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38】
他嗓音沉在這样暖融融的夕阳裡,实在是太有氛围感。
林洛希感觉自己的心就像是遽然落入水中的白纸,触及陌生领域,先是骤然一紧,但随后,又因为這温和的包裹,心甘情愿地舒张开来。
泛起一种,洇湿的温柔。
昏黄的光影,轻轻柔柔地拢着這对佳人的轮廓,落下的影子被夕阳拉长,整個画面浪漫唯美得,像是老电影裡的经典镜头。
经得起时光考验的那一种。
自然,就免不了過路人的频频打量。
似乎是察觉到有人在看,林洛希有些不好意思,头一低,枕上陆谨闻的肩,声音闷闷地问:“你這是在還利息嗎?”
陆谨闻:“?”
反应了下,才明白她话裡的意思。
合着還惦记着那個還来還去的拥抱呢。
似乎有些不满她的不解风情,陆谨闻轻啧一声,故意逗她:“那你說說,這利息,该怎么算?”
林洛希仰起头,对上他的目光,当真认真地回答道:“本金利率期限。”
陆谨闻:“”
不愧是能进风盛的人。
一個字,绝。
這一本正经的语气,将他为她铺设的旖旎情调,瞬间变成了枯燥的科普现场。
“林洛希。”话裡含笑的一声。
“嗯?”
想說的话到嘴边,怕吓到她,陆谨闻又给收了回去。
换成轻描淡写的一句:“沒事。”
——其实是想說,婚后财政大权归你。
见他不說话,林洛希有些疑惑地看着他,看了好半晌,才道:“陆医生。”
他低垂下目光:“怎么了?”
林洛希目光格外认真,极为肯定地下着结论:“你真的有上帝视角。”
“”陆谨闻漫不经心地笑了声,否定道,“别把我想那么邪乎。”
林洛希:“那你怎么?”
那你怎么会出现在這裡?
陆谨闻听懂她未說出口的话,删繁就简道:“你舍友把你卖了。”
背后的曲折過程,一概省略。
林洛希倒也沒细问,顺着他的话往下探:“卖了多少钱?”
陆谨闻看她一本正经的模样,心裡快笑疯了。
也学她,一本正经道:“一個生日蛋糕的钱。”
“你骗人!”娇嗔的语气,“他们知道我从来不吃生日蛋糕的。”
她乳糖不耐,吃不了太多奶制品,尤其是奶油,吃一点点儿還好,稍微吃多点儿肯定会拉肚子。
陆谨闻松开她,把怀裡的花递過去:“来,抱着。”
“哦,”林洛希应了声,抬手接過来,低头盯着這束花,问,“這是送给我的嗎?”
陆谨闻笑:“那不然呢?”
林洛希:“谢谢。”
不過,熟悉林洛希的朋友都知道,這人不仅是個路痴,還是個植物痴,除非那种平常普遍能见到的花草树木,她能分辨得出来。其余的,稍微冷门一点的,一概不知。
所以,虽然她看着這花极美的蓝白配色,越看越喜歡,但她压根沒往更深的方面去想。
什么品种,什么花语,都沒有。
她只是在心裡默默感叹了句:迟臻臻和邓心真的把她卖的好彻底,连她最喜歡蓝白色這种事儿都說了出去。
“這個清新坊,卖蛋糕嗎?”陆谨闻低头问她。
林洛希把目光从花上收回来:“啊?”
“放心,不让他们加奶油。”
“那多不值当啊,我都吃不了两口,太浪费了。”
“仪式感得有。”
“欸!”林洛希看他要上前,拉住他胳膊,提议道,“要不,问问有沒有红糖糍粑?”
“嗯?”
“我爸妈小时候知道我不吃蛋糕,就会给我做红糖糍粑,当成生日蛋糕。”
陆谨闻当然依她:“好~”
然后,两個人就走到玻璃柜前,问了下有沒有红糖糍粑,结果店员小姐姐說沒有。
听到這個答案,林洛希也沒有太失落,說:“那麻烦你,给我拿三盒桂花饼。”
她還沒忘记,陆谨闻刚才的拜托。
店员小姐姐很快地把桂花饼打包好,又问:“還有什么需要的嗎?”
林洛希正要說沒有,就听到陆谨闻开口问道:“請问——”
他目光看了眼店员后面包装精美的粽子礼盒。
快到端午节了,所以店裡上了很多不同口味的粽子。
“有那种,什么都不加,纯糯米的粽子嗎?”
“有,”店员說,“不過沒有礼盒装的,只有散称的,可以嗎?”
陆谨闻点点头:“麻烦你给我拿两個。”
林洛希看了陆谨闻一眼,以为是他想吃粽子了,也沒多问。
两人买了两大兜东西,正准备走,结果,刚一转身,就听到一道甜美的女声,从左侧响起。
音调扬着,带着股不可思议的意味:“班长?”
林洛希觉得這声音莫名耳熟,下意识回眸,看到路灯下正走過来一個人,穿着一件粉红色的连衣裙,头发披散在肩上,脸上画着精致的妆。
虽然自从高中毕业后,两人就沒再见過,再加上她现在的模样,跟上学时候有了很大的改变,但林洛希還是瞬间就认出了她,惊喜道:“李晗依?”
边說着,边往前迎了两步。
“真的是你啊?”李晗依眸中含笑,惊喜得不得了,挽上林洛希的胳膊,滔滔不绝道,“我刚才在远处看就觉得像你,走近一看還真是。這么多年,你還真是一点沒变,不对,是越变越好看了。”
林洛希牵上她的手,笑:“這话应该我对你說才对吧。”
“你說咱们這都多少年沒见了,”說到這儿,李晗依叹了口气,“怎么高考后你就跟人间蒸发一样,毕业典礼也沒看到你,我們当时都等着看你跳芭蕾呢。”
林洛希目光微怔,囫囵道:“当时有点事儿。”
“那你现在在干嗎呢?”
“在读研。”
“读研?是不是在朝大?”
“沒,”林洛希淡淡道,“在京大。”
“你看,我就說,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嘛!对了,你這次”李晗依正說得来劲,手机却在這個时候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是工作上的电话。
大学毕业后,李晗依沒往上读,而是直接在朝歌广播电台找了一份工作。
手机那端语气急促,李晗依耽误不起,无奈道:“我這电台马上要直播了,必须得赶紧走,你這次回来待几天,要不?”
林洛希实话道:“我买的今晚的机票。”
“唉!”李晗依为這份不凑巧,叹了口气,“那咱俩加個微信吧。”
“好。”
两人匆匆加了個微信,李晗依便拔腿跑了,临了還不忘跟陆谨闻打了個照面,手掌握成拳,朝他喊了一句:“我看好你哦!班副!加油!”
陆谨闻:“?”
听到這個称呼,林洛希的记忆瞬间苏醒,彻底炸了毛:“李晗依!你别瞎叫!”
李晗依回头,幼稚地回了個“略略略”。
林洛希:“”
“班副?”陆谨闻走到她身边,问,“什么意思?”
“沒”林洛希避开他的目光,“沒什么意思。”
陆谨闻不依不饶:“我刚才听,她叫你班长?”
“嗯。”
“那這個班副,就是副班长?”陆谨闻百思不得其解,“我跟你们又不一個学校,她是把我错认成谁了嗎?”
林洛希推着他往出走:“哎呀!你别问啦!”
“成——”陆谨闻果真沒再追问,“听你的,你說不问,咱就不问。”
他這样听话,让林洛希心思猛地一颤。
自然而然地,想起這個称呼的起源来。
其实,班副這個称呼是她们当时开玩笑起的,指的是她——
未来的丈夫。
因为她当时是班长,所以大家就玩谐音梗,把她未来的丈夫叫做班副,当然,也可以解读成副班长,毕竟,副班长要听班长的话。
她们希望,将来的林洛希,能遇到一個很爱她的人,那個人,能尊重她的意见,听她的话。
班副,就是這样一個带着绝对偏爱意味的称呼。
黄昏的风温柔惬意,林洛希和陆谨闻并肩走着,陆谨闻手裡提着两大兜东西,而她只是抱了一束花。
当下的美好和過去的美好同时交叠在心裡,林洛希不禁有些动容。
陆谨闻对她的反应很敏感,问:“怎么了?”
“沒什么,”林洛希莫名抽了下鼻子,“我就是觉得,自己特别幸运。”
“嗯?”
“从小到大,我遇到的人,都对我特别好。”
陆谨闻想要了解關於她的更多事情:“详细說說?”
林洛希以讲故事的语气,娓娓道来着:“刚才我們碰到的那個女孩,你应该也听到了,她叫李晗依,是我高二的同学。我高一上的是理科实验班,后来高二才转了文,不過宿舍沒换,還在原来那個宿舍住。”
“我记得,那是高二第一個学期,应该已经深秋了,有一次,我上晚自习的时候有点发烧,然后,我們班的女生知道了,就”
看她停顿,陆谨闻追问:“就什么?”
林洛希眼眶一热,浮起一层雾气:“就特别用心地照顾我。”
其实,林洛希不是個娇气的人,独立能力也很强,一般不怎么会在别人面前流露自己的软弱。即使生病了,也不太会說,但她那天确实不太舒服,然后在桌上趴了一会儿,后来同桌发现她不对劲,摸了摸她的脑袋,這才知道她发烧了。
然后,下了晚自习,她的同桌,還有几個男同学,就陪着她,去医务室拿了些药。
当时医务室的老师還打趣道:“這人是你们班老佛爷嗎?发個烧這么大阵仗。”
“那不可咋地,将来的文科状元,可得保护好了。”
林洛希当时脑袋晕晕乎乎的,却還是因這份关照,心间一暖。
从医务室回来,回到寝室的时候,就有些晚了。
她们的宿舍是六人寝,上床下桌,林洛希一回到寝室,就发现自己的桌子上,多了很多好吃的。
她一看,就知道這些东西,是他们班的女生送给她的。
并且,有的人,還送了她不止一個东西。
比如說,送给她一個香蕉,旁边還会放着六個橘子。
——六個橘子,一個给她,其余五個是给寝室另外五個室友的,希望她们能好好照顾她。
一個香蕉,是那個人偏爱的担忧;六個橘子,则是那個人周全的温柔。
林洛希当时望着那一桌子的东西,心中泛起一阵极为强烈的想哭的冲动。
但她沒想到,更让她想哭的還在后面。
当时,有人发现她床上的褥子有点薄,怕她受凉,就回去說要给她拿一個褥子来。
這两個班的宿舍,一個在东头,一個在西头,正好分处于一條走廊的两端。
当时,林洛希特别记得,她站在自己宿舍的门口,往走廊尽头望,這個时候正值回宿舍的高峰期,大部分人都是从东往西走,只有那么一群人,是为了她,逆人潮而来。
她们手裡抱着褥子,脚步飞快,就为了让自己晚上能睡得舒服一点儿。
然后,還上去替她铺好了床。
陆谨闻倍感珍惜地,听她讲述完這段青春往事,同时也替她开心。
她的成长過程中,即使沒有自己陪伴,却依然這般美好温暖。
“所以,我觉得自己很幸运,遇到的人都是很好的人,”林洛希眨了眨眼,抬眼时睫毛几分湿润,“還有上次,我手受伤,臻臻给我铺床。”
她知道,迟臻臻是家裡最小的女儿,是真的被当成公主来宠的,但那次,为了不牵扯到她的伤口,即使动作不熟练,却依然不厌其烦地为她铺床。
“還有——”林洛希看着身边人,想起当时的他像定海神针一样出现在她的视线,然后将她一路护佑。
她忽然一低头,鼻子泛酸:“還有你。”
還有你,对我這么好。
让我觉得,有些人的出现,真的是上天的礼物。
陆谨闻听着這份情真意切的谢意,内心欣慰之余,却也泛起一股酸涩。
他想,眼前這個姑娘好像不明白,這個世界上是沒有那么多平白无故的好的。
她一直在說,自己很幸运,一直在被這個世界温柔以待,但她好像总是忘记,她对待這個世界,同样也是充满温情与善意的。
所以,才会得到同等的回馈。
她好像从沒意识到,自己有多值得。
“林洛希。”
“嗯?”
“我們对你好——”陆谨闻脚步停下来,目光低垂,裡面翻涌着极为强烈的情绪,对她郑重其事道,
“是因为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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