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4章
江家人齐齐傻眼了。
仔细算下来,除了那次跟家裡人一起去赶场子之外,赵桂枝唯二的两次单独出门,都给大家带来了巨大的惊喜。
呃,或者更确切的說,是惊吓?
望着不請自来的陈屠夫,江母开始思考一個很严肃的問題。
如果再任由着赵桂枝這么四处晃悠着,是不是下次還能再多几门神秘的亲戚呢?咋還有人能出個门就带回来一個亲戚的呢?
关键是,還不能不接待。
江母苦着脸,干巴巴的跟陈屠夫打招呼:“亲家舅舅……要不先进屋坐坐?”
总不能全家都跟看猴戏一样,杵在院坝上不动弹吧?
“对了,夜饭吃了沒?要不再吃点儿?”
陈屠夫一面跟着赵桂枝走上江家院坝,一面高声答道:“不用了,吃饱了出门的。桂枝啊,這個放哪儿。”
“给我吧。”赵桂枝伸手准备接過东西。
江母忙喊幼娘過来,又亲亲热热的凑到赵桂枝跟前:“你出门一天也累着吧,让你妹子去收拾,给她。”
幼娘颤颤巍巍的从陈屠夫手裡接過东西,随手飞快的转身跑进了灶屋。单看那架势,简直就跟背后有鬼在撵着一样。
同样跑进灶屋的人還有虎头。
虎头本来是蹲在院坝的角落裡数蚂蚁玩的,等陈屠夫上了院坝后,他仰着脑袋看着来人,好悬沒摔了個屁股墩。显然,对于一個矮敦子来說,像陈屠夫這般高大魁梧的壮汉,着实有些太過于吓人了。
……当然好吃的诱惑又是另外一回事儿。
薛氏也借口要喂猪,匆忙去了后院。
其他人就沒法跑了,只能认命的进了堂屋。
乡下的堂屋不像城裡那样,還分主座和客座。反正江家的堂屋就是饭堂,正中间摆了一张大木头桌,平常一家人都是围坐在一起吃饭的。偶尔来了客人,也用于待客。
不多会儿,几人就相继落了座。
就是吧,明明都是坐下来的,但陈屠夫還是给了人一种极为强烈的视觉压迫。
陈屠夫是個自来熟,再說他原就跟江家人是认得的,当下朗声笑道:“都是一家人了,客气啥?”
又指了指赵桂枝:“我外甥女嫁人的时候,也沒人跟我提過。這喜酒是沒喝上,礼也沒送上。不過這也沒啥,只要她過得幸福,我這個当舅舅的,回头也有脸去见她娘。”
江家人:……
這是在怪他们沒通知到位嗎?
江母下意识的张了张嘴,试图解释两句。可問題是,沒請娘舅来喝喜酒是事实,解释再多也改变不了,况且一個弄不好,万一解释变成了狡辩,那咋办呢?
只這么一犹豫,江母就沒第一時間开口。
倒是赵桂枝接口道:“這赖我,是我把你给忘了。不過,這不就领你来认门了嗎?对了,我家還养了两头猪呢,回头等猪出栏了,舅舅记得给個好价钱!”
陈屠夫心說,老妹儿你真是不忘初心永远抠门。
嘴上倒是挺大气的:“那還用說?舅舅還能叫你吃了亏?”
随即,他又换了一副语重心长的口吻:“桂枝啊,既然都這样了,你就安心跟二郎過日子。老天爷让你忘掉了一切,就說明是有他的道理的。這人啊,還是要往前看,過去的事情就让它過去吧。回头有啥解决不了的事儿,找你娘舅准沒错!”
江家人听得云裡雾裡的,可也意识到了,陈屠夫這是话裡有话。
想开口问個清楚吧,可看到陈屠夫那凶神恶煞的模样,到了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最终,他们還是什么都沒问,而是顺着陈屠夫的话說……
“桂枝啊,你舅說得对,過日子得往前看。”
“就是就是,咋能一直想着過去的事情呢?那日子還過不過了?”
“你也想开点儿啊!”
赵桂枝:……
不是,你们知道出了啥事儿不?
怎么就能接话接得那么顺溜呢?
好在這也间接的证明了赵桂枝想出的法子是管用的,她只露出了一個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笑容:“其实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再說我姨也劝過我了,沒事的。”
這时,先前一直沒找到机会开口的二郎忽的道:“桂枝,虞三娘是你亲姨,陈屠夫是你娘舅……他俩怎么不是一個姓?”
“表的,他是我表舅。”
這個情况是早就料到的,赵桂枝回答得一点儿都不磕绊。
倒是陈屠夫纠正道:“是表舅,但跟亲舅也沒啥差别了。是吧,桂枝?”
然而,赵桂枝并不想惯着他:“那還是有差别的,表舅再好還能抵得過亲舅?再說了,不是你說的,村裡出事的时候,我亲舅出远门了嗎?那万一他回头来找我了呢?你還是给自己留條后路吧。”
不夸张的說,要是她大舅知道她這個混蛋表哥搞的事情,一顿打估计是跑不掉了的。
她這话一出,两边同时倒抽凉气。
江家人是真沒想到赵桂枝還能把话說得這么不客气,半点儿面子都沒给陈屠夫。
陈屠夫则是想到了他老子那能动手绝不逼逼的画风……
他瞬间就怂了:“对对,你說的对。等回头真要是见着你亲舅了,一定要帮我說两句好话,可千万别說我沒好好照顾你。”
“我考虑考虑。”赵桂枝矜持的回道。
江母生怕她再說出什么离谱的话来,赶紧插嘴道:“表舅咋了?她大舅她二舅,都是她舅!二郎啊,你喊過舅舅沒?”
二郎尴尬的摇了摇头,又赶紧给陈屠夫倒了碗茶,恭恭敬敬的奉上,当然也喊了舅舅。
沒人提表舅,权当陈屠夫是亲舅!
陈屠夫也是個人才,特能装,甚至還摸了摸怀裡,满脸遗憾的道:“出门太急了,也沒给外甥女婿带個礼。我记得你是在镇上的私塾念书吧?那行,回头想吃肉了,来我家肉铺,舅舅請你吃顿好的!”
赵桂枝斜眼看着他,用眼神提醒他,够了可以了,小心装逼被雷劈。
见老妹儿的眼神已经开始不对了,陈屠夫见好就收,借口天色已晚今天就到這儿吧。不過,临走前他答应了下次来大坳子村收猪时,再来江家做客。
江父带着仨儿子,亲自将陈屠夫送到了村口。
见人都走得沒影儿了,江母忙扒着赵桂枝问:“這咋回事儿啊?他咋就成你舅了?对了对了,你先给我說說,你娘家出啥事儿了?我怎么听着不太对呢。”
就等着你问呢!
赵桂枝在回来的路上,把该对的口供都对了一遍,当然细节部分是肯定沒有的,多說多错的道理,谁還不懂呢?
她只换上了一副悲伤的表情:“我姨见我孤身一人来投奔她,寻思着這裡头可能出了啥事儿。可她也不方便大老远的跑一趟,就托了我表舅帮忙打听。也不知道究竟出了啥事儿,家裡人全沒了。”
“全沒了?”江母抬高了声音,震惊之情溢于言表。
“是這么說的,但好像又听說我亲舅早些年出了远门,很久很久沒回来了。也不知道他如今到底咋样了,是不是平安康健,還能不能见着面……”赵桂枝說到這裡,是真的有点儿伤心了。
薛氏也从后院来到了前头,见赵桂枝真伤心上了,忙劝道:“娘你還是别问了,横竖都這样了,白惹桂枝伤心。”
江母想想也是:“那行吧,你也别太难過了,甭管发生了啥事儿,日子总归還是要過下去的。”
這时,幼娘走出了灶屋,先是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四周,沒见着刚才那個魁梧壮汉,她明显得松了一口气:“二嫂,你带来的东西是啥啊?闻着喷香,能给虎头吃一块嗎?”
赵桂枝這才想起来,虞三娘给她打包的东西裡,除了一应豆制品外,還有不少她今天下午刚做好的小零嘴。
“那個呀……大嫂,能给虎头吃嗎?其中一些口味還挺淡的,不怎么辣。”
失去了灵魂的辣條,是给江奶奶准备的。不過這個倒是不着急,赵桂枝觉得她可以回头再做一份新鲜的。
但薛氏一听這话,就断然拒绝:“吃啥吃!不准吃!虎头晚饭吃了一大碗的稀粥,饱着呢!”
虎头原本是躲在幼娘身后,只探出一個小脑袋,眼巴巴的看着赵桂枝。這会儿听到他娘說的话,他顿时瘪着嘴,委屈到不行。
薛氏铁石心肠的拽過他,就往屋裡去。
可怜的虎头也曾试图求救,他先是看向平常最疼爱的小姑姑幼娘,可幼娘在家裡一贯都是說不上话的,只能对他报以同情。
他又看向赵桂枝,赵桂枝回给他一個爱莫能助的眼神。
最后,虎头又将求助的眼神看向了江母。
江母连個眼神都沒分给她孙子,只对赵桂枝连连叮嘱道:“二郎只請了三天的假,明個儿晌午吃過饭就要去镇上了。你呢,趁着机会多陪陪他,努力努力,我還想抱孙子呢。”
赵桂枝:……
你孙子刚才跟你求助,你感受到他的绝望了嗎?
换成一個土著小媳妇听了這话早就臊上了,可赵桂枝就沒啥感觉,她一面在心裡吐槽,一面从善如流的回道:“娘您說得对,我明個儿就不干活了,专门陪着二郎。”
江母低声嘀咕着:“平常也沒见你干活……对了,你要不明個儿做些放得住的下饭菜,让二郎带点儿去镇上?不過這天马上就该转热了,少带点儿好了。”
不就是易存放、便携带又能下饭的小零嘴嗎?
赵桂枝一口答应。
等晚些时候,众人洗漱完毕回了各自的屋子,新婚還不到半個月的两人,总算是有了独处的時間。
自然,二郎也提起了關於赵桂枝娘家的事情。
依着商量好的說辞,赵桂枝表示
自然,二郎也提起了赵桂枝娘家的事情,被她以太伤心不想提起为由,糊弄了過去。同时,她也询问了關於三郎转学的事情。
从村学去镇学念书,在赵桂枝看来,不是转学是什么?
“定下来了,不過我明個儿先一個人去镇上,把三郎的事情跟先生提一下,安顿好了,再让三郎過去。”二郎倒是信心十足,“别看三郎心思总不放在念书上,其实他念得不差的。四月裡有一次考试,我打算让他下场试一试,运气好要是能過,也好在先生跟前留個好印象。”
“考试?是科举乡试嗎?”赵桂枝来精神了,她从未想過,自己有一天居然還能经历传說中的科举,哪怕并未参加,也感觉与有荣焉。
二郎:……
他一言难尽的看着小媳妇儿,半晌才道:“是县试,童生试的第一门考试。”
“童生试?噢,我知道了,考了這個就能成秀才了。”赵桂枝恍然大悟。
“不是這样的。”二郎轻叹一口气,帮小媳妇儿科普這些常识。
他倒是沒觉得赵桂枝有什么不对的,毕竟除非家裡本身就有读书人,一般人对于科举的事情确实不是那么清楚的。事实上,哪怕是江家這边,江母到现在都還是一知半解的。
耐心的解释了一番后,赵桂枝总算弄明白了。
在科举乡试之前,先得通過童生试。三郎下個月准备试一试的是县试,接下来会在六月份考府试,之后還有院试。不過因为他们這儿是小地方,院试是三年考两回,但今年沒有。
二郎已经通過了前面两门,但在考院试的时候失利了,他准备再静下心来认真读一年,明年再考。
赵桂枝上辈子是個学渣,属于那种听人提到考试就忍不住头疼的人。幸好,這辈子她是用不着考学了,她给了二郎爱的鼓励,让他认真学好好考。
就因为晚间的這番话,第二天上午,赵桂枝就开始了报社行为。
昨個儿在豆腐坊做的小零嘴,大部分都留给了虞三娘,剩下带来的這些,都是口味比较清淡的。但在這個沒有防腐剂的年代裡,口味清淡就意味着放不久。
因此,赵桂枝還是决定按照原本的计划,把這些留给江奶奶,她给二郎重新做了一份放得住的。
多加辣椒就行了。
超辣版本的辣條、素肉干、素牛板筋,還有一小罐子的香辣素肉酱。
全是素的,但单从味道上来說,除了辣條之外,其它尝起来都有着很明显的肉味道。
“辣條、肉干、牛板筋、香辣肉酱。”赵桂枝一一准备妥当,又跟幼娘一起将這些分装好,她還特地喊来二郎叮嘱道,“肉酱放得時間最久,可以晚一些吃。其他三种趁早吃,但不要当零嘴吃,我放了挺多的辣,下饭倒還行,干吃就太辣了。”
“啊!”幼娘突然惊叫一声。
二郎原本正准备点头来着,听到妹妹的叫声,下意识的看過去:“怎么了?你偷吃了?”
幼娘欲哭无泪:“我沒有偷吃,是虎头!他刚才趁二嫂不注意,抓了一把那個素肉干。他還冲着我作揖,让我别出声,我就……”
如果是真的肉干,幼娘說什么都不会让虎头偷吃的,可她是亲眼看着赵桂枝用豆干做的,一個心软,就当沒瞧见虎头的偷吃行为。
确切的說,是偷拿,虎头并沒有在灶屋裡吃,而是拿了就跑。
赵桂枝:……
江二郎:……
幼娘都快急哭了,她也不知道這是下饭的,還以为就跟以前那样,可以干吃的小零嘴。见哥嫂都看着自己,她红着眼睛說:“那我去找找虎头?”
“去吧,趁着大哥還沒出门,让他收拾一顿這馋嘴的娃儿。”二郎冲着妹妹摆摆手,让她赶紧去。
“大哥也要出门?”赵桂枝抓住了重点,“那爹呢?還准备去镇上打零工?”
二郎目送妹妹慌慌张张的跑出门,随后才解释說,他们這次回来是特地来参加大房秀娘的亲事,他是跟学堂請了假,所以今天就要走。其他人则会等秀娘的三日回门后,再一起走,也包括三郎在内。
弄明白了之后,赵桂枝趁机提出来:“那二郎你要不要去跟奶奶打個招呼?亲事那天沒空說话,临走前跟奶奶說一声吧,正好我准备了一些不怎么辣的椒盐辣條……”
她說到這裡,突然停了下来。
虎头啊,你倒是偷吃江奶奶的那份啊!
怎么就偏偏选中了给二郎准备的超辣下饭菜呢?
显然,二郎也想到了一块儿去,他忍不住扶额:“回头你得空了,也给虎头做点儿小零嘴吧。這倒霉孩子……”
“成啊!”赵桂枝一口答应,临时想到了什么,又赶忙說,“這些吃食都不值钱的,顶多也就是费点儿工夫。你在学堂裡记得分给同窗吃,吃完了我再给你做,到时候让我姨父给你捎過去。”
她刚刚想到一個事儿。
陈屠夫建议她多出去走走,最好是能借着帮人家办席掌勺的机会,多去各個村裡逛一逛,也好借此刷脸认亲。
但其实還有一個好办法。
家裡亲戚都吃過她做的手工小零嘴,像素肉也就罢了,但如果是辣條之类的零嘴,不是很有辨识度嗎?她压根就用不着到处跑,照样能将自己穿越了的消息放出去。
探照灯就要发挥探照灯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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