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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赌徒

作者:小胖子拍肚子
那样温柔的声音,小心翼翼地接近着自己,尊重她,询问着她的意愿:“可以嗎?”

  唐梨在等着自己答复。

  可是楚迟思却不知道怎么回答。

  或许,這世上许许多多的問題,本来就沒有一個确切的答案。无论是询问的人還是回答的人,都在各自寻找着不同的声音。

  唐梨松开了手,指腹转而擦過她的面颊,细腻的纹路触碰着肌肤,有一点痒痒的。

  她真的抱了過来。

  只不過是很轻、很轻的一下,手臂环過脖颈,鼻尖埋在肩颈,长发纷涌地落在怀裡,落下星星点点满怀的梨花淡香。

  楚迟思身子一僵,下意识地想要拒绝,可声音梗在喉中,慢吞吞转了好几圈,就是說不出口。

  好温暖。

  她垂着头,心想。

  唐梨只轻轻抱了一下,很快便退了回来,打量着楚迟思的表情,试探着喊道:“迟思?”

  楚迟思斜睨她一眼,沒說话。

  沒生气就好,唐梨放下心来,又开始揣着不安分的心思,蹭過去些许。

  她摆出那一副常用的委屈表情,眼睛水汪汪地看着对方,又开始了逗老婆大业:“迟思,笑一個?”

  楚迟思沉默片刻,将黑色工程手套摘下来一只,指节细白漂亮,怼着唐梨面颊,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

  唐梨沒躲开,一时愣住了。

  指尖滑過肌肤,极轻极柔。她腕间的香气淡淡地散开,呼吸声安安静静地流淌。

  细细密密地溶进心裡。

  楚迟思只捏一下手便收了回来,声音沁着点冷意,警告說:“都說了,不许這样看着我。”

  哪样?可怜巴巴那样嗎?

  唐梨心想:好的迟思你完了,這個表情已经被深深刻在我骨子裡,你一生气我就立马拿出来用。

  面颊莫名其妙地有点烫,唐梨眨了眨眼,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老婆,這不公平。”

  楚迟思沒懂:“什么不公平?”

  “和你结婚這么多天,我可是恪尽职守地遵守着咱们的婚约條款,多么老实,多么规矩,反而是你,老是动不动就违反條例。”

  唐梨振振有词地說着:“凭什么你可以随便瞪着我,盯着我,我就不能多看你几眼了?”

  老实,规矩?????

  這两個词放在谁身上都可以,但是放在唐梨身上那可就差了十万八千裡了。

  想想她做過的一大堆“混账事”:抢书、抢背包、抢耳机、拆武器、整天翻墙跳窗、深夜两点唱情歌扰民、发烧硬塞人家三块巧克力——

  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系统都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吐槽:“你瞧瞧你這话說的,你自己信嗎?”

  唐梨說:“世上本沒有路,走過的人多了便成了路;假话說了一千遍就成真;只有不要脸,才可以追到老婆。”1

  系统:“…………”

  那個残忍无情、手起刀落毫不心慈手软的楚迟思,最近脾气怎么变這么好了?

  快点,把這個攻略者给刀了吧!!

  就连楚迟思都因为她這一番话愣了愣,目光裡充满了质疑,有点无奈:“你…确定?”

  “当然是了。”唐梨大言不惭。

  。

  事实证明,沒有唐梨的干擾。楚迟思的动手能力很强。

  那些硬邦邦的金属块和螺丝在她手裡,就跟活起来了一样,她动作麻利迅速,十分钟就把剩下的燃气灶给装好。

  漂漂亮亮,和崭新的一样。

  完全沒有之前被“轰炸”過的痕迹了。

  换“衣服”换了半天的厨师也回来了,看向楚迟思的目光裡,酝酿着指责、难過、不安、愤怒、悲伤等等复杂的情绪。

  楚迟思“咔嗒”一扭按钮,火苗腾地窜起,她声音淡淡:“修好了。”

  厨师幽怨地說:“本来就是好的。”

  楚迟思当作沒听见:“我重接了线路,你待会可以试试开大火炒菜,速度和效率都会快很多。”

  厨师更幽怨了:“你确定這‘大火’是好的?不要直接窜出来,‘又’把厨房给烧了。”

  他在“又”字上死死咬着重音,眼睛裡饱含热泪,愤怒地瞪着楚迟思。

  楚迟思有点心虚:“…嗯。”

  在厨师尝试“大火”功能并且“发大火”之前,唐梨又哄又骗,赶紧把楚迟思给拉走了。

  两人回到餐厅,孩子们已经大多吃完饭,正躺在地铺上午休。

  两名老师正在吃午饭,挥挥手让唐梨两人也過来,询问說:“两位小姐要吃点嗎?”

  两人沒有拒绝。

  碗筷陈旧,就连小椅子都咯吱咯吱响,简简单单的几個菜,却做得很香。

  楚迟思慢吞吞地吃着,唐梨倒是速度飞快,三下五除二便扒拉完一小碗饭,然后站起身拍了拍衣服,准备去帮老师们洗碗洗碟子。

  系统的声音响起,阴魂不散地在耳边环绕:“任务,记得每日任务哦。”

  唐梨一想到這個就头疼,她拿着小刷子洗着碗,用余光偷偷瞥了眼坐在远处的楚迟思。

  楚迟思低着头,正拿着一块四方形的小毛巾,沾了点水,慢慢擦着桌上的一小块污垢。

  指尖轻晃着,在微暗的室内白得发光,她慢慢地,一圈圈地擦拭着,瞬息便将呼吸夺去几缕。

  唐梨咽了咽喉咙。

  她又有点饿了。

  午饭是指望不上了,但是下午的小零食時間有很多机会,唐梨飞速盘算着,几下就把碗碟全部刷好,齐整地列好。

  旁边的老师们都惊呆了,看看唐梨刷好的一小摞,又看看她们面前的零星两三個碗,有些不可置信:“您,您這是……”

  她动作太過于娴熟,速度又快,每個碗都被刷得极其干净,一分钟顶别人十分钟的工作量。

  唐梨說:“练出来的。”

  老师们還在震惊中,不知道一位大小姐为什么对刷碗如此熟练:“這-這是怎么练出来的?您是受過什么专业训练嗎?”

  她们說:【专业训练】

  无意间的四個字让唐梨一僵,擦桌的手猛地顿住,细白指节嵌在泡沫裡,死死向裡攥着。

  心脏剧烈跳动着。

  呼吸微滞,一秒,两秒。

  唐梨仰起头,绽出個笑容来,声音明朗轻快:“怎么可能,我只是家务做得比较多而已,唯手熟尔。”

  說着,她瞅了眼楚迟思,随口胡扯:“之前和老婆吃贵族冰淇淋,结果卡裡钱不够,被卖到店裡刷了五六年盘子。”

  老师们:“…………”

  這句话到底是真话還是假话?

  当然是假话,唐梨低头继续擦着桌子,只不過动作收敛了几分,心脏還在狂跳着,不由得一阵后怕。

  她不露声色地看了眼系统。

  耳畔一片寂静,隐约能听见些打字声,系统屏幕也只有個缩略图,应该恰好沒有留意到自己這边的动向。

  不行,最近還是有些松懈了。需要更加谨慎些才行,不然一步错步步错,只能落得個满盘皆输的下场。

  唐梨冲洗去手上的泡沫,用纸巾擦干净手,晃悠着踱到楚迟思身旁:“迟思,干什么呢?”

  楚迟思瞥她一眼,把擦桌子的那块小布顺势往唐梨手裡一塞:“這么闲?给你了。”

  她声音小小的,很软。

  几個字悄悄地落在耳朵裡,直挠到心尖去,這种时候总想吃些甜的东西,比如白色的棉花糖,或者一個软绵绵的人。

  唐梨接過抹布,湿了点水,再倒上几滴洗洁精,揉出泡沫来,微一用力,刷刷几下把桌子擦了干干净净。

  楚迟思在旁边看,眼睛睁大一点。

  刚才楚迟思正在认真对付那一小块油渍,擦了半天毫无成效,正在认真地考虑要不要拿点硫酸,或者拿激光過来照一照。

  结果换了唐梨来擦桌子的时候,别說那块小小的污垢了,整個桌子都焕然一新,仿佛刚从宜家搬過来似的。

  她有点震惊:“你…你很厉害。”

  旁边刷碗的几個老师跟着默默点头。

  唐梨哭笑不得:“這有什么的,我只是有点经验,再加上力气大一点而已。”

  她绞着毛巾中的水,又揉了点泡沫,准备再去擦下個桌子。

  楚迟思一直看着她的动作,不自觉地靠近了些许:“怎么做到的?”

  毛茸茸的脑袋凑在身旁,唐梨只要一低头,就能看到她认真盯着自己动作的模样。

  楚迟思挨得好近,淡淡的香气涌過来,顺着脖颈一路向上,在面侧绽开清冽的花。

  揉着泡沫的手,有点飘了。

  长睫密密的,鼻尖有点红,唇畔也是,亲起来软绵绵的,连气都不会喘。

  唐梨存了点坏心思,抬手点了点她鼻尖:“迟思,你在看什么呢?”

  楚迟思說:“观察你的行为。”

  她嗓音平平淡淡的,沒注意方才被唐梨点過的鼻尖,已经染上了一朵小小的白色泡沫。

  晃晃悠悠的,有点可爱。

  唐梨高高兴兴看了半天,看满意之后,才慢悠悠地出声提醒:“迟思,你鼻尖上好像不小心被我给沾了点泡沫。”

  楚迟思很快反应過来,先是有些不满地瞪了她一眼,转头去找纸巾。

  她叠了叠纸巾,一点点擦過鼻尖,抿着柔软的唇,愤愤吐出两個字:“幼稚。”

  唐梨心安理得,笑得从容淡定:“我就這么幼稚一個人,难道你今天才发现嗎?”

  楚迟思:“…………”

  。

  到最后,唐梨基本包揽了全部的清洁工作,楚迟思和两個老师全程围观,时不时给她递水递抹布,俨然就是给她打下手的小弟们。

  沒办法,她效率真的太高了,一個人可以顶十個志愿者与老师,其他人来都只能帮倒忙。

  老师们的工作量骤减,一下子无所事事起来。

  文静老师拿着包咖啡味的巧克力豆,小心翼翼地询问說:“您要吃点零食嗎?”

  连“您”字都用上了,可见她对唐梨多么崇拜。

  唐梨刚想摇头,斜眼便瞧到了身旁的人。

  楚迟思神色平静,看不出任何的表情变化,但目光却一直落在那包巧克力上,眼睛裡隐隐约约透出一点微光。

  唐梨顿了顿,拒绝的话在口中转了一圈,变了副模样,笑盈盈地說:“好啊。”

  她拧了拧毛巾,透白的肌骨染上水意,水珠润湿了长指,一滴滴砸落在洗手槽中。

  唐梨偏過头去,几缕长发晃到楚迟思面侧,似顽皮的鸟雀啄着面颊:“迟思,能帮我拿一下嗎?”

  楚迟思“哦”了声,从老师手裡接過来小袋子来,也不打开,就這么安安静静地站在唐梨身旁。

  唐梨又說:“迟思,我想吃。”

  楚迟思低头去撕包装纸,一阵“呲啦”轻响,巧克力的香气散开来,氤氲在两人之间。

  她将巧克力袋递過去:“给。”

  唐梨眨眨眼,抬起双手来向着楚迟思晃了晃,指节上面沾满了白色泡沫,水珠滴滴答答地落下。

  她神色无辜:“我沒有手。”

  水珠向下淌,洇出一道晶莹的痕。被润湿的皮肤剔透而柔软,隐约能望见青色的脉络。

  楚迟思沉默了片刻,攥紧巧克力袋子,声音都变得迟疑起来:“你是想…我给你?”

  唐梨忙不迭点点头。

  她一边点头,一边還恬不知耻地靠過来些许,也不是很近,就稍微靠着楚迟思的耳尖,轻轻地蹭了下:“迟思,可以嗎?”

  有几缕顽皮的金发晃過来,柔顺地滑過她的肩膀,恰好落在锁骨那一弧浅浅的凹陷处。

  抖落些金灿灿的光芒,处处漂亮。

  楚迟思扯着那一個小袋子,在裡面精挑细选半天,选出了最小的一颗,但拿起来之后,又犹豫了片刻。

  不能做得太明显,還是要先试探试探面前這一個人。她思忖片刻,默默换了個中等大小的巧克力球,递到唐梨嘴边:“给。”

  那指尖透着一丝血气的红,掂着颗巧克力球,用清清澈澈的眼睛看着自己,看得唐梨心痒痒,想要咬上一口。

  于是,她也這么做了。

  唐梨俯下身子去,齿贝轻轻咬上巧克力,几缕热气从唇畔溢出,又绵又痒,烫着了她的指尖。

  楚迟思颤了下,手有些不稳。

  可偏偏“始作俑者”满脸无辜,嚼着巧克力球,嗓音含混不清的,還又往自己這边凑了凑:“迟思,谢谢你。”

  “很甜,很好吃。”

  发梢带着零落的梨花淡香,在锁骨上晃晃悠悠,滑动了几個来回,勾起一丝藏在骨裡的绵痒。

  唇畔贴着她的耳侧,似乎像是碰到了,又像是沒有,有意无意地蹭過那微红的软骨,软绵绵地向下压。

  她的呼吸好烫,声音吹拂起碎发,仿佛要在耳廓裡融化成水:“特别甜。”

  指节慢慢攥紧,都把袋子捏皱了。

  见对方沒怎么动,也沒有說话。唐梨悄悄地又将身体压低几分,黑色长发拂過鼻尖,蔓开一阵幽然的凉意。

  她耳尖好红,樱桃似的。

  好想咬一口。

  唐梨喉咙干哑,抑制住想要去咬一咬那裡的冲动,只是又存了点坏心,用鼻尖轻轻蹭她的耳朵。

  气流攒在唇边,慢悠悠地向她耳廓裡流淌,带着又轻又柔,朦朦胧胧的热气:“迟思?”

  楚迟思终于忍不住了,向后退开半步。

  巧克力都被捏碎了几颗。

  楚迟思抿着唇,一双漆黑的眼睛盯着她,猫似凝起些许:“你为什么总喊我‘迟思’?”

  唐梨面不改色,十分诚恳:“因为我觉得很好听,喊起来甜甜的,像是蜜糖一样。”

  這只是其中一個原因,還有個原因是是她喊习惯了,一时半会改不過来。

  不過,倒也不怎么想改。

  楚迟思缓過口气来,攥着袋子的手松了一点,依旧是那副冷淡模样:“不過是一個代指我這個人的‘名称’,我不认为具备触发味觉的條件。”

  因为是你的名字。

  唐梨笑着,在心裡回答着她。

  甜蜜的,温柔的,被自己喊過几百几千遍,早已细密地嵌入血肉中,融化在呼吸之间的名字。

  每当念出来的时候,她都会忍不住想笑,想要去牵她的手,搂住她的肩膀,细细地亲吻她。

  那些许许多多的,像是梦一样美好的回忆,那些会像蝴蝶一样轻盈飞起的瞬间,那些藏在心坎深处闪闪发光的宝藏。

  “好吧,”唐梨耸耸肩,又道,

  “那就是因为我很幼稚,我就是爱喊你‘迟思’,你還能封了我這张嘴不成?”

  楚迟思之前說過她的“幼稚”,被唐梨喜滋滋地照单全收,然后原封不动地還了回来。

  可谓是又心机,又不要脸。

  楚迟思:“…………”

  唐梨逗老婆事业大成功,心裡美滋滋地开了一朵又一朵的小花,连响在耳畔的“叮咚”的声音都变得悦耳了几分。

  。

  “叮咚!恭喜您完成每日任务!”

  机械音随之响起:“总頁面【任务目标】子项【任务数值】已解锁,是否立刻查看?”

  “等等,你居然连這個都解锁了?!”

  系统沉寂许久不知道在干什么,忽然便跟着每日任务的完成提示音一起冒了出来。

  她声音裡满是不可思议,颇有些好奇地问道:“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居然解锁了楚迟思的好感度?”

  唐梨耸耸肩,說:“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先查看一下更新頁面吧。”

  系统的反应比她還快,唐梨话還沒說完,系统便已经迫不及待地将頁面给弹了出来:

  任务数值:【新】

  1:好感度(100)

  2:信任度(0000001)

  3:动摇值(000)

  4:【待解锁】

  唐梨打量了几眼,忽地扑哧笑出了声。

  她嗓音颇有些无奈,听起来懒洋洋的:“虽然很不想承认,但這個数据看起来很真实。”

  好感度只有可怜巴巴的1点,而信任度更是小数点后跟着五個明晃晃的零,连四舍五入都不行,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唐梨耸耸肩:“哎,真是好心酸。”

  系统吐槽說:“我看你一副悠闲自得的表情,看起来也不像是心酸的样子。”

  唐梨很淡然:“你懂什么,我是在心裡暗暗地心酸,暗暗地委屈,暗暗地难過。”

  看這人懒懒散散的模样,怎么看也沒有一丁点心酸、委屈、和难過的模样。

  “得了吧,小一万的攻略者裡头,你是破天荒第一個让楚迟思的好感和信任变为正数的人。”

  系统比她還兴奋,絮絮叨叨地說着:

  “過去攻略者的数值全是负数,循环全程动都沒动過,自然也就不可能解锁【任务数值】的界面。”

  系统叹口气:“這么多次循环下来,我都怀疑是不是程序出bug,還是电脑直接死机了。”

  唐梨弯眉一笑:“是嗎?”

  “是啊,我骗你干什么,”系统嗒嗒敲着鼠标,“你虽然约等于零,但起码不是零了,值得嘉奖。”

  說着,系统给唐梨调出了【好感度】的详细变化界面,只见最顶端处,赫然显示着一個巨大的负数:

  【初始好感度:-1000】

  唐梨:“…………”

  “现在是不是觉得,你這個1点好感度很厉害了?”

  系统說:“居然能把负一千给扭转成整数,你真的是我见過最有潜力的攻略者。”

  唐梨谦虚道:“哎,运气好。”

  她向上翻着好感度的增加记录,发现都是一些零零碎碎的+10,+20之类的,只有在几天之前有過一次剧烈增加。

  唐梨记得很清楚,那天是慈善晚宴。

  她那么聪明,理智到近乎薄情寡义的一個人,在那天该有多么绝望,才会在自己来到后增加這么多好感度。

  唐梨神色黯了黯,指节间死死地绷着,掐入柔软的手心中。

  很疼很疼,那就对了。

  除了唐梨之外,其他是自然是看不到任务屏幕,也听不到系统声音的,楚迟思也不例外。

  在唐梨心不在焉洗着碗,顺便查看着【任务数值】的同时,楚迟思已经拿着那袋巧克力,偷偷地溜到了一個角落裡。

  那個人只吃了一颗,便继续低头洗碗了,再加上她之前就說了“我不喜歡甜食”,楚迟思姑且决定相信她一会。

  所以,這一袋子全是自己的。

  楚迟思认真观察了她十分钟,发现唐梨面色如常,呼吸平稳,沒有任何的中毒迹象。

  应该是沒有放毒的。

  楚迟思安下心来,在角落裡将巧克力球的袋子扯大一点点,然后拿出最大的一颗来,慢慢吞吞地咬着。

  真的很香,很甜。

  楚迟思连续吃了好几颗,眉眼不自觉地弯了弯,唇齿间都是咖啡的淡香,是自己喜歡的味道。

  袋子裡還剩下十几枚,她有点不舍得吃。

  于是,楚迟思仔仔细细地把袋子叠好,用夹子压好开口,放到一個密封塑料袋中。

  然后,她把塑料袋放进一個正方形的塑料盒子裡,最后再将塑料盒子放进黑色背包裡,妥妥帖帖地整理好每一個角落。

  旁边几名看着她给那一小袋巧克力“套娃”的老师:“…………”

  不就是一袋咖啡味的巧克力嗎,不吃完也就算了,为什么要這么严防死守地保护起来,生怕有人会来偷吃一样。

  。

  下午是手工课,不過碍于资金不足,便只是给每一名小孩子都发了张四方的纸,由之前那一位文弱老师来教大家怎么折叠千纸鹤。

  唐梨两人坐在教室后头。

  楚迟思对纸鹤很感兴趣,跟着老师的指示,一下下地叠着,唐梨倒是兴致缺缺。

  她打了個哈欠,莫名有点犯困。

  “唔……”指节抵着额间,唐梨慢慢垂着头,她闭了闭眼睛,干脆趴在桌面上,用气音說了句,“我有点困,眯一会。”

  指腹压着额心,耳畔有些嗡嗡的嘈杂音。

  真是奇怪,系统那家伙第一次潜水這么久沒說话,也不知道又在添加什么奇奇怪怪的程序。

  唐梨心裡有点隐约的不安。

  她趴在桌面上,眉梢有些难受地皱起,额头一阵接着一阵地疼,也不知究竟是因为睡眠不足,還是精神压力過大的原因。

  模模糊糊间,似乎有人說:“好。”

  唐梨昏昏沉沉不知道睡了多久,蓦然间,肩膀被人轻轻地推了一下。

  很轻。

  她却蓦然惊醒了,手下意识地伸向腰侧,却探了個空:那裡并沒有她习惯性带着的东西。

  楚迟思小声說:“下课了。”

  唐梨呆愣了两秒,然后绽出個笑来,說:“是嗎?不好意思,我睡着了。”

  這几天她一直沒睡好,精神一直紧绷着,经常半夜惊醒好几次,真正睡着的時間可能几個小时都沒有,严重缺乏休息。

  心脏跳得很快,呼吸也有些乱。

  唐梨闭了闭眼睛,指节摩挲着额心,肩膀却忽然被人点了点,递過来一個什么东西:“送你。”

  那是一個小小的千纸鹤。

  叠得干净漂亮,還洒了点金粉。

  唐梨呼吸一滞,转头看向身旁的人,楚迟思神色淡淡,仍旧是那個平静的语调:“给你了。”

  “好漂亮,”唐梨眉眼一下子弯下来,眼睛裡浸着笑意,拨弄着纸鹤的翅膀,“是迟思你叠的嗎?”

  楚迟思点头:“是。”

  “你就叠了一個嗎?”唐梨开始贪心了,连忙追问說,“就只送我一個人?還是其他人都有。”

  楚迟思点点头,又摇摇头。

  “纸鹤就叠了一個,然后我觉得有点无聊,就去叠了好多個三棱锥,想要建個谢尔宾斯基三角形。”

  她顿了顿,忽然有点委屈:“我刚搭了两层,形状都還沒出来,就被那群小孩子给弄塌了。”

  唐梨:“……”

  唐梨一拍桌子,說道:“哪個胆大包天的,敢弄塌我老婆的那什么…斯基三角形?我帮你去揍他,揍一顿就老老实实,服服帖帖了。”

  楚迟思:“???”

  得亏院长奶奶還有老师们全不在這裡,不然听了這话非得把唐梨给踹出去不可。

  也幸好這节是体育课,小孩子们全在庭院裡面玩,非常幸运地逃過了一劫。

  唐梨也不想睡觉了,把本来打算在座位上宅到地老天荒的楚迟思给拽起来。

  两人一同走到孤儿院的外面,沿着小路慢慢散步,吹吹风。

  下午天蒙蒙的,轻风微凉。

  孤儿院的围墙有些破旧了,随处可以见到破损的地方与缺口,甚至還有凸出来的一道道钢筋。

  唐梨思忖着,准备請来施工队,将围墙全部翻修一遍,防止小孩子们乱跑探险时伤到自己。

  這裡的道路杂草丛生,鲜少有人打理,于是枝叶便争先恐后地涌出,将土壤染上鲜活而灿烂的颜色。

  楚迟思解开了束着小包子的发绳,如墨般的长发便泼洒开来,在身后轻轻晃动着。

  微风拂過身侧,空中带着她身上的淡香,覆着雪的草木在心间扎根,抽出清冽而又幽然的枝桠。

  唐梨吹了阵风,感觉脑子清醒些了。

  楚迟思锲而不舍地背着她那個黑色背包,說什么也不肯放下来,鸭舌帽檐压得很低,压下一片圆弧状的影子。

  “這裡确实挺偏僻的,”唐梨张望着四周,“如果真要大量购买物资,帮忙修建基础设施的话,怎么将材料运過来便成了一個大問題。”

  楚迟思說:“分装到山地车上,一趟趟运送。”

  這倒不失为一個好方法,除了运输费可能会高些之外,便沒有什么其他的缺点了。

  两人一边走,一边聊着天。

  楚迟思不太会主动找话题,经常是唐梨用乱七八糟的問題去撩拨她,她心情好了,或者不胜其烦了,才会勉为其难地回答一两句。

  不過,虽然楚迟思說的话少,但每一句都认真,每一句都仔细,就和她性格一样,做什么都是一丝不苟,郑重其事的。

  两人不知不觉走出了很远。

  层叠的枝叶遮蔽住了天空,四周能隐约听见些昆虫的鸣声,缝隙间漏出几束日光,细细窄窄地映在两人身侧。

  唐梨左瞧右望,在一片矮矮的杂草中发现了几株蒲公英,便顺手折了一支下来。

  她递给身旁的楚迟思,掂在手中晃了几下:“你瞧,這是什么?”

  不同于之前两人逛街时,這一次楚迟思接過了她手中的蒲公英,认真打量了几眼。

  想想之前被推开的百合花,唐梨深刻地意识到了-1000好感度与1好感度之间的巨大差别,决定再接再厉,继续她的逗老婆大业。

  楚迟思疑惑:“给我這個干什么?”

  “這是蒲公英啊,”唐梨笑着說,“吹散蒲公英的话,你许下的一個愿望就能成真。”

  微风柔柔地吹過面颊,吹得头顶枝叶婆娑作响。鸟雀扑棱着飞起,在這一片寂静之中。

  楚迟思垂着睫,耳畔的声音很远,亦或是很近,柔柔地散在风中,如花瓣飘落:

  【迟思,你的愿望是什么?】

  毛绒球似的花朵晃悠着,被她吹散了。楚迟思望着飘散的白色毛绒,漫不经心地說:“我沒有愿望。”

  她重复了一遍:“我沒有愿望。”

  手上的蒲公英只剩了一根光秃秃的茎,然后就被人给不由分說地抢走了。

  唐梨挨着她蹲下身来,手裡也掂着一支蒲公英,毛绒绒的长发蹭着她,振振有词地說着:

  “沒事,我有好多好多愿望。”

  蒲公英递了過来,几乎要挨上楚迟思的唇畔,偏头便能看见那人盈盈的笑脸:“迟思,可以帮我吹嗎?”

  楚迟思犹豫片刻,挨了過来。

  暖风涌過指隙,吹向蒲公英的小球,她凑得很近,有种吻上指尖的错觉。

  白色茸毛飘着空中,顺着风悠悠地荡,那些說不出口的,埋藏在心底深处的,就這样散落在一片寂静之中。

  楚迟思垂着睫,用手在风中拨弄着,被吹散的蒲公英抚過掌心,似纷纷扬扬飘落的雪。

  她忍不住收拢指节,仿佛這样做的话,就能抓住飘散的蒲公英,就能抓住那一丝虚无缥缈的暖意。

  楚迟思偷偷地想:

  她的愿望…会是什么呢?

  。

  時間過得很快,眨眼到了傍晚。

  考虑到明天早上的活动,两人不打算回山顶别墅,准备就近找個酒店住两天,免得来回跑太過麻烦。

  只不過,拿房卡时遇到了些麻烦。

  酒店前台盯着楚迟思冰冷的视线,在电脑上面反反复复查了好几遍,最后硬着头皮說:“楚…楚小姐,不好意思……”

  “我,我們真的只剩一间房了。”

  前台战战兢兢的,看看面无表情的楚迟思,又看看身后冲自己疯狂使眼色的经理,苦不堪言:“真的不好意思。”

  “我两天之前的预订。”

  楚迟思声音平静,沁着些冷意,指尖点了点木制台面:“为什么会忽然满房?”

  “我們酒店的系统应该出了些問題,”前台脸上挂着的笑比哭還要难看,“不,不小心将您预定的房给出去了。”

  “作为补偿,我們会免除您所有的费用,三天内将房费退還到您的卡上,還附赠两张spa卷:您今天還要住嗎?”

  楚迟思凉凉地瞥了唐梨一眼。

  唐梨大气也不敢出。

  系统還在耳畔洋洋得意:“怎么样,快点感谢我吧,赶在最后一刻把后台数据给改了,给你俩创造個二人世界。”

  唐梨冷笑:“呵呵。”

  明明就是把自己往火堆裡推,還是扎满刀子的那种火堆。

  時間已经很晚了,无论是临时去找其他的酒店,還是让管家现在過来接人都不太现实。

  楚迟思還是接過了房卡。

  电梯裡鸦雀无声,楚迟思自始至终沒有說過一句话,哪怕唐梨撩拨也沒回应,只是沉默,接着沉默,冰冷而寂静。

  如藏在深夜之中的海。

  幸好系统還有那么一点点良知,好歹是個双人间,也有两张单人床,不至于一人睡床一人睡沙发。

  唐梨已经准备好睡沙发了,假如沒有沙发的话,她可能会拿個毯子打地铺。

  是的,她很有自知之明。

  看到两张单人床后,楚迟思神色缓和了些许,起码沒有像冰川一样继续散发着阵阵寒意。

  她将背包放在墙边,收拾着准备洗澡,手一拽就将唐梨系着的蝴蝶结扯散了。

  唐梨:“……”

  肯定是因为“拆开丝带”那句土味情话。

  不過该說不說,酒店還是很上档次的,双人间十分宽敞,除了卧室外,還有一個小客厅和一個小阳台。

  唐梨瞅了眼浴室,裡面也十分宽敞。

  宽大坚硬的黑石洗手台,长方形的透明镜子,還有一個插着花束的玻璃瓶,精致又漂亮。

  楚迟思去洗澡了,紧锁的门后传来些许哗哗的水声,雾气遮盖着窗口,总能引起些遐想。

  唐梨躺在床上玩手机,任凭系统在耳畔吵吵嚷嚷,就是不为所动。

  不知何时,水声逐渐停了。

  裡面安静了一段時間,就连雾气也慢慢散去,唐梨正在用手机玩堆方块,就听见了“咔嗒”的开锁声。

  紧闭的门漏开一條缝。

  裡面传来個楚迟思的声音,似缠绕的线,纠住她的指尖:“可以帮忙拿個东西嗎?”

  唐梨翻身坐起:“要什么?”

  “背包的侧面,有一支医生给的药膏,”楚迟思說,“棕绿色的包装,右下角有两片叶子。”

  楚迟思最爱整洁,所有东西都有條有理,唐梨很容易便找到了药膏。

  她本来還想偷看一眼背包裡有什么,刚准备去偷偷拽拉链,然后就看了一把银色的小锁。

  唐梨:“……”

  不愧是楚迟思,厉害。

  她拿着药膏敲了敲门,只听见了一句淡淡的声音:“进来。”

  唐梨小心地推开门,雾气扑面而来,似细密的雪,却又很快便弥散在空气之中。

  水声悄然,香气淡淡地蔓延。

  楚迟思坐在洗手台上,穿着一件黑色的丝绸睡衣,微微倾下身子来看她。

  丝绸极黑,她又生得白,抬手时那绸布便会向下塌陷,露出一小截细腻温润的腕,在昏暗的灯光中格外晃眼。

  水珠顺着长发滴落,“啪嗒”一声轻响,

  砸落在唐梨的心上。

  “那個药膏,”楚迟思倾下身,长发便跟着丝缕坠落,几乎要扫到唐梨面颊,“你拿来了嗎?”

  喉咙干哑,像被火星烧灼。

  “拿…拿来了。”唐梨声音都有些卡壳,她躲开对方的视线,偏着头将药膏递過去。

  她的指尖滑過手心,像是蝴蝶纤细的触须,激起一阵细密的微痒。

  楚迟思轻笑:“谢谢。”

  她坐在洗手台上,双腿悬空晃悠着,手腕和脚踝都還缠绕着绷带,白色纱布被拆开了些许,只是松松地缠着。

  绳索捆绑留下的伤痕仍未消去,红痕印刻在细腻柔白的肌肤上,竟有着一丝娇媚入骨的妖冶,一分幽然艳丽的矜贵。

  细致而精巧,遥远而高不可攀。

  唐梨转身想离开,可是洗手间的门却被“碰”的一声关上,踢掉了拖鞋的足背蹭在腰间,蛇一般地将她往回勾。

  手臂搭上肩膀,将她圈住。

  墨色长发披散在肩膀上,肩头一动便滑落几缕,轻轻巧巧地便勾住了唐梨的呼吸。

  “别走啊,陪我說說话。”

  水汽润湿了长发,有几缕黏连在额间,她眼裡含着几分水意,望向人时缱绻万分,无情更似动情模样。

  楚迟思俯下身子,双臂都圈着唐梨的脖颈,膝盖抵在腰际,就那样依偎了過去。

  满怀的淡香,满怀的细腻温软。

  唐梨下意识想要推开她,可楚迟思却将她的脖颈圈得更紧了一点点,唇畔贴着耳际,声音如斯温柔,却比刀刃還要锋利:

  “這個房间…也是你的任务?”

  长发顺着肩膀垂落,有一两丝恰好拂過唐梨的手背,蔓开一阵幽然的凉意。

  “假如,管理者给你發佈了一個不可违抗的任务,要求你违背我的意愿,强硬地标记我。”

  她问:“你会照做嗎?”

  楚迟思的手腕好细,能被轻易地圈在掌中。微红的指尖染着一层薄薄的光,漂亮得想让人含入口中,细细尝舐。

  她抚上唐梨的面颊,轻轻摩挲着。

  “你会服从管理者的指挥,還是会因为我而有那么一丝迟疑?你会担心我的感受嗎?”

  楚迟思眼眶微红,声音朦胧,看起来单薄而又脆弱。

  她什么武器都沒有,孤零零的一個人,像是受惊了,需要自己来安抚的小主人。

  唐梨声音沙哑:“我——”

  声音与呼吸都被指尖堵住,草木淡香沁入胸膛,悄然缓慢地向着深处蔓延,疯长出茂盛繁密的枝叶,将天际尽数遮掩。

  小主人呢喃着,亲昵而又缱绻地蹭着耳尖,声音温柔得能融化成水:“你在迟疑,你在犹豫,对不对?”

  “所以,你会听从我的命令嗎?”

  五指沿着颌线下滑,触碰着唐梨的喉骨。

  那样轻柔,那样细腻,一寸一寸蚕食着皮肤上的暖意:“你会听我的话嗎?”

  指尖摩挲着,划過薄薄的皮肉,仿佛那裡有個无形的黑色镣铐,将唐梨囚困其中,永远不能脱身。

  是啊,我是個不折不扣的赌徒。

  我在赌你是否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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