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坠入山崖
他理了理衣服,明知故问道:“顼之是怎么了?”
苏卿尘鹿眼一瞪:“我在问你话呢,你要是不回答我就大喊非礼了!”
廖修永可不敢得罪眼前這尊大佛,他忙道:“我說我說,不過你可别告诉顼之是我說的。”
“我知道,你快說。”
“顼之今晚明面上是要夜袭叛军,实则要暗度陈仓,驾车去广州与那裡的部队会和。要不是广州总督只认顼之一人,他也不用冒着风险只身前往广州。你不知道在黑市上,顼之的人头可值三万两黄金。”
刚刚還在放晴的天上突然笼起了一层乌云,几滴小雨瞬间落下,而且有种愈演愈烈的架势。
苏卿尘神色一暗,她猛然想到季顼在原书裡的结局就是死在一個暴雨交加的夜晚。
若按照時間进度来算……岂不就是最近?
苏卿尘脚下一软,差点沒站住,她脸色惨白地看向廖修永:“季顼什么时候出发。”
“今晚,戌时。”
阵前一声令下,五千虎威军如猛虎出山一般,迎着暴雨启程夜袭叛军。
轰隆一声雷鸣,天空宛如炸开一般,暴雨好似也顺着那個窟窿倾盆而下,狠狠地砸在地面上。
在营地后身,一辆马车早早地等在了去往广州的土路上。硬实的土路早已在暴雨的洗刷下变得泥泞不堪,在树下的黑马也被淋漓的雨惹得烦心,不住地掀起马蹄。
季顼掐算着時間,等到大军远去,他才披着蓑衣带着草帽一身黑衣匆匆而来。
车夫早已等候多时,见季顼走了過来,他立即跳下马车,拿出轿凳放在季顼脚下。
车夫身穿厚雨衣围到了脸上,头戴蓑帽,叫人看着身形有些臃肿。
季顼扫量了他一眼,并未多言,直接踩着凳子上轿。
“走吧。”季顼坐进马车裡下令道。
话音刚落,一声鞭响就抽在黑马身上,马闷声一鸣,抬蹄便跑。
起步太快,季顼险些撞到横梁上,他出声道:“慢一些。”
车夫沒有答话,但能明显感到车平稳了很多。
暴雨依旧倾盆而下,雨水卷着冷风吹开了车裡的门帘,露出了车夫臃肿的背影。
季顼调稳呼吸,双眼盯着那個背影,右手按在身后的龙牙刀上。
车沿路赶了十几公裡,走到了山腰的险路处。雨越下越小了,天也渐渐地黑了起来。
风声减弱,月光熹微,一路上安静地要命,连声鸟鸣都听不见。
此去广州不眠不休也要跑上三天,這三天時間足够扭转战局。
季顼微微掀开窗上的帘子,从這零星的月光下看向周遭的密林。一阵风過,树叶扑索索地飘着卷着几滴雨水。
可空气之中,弥漫着隐隐地血腥。
季顼神色一凛,他竖起耳细听风声,一丝极细弓弦之声“啪”地一下打破了這虚伪的宁静。
“往崖上跑!”季顼瞬间喊道。
车夫鼓足了力气抽着鞭子,手裡捏着缰绳丝毫不敢放松。
霎时,路旁的树上站起两排黑衣人,举着弓直对着马车,箭矢如细雨一般从天而降,仿佛瞬间就要淹沒這辆马车。
說时迟那时快,季顼长臂一揽将车夫卷进车内,蓑帽应声而落,一张俏脸惨白。
“苏卿尘!”季顼虽然隐约猜到了,但当亲眼看见车夫就是苏卿尘的时候,仍是忍不住咬紧了后槽牙。
“王爷……”苏卿尘下意识地提嘴一笑,可箭雨声猝然劈头盖脸地钉在车架上。
前行的黑马突然一声嚎叫,马车开始不走直线,硌上了几块巨石之后摇摇欲坠。
季顼稳住身形,往外一抬眼,只见眼前就是断崖,登时神色一紧。
马车外全是追兵,冒出头来就会被万箭穿心,可要是不逃出去,离坠崖仅剩咫尺!
电光火石之间,季顼做好了打算,他把苏卿尘的头护在胸前,极快且清晰的把自己的计划和盘而出:“等安全了,拿着我的玉佩往南走,到了韶关后有人接应。告诉他们桓瑜的亲卫已经往京城去了,他们不会为难你,记住了嗎?”
苏卿尘一时沒反应過来,突然有种這是季顼最后一次和她說话的预感,她慌乱地抬起眼看向這個不可一世的男人。
季顼的嘴角微微抬起,眼睛亮得出奇,這张总是冷峻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温柔和眷恋。
苏卿尘不敢眨眼,怕這柔情稍纵即逝,更怕眼前這人为了保护自己做出什么傻事。
她一向是想活下去的,但活下去的代价是牺牲季顼,她不知为何不敢往下想了。
车离崖边越来越近,季顼护紧了苏卿尘,很再想听听她的声音,便催促她回答:“记住了沒有?”
话音未落,怀中少女突然伸出手捧住他的脸,唇上一热,他的心骤然一紧,還未来得及细细感受這美好,马车就猝然悬空“噗通”几声,沿着崖壁滚落下去。
溪水潺潺,带走苏卿尘身上的脏污与血迹,她手指一动,慢慢从這小溪中爬起身体。
坠崖那刻她从头到脚都被季顼包了起来,尽管如此,脑袋還是晕乎乎地辨不清此刻的方向。
她跪在溪水边缓了半天,抬头看见的仍是漫天繁星,這才意识到這一夜還沒過去。
季顼?季顼在哪?
苏卿尘手脚并用地站起来,眼神似乎不太聚焦,但心的恐惧和悲恸莫名袭来,她摇摇晃晃地走向地上那架支离破碎的马车,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季顼,季顼!”她奋力掀开车架,用双手不停地拨开锋利的碎木,鲜血很快从掌心流下,她却感受不到丝毫疼痛。
马车不大,纵使她前前后后翻腾了两边,也沒看见季顼的身影。
怎么可能沒有人?难道他先走了?
苏卿尘倒是希望這样,起码能证明季顼他還平安。
她转身看向自己坠崖的地方,突然向反方向折去,自己都被摔出马车了,更何况季顼了。
果然,在马车的另一端,她看见了一個满脸污血的人,正趴在地上脸色呈现不正常的惨白。
幸好還有微弱的鼻息,苏卿尘松了口气差点脱力。
虽然崖边离着很高,但绝不是能逗留的地方,苏卿尘转身从车裡脱出一张席布,将季顼挪到席布上。
她不知道季顼身上是什么状况,不敢太用力可她毕竟沒有那么大的力气挪动一個男人。
等到放好季顼,她眼前一黑差点大头朝下栽下去。
头顶上的北斗星很好辨认,她不敢再多耽误拖起人艰难地朝着南边走去。
天色渐亮,鸟鸣声起。
季顼感觉的身体好像還在移动,他睁开眼睛看见的先是一览无余的天空,脑袋裡有一瞬间的空白。
直到路上的石子硌了他一下,他才意识到自己沒死。
他想起身,就见苏卿尘那单薄瘦弱的背影映入眼帘,還在拖着他朝前走。
季顼想抬手叫住苏卿尘,可右手却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弯曲,八成是折了。
“卿尘。”季顼出声叫住了她,声音嘶哑得很。
苏卿尘脚步一顿,忙转過身将已经醒来的季顼小心扶起:“你感觉怎么样,身上哪裡不舒服。”
“可能胳膊折了,无大碍。”季顼脸色很白,蹙眉感受着身体各处。
苏卿尘见不远处就是山洞,能遮阴避风,指着哪裡问道:“我們去那边怎么样?”
季顼点了点头,刚要起身就被苏卿尘按了回去。
“你别乱动,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多危险,要是還有伤怎么办。”
說罢,她就跑回席布前继续将人拖回了山洞。
季顼一哂,等着进了山洞他才稳下身形,慢慢移动起四肢。
不仅是右臂断了,他還发现自己的左脚也断了,头上撞到了横梁,背部有几处跌落伤,总得而言狼狈不堪。
苏卿尘拿起手帕,沾了溪水凑到他身边将脸上的污迹擦除,又捡了几大块木头回来放在季顼身边。
“這個能固定嗎?”苏卿尘看向季顼,眼裡满是关切和歉意。
若不是因为保护自己,季顼未必会伤成這样。抱歉的话再說下去就是矫情了,只想着還能做点什么来帮他。
季顼看着那块粗木点了点头,当务之急是要把骨头固定好避免错位,他刚架上木板,就看见苏卿尘解开了自己的腰带递了過来:“用這個绑住吧。”
說罢,她又将身上缠着的修改身形的布料摘出,从裡面掏出金疮药,替季顼将明面上的伤口简单包扎。
实话說她的包扎手法太過一般,将季顼另一只胳膊困得像個粽子一样。
季顼看着自己左右两边都被裹住,连弯曲一下都成問題,可见着苏卿尘专注模样又把嘴边的话咽回去了。
苏卿尘将包裹裡的干粮翻了出来,庆幸自己走的时候捎上了包裹,不然他们今天准饿肚子。
她将面饼掰成小块,放在季顼嘴边,示意他张嘴:“啊~”
季顼忍俊不禁,牵动了身上的伤,眉头一皱。
“怎么了,還有哪裡不舒服嗎?”
苏卿尘放下面饼,双手混乱地沿着季顼肩膀开始往下摸索,不经意地碰到了他两腿之间的东西,脸上一红。
她忍着沒缩回手,直到全检查完,确保沒有伤口了才松了口气,正好撞上季顼那道灼目的视线。
“這种事,還是等我伤好了再說。”
苏卿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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