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6】
“你俩闲出病了?”陆谨闻冷眼。
沈明承程厉:“”
卧槽,入戏太深,忘了“曹操”還在這儿了。
“精神科,十三楼,有病就去挂個号。”
說完,陆谨闻扬长而去。
至于沈明承和程厉,只能面面相觑。
沈明承瞪着程厉,用眼神控诉:我就随口那么一问,你那么认真干嘛?
程厉回瞪着沈明承:沈明承你大爷的!你现在怪起我来了?不知道哪個憨批想的魔鬼剧情,陆谨闻去约炮這种剧情,也就你這個智障想的出来。
沈明承:你才智障!现在的重点是约炮嗎!现在的重点是时长啊!那有关男人的尊严!你那话一出口就等于直接說陆谨闻不行你知道不知道!
程厉:還不是你先提的!
沈明承:别骂了别骂了!快想办法!
程厉胳膊一抬,示意沈明承:followme!
下一秒,两人默契十足地快步追上陆谨闻。
程厉自行把刚才那件事翻篇,就跟什么都沒发生一样,面不改色地同陆谨闻唠起了家常:“值了個大夜肯定累了吧,一起去‘早点间’吃点饭?好久沒见赵叔了,還怪想他呢。”
沈明承附和道:“对对对,吃饭去,老程請客1
“凭什么我請?你怎么不請?”
“要不咱俩aa?”
“谁要跟你aa?你谁啊,我跟你熟嗎?”
“那要不,aab也行。”
“aab是什么鬼?”
“就是你俩aa,我舔着b脸去吃。”
“”
然后,两人就谁請客的問題,愣是這找补一句、那划拉一句地聊了一路,嘴就沒停過。
陆谨闻算是看明白了。
其实,這俩戏精计较的根本不是這顿早饭钱。
之所以在這儿你一句我一句的,怒刷存在感,其实就是想用眼前這幕戏,去压压刚才那幕戏,妄图通過浑水摸鱼的方法,让他忘了刚才那件事。
可能嗎?
当然不可能。
想到這儿,陆谨闻冷笑一声,脚步也随之停下。
妄图浑水摸鱼的两人感觉要有台阶下了,纷纷坦白从宽,对自己瞽言妄举、信口开河、胡言乱语的行为表达了深刻反省,并主动請求原谅。
“想要我原谅?可以,”陆谨闻回得一本正经,“但我有條件。”
沈明承和程厉对视了眼,心底默契升起一阵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听到陆谨闻从容不迫道:“沈明承,把你的微信签名,改成你不行,保持一個月。”
沈明承:“?”
“卧槽哈哈哈哈哈哈1程厉看着沈明承那一脸扭曲的表情,快要笑疯了。
“老陆,”程厉以为自己沒啥事了,拍着陆谨闻的肩,笑得忘我,“我就說么,你一向是明察秋毫,心思明鉴,能够透過现象看本质。其实這话题就是他挑起来的,咱俩到底一個科室的兄弟,這默契度就是”
陆谨闻瞥他一眼,语气凉凉:“程厉,either”
程厉:“”
妈的,狠還是陆谨闻狠。
“改签名我就忍了,”沈明承跟他讨价還价,“但保持一個月太過分了吧,這是直接斩断我的桃花啊!要是被别人看到了我脸往哪搁?”
“对!一天,不能再多了。”程厉倒戈得相当快。
他们工作一天天忙成狗,谁沒事会盯着微信签名看,改一天,被人看到的风险趋近于零。
要是一個月,万一被谁看到了,再一传播
“不行。”陆谨闻很果断地回绝。
“那一個星期?”
“一個月,少一秒都不行。”
“为什么非得一個月?”
“不是想知道我的时长嗎?”陆谨闻目光幽幽扫過两人,“這就是。”
沈明承程厉:“”
妈的,骚還是陆谨闻骚。
“早点间”早餐店位于医院正门对面,与医院相隔一個天桥。店铺面积不大,装修也很简单,但胜在店面干净,味道也纯正。
老板名叫赵望,五十来岁,为人老实正派,一向是诚信经营,童叟无欺。
赵望的妻子丁黎曾是京医的一名护士,几年前因癌症不幸离世,赵望便辞去原来的工作,来医院对面开了這家店,既陪孩子,也陪妻子。
早餐店本就是個小本生意,再加上赵望心思软,看到有些从远地方過来治并手头還不宽裕的人,更是不忍心收什么钱,還常常给人家送东西吃。這样一来成本就大大增加了,所以纵然有时候忙不過来,但考虑到收支平衡,赵望也沒想過再請一個人。
所以京医的医生,只要時間允许,很多人都会来這边吃饭,顺带着帮帮忙。
“赵叔。”陆谨闻推开门,喊了声。
“小陆医生,”叫起年青一代的医生,赵望总会在前面加一個“斜字,听起来有种很自然的亲昵,“好久不见啊,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天,”陆谨闻微微颔首,“昨天工作忙沒顾得上来看您。”
“你看你這孩子,說這话就外道了啊,”边說着,赵望又看到进来两個人,赶忙招呼道,“小沈医生和小程医生也来了啊,快坐快坐。”
“您唠您的,”程厉說,“我們都轻车熟路的,自己来。”
赵望笑得憨厚:“成,那你们随便吃,管饱。”
“惊蛰呢?”陆谨闻问,“周末也沒回来?”
赵惊蛰是赵望的女儿,二十出头,在京大医学院读书。
“回来了,”赵望笑,“說要早上起来帮我忙,我偷偷把她闹钟给关了,知道你们学医辛苦,這好不容易回家了,让她好好歇歇。”
“您也是,别太劳累,”說着,陆谨闻把手中的书递给他,“這本书您拿给惊蛰,本来說昨天去学校给她的,结果沒去成。”
那是一本英文原版的医学书,精装封面,黑金烫字,厚度相当可观,拿在手裡,分量不轻。
赵望赶忙接過,举手投足间满是视若珍宝的谨慎。
“小陆医生,”虽然不知道具体价格,但看着书的质感,赵望也能猜出個八九不离十,“這书可不便宜吧?让你破费了。”
“您說這话可就外道了,主要是這书国内還沒出翻译版本,惊蛰求学心切,我正好在国外,就给她带了,举手之劳而已。”
“你送她的书可不止一本两本了,我都听惊蛰說了,”赵望拿书的手指莫名紧了紧,“国外版权意识那么强,出版物比咱這儿贵的可不是一星半点,我這”
“您要实在觉得過意不去,”陆谨闻轻声打断,“等会儿送我個鸡蛋。”
他說得一本正经,就好像双方是在进行一场公平的交易,不存在厚此薄彼。
可正是因为他每次付出后都要“索要回报”的這一行为,赵望才心头一热。
他心裡清楚,這回报比,是這世界上顶不合算的买卖。
但眼前這個年轻人,却用“索要回报”這一方式,轻而易举地合理化了双方的行为,卸下了他心上的负担。
赵望摩挲着封面上的烫字,仿佛是在抚摸着自己女儿的未来,“主要是,這么重的书,還辛苦你亲自从美国背回来,惊蛰這孩子也是”
陆谨闻饶有耐心地听着赵望的家长裡短,并沒有打断。
但不知何时,他耳边的声音自发淡了下去。
他余光只是随意一瞥,便于玻璃窗外,意外又惊喜地捕捉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人正踩着台阶,缓缓向下,身姿窈窕,步履轻盈,沐在晨光中的侧脸,尤为柔和干净。
或许是入眼的风景太過惊艳,无端的,陆谨闻晃了一下神。
敛眉须臾,再抬眼望過去,眼底便覆了层如水的温柔。
她今天穿了一身白,雪纺衫轻柔飘逸,半身裙褶皱立体,笔直白皙的小腿裸露在外,打眼得很。此时正值初夏,几缕晨光停泊在她肩头,似为她披上了一层薄纱,不动声色,却将她衬出一种人间烟火的美丽。
她穿白色很好看,就像是白瓷瓶裡插水仙,同谱的白,也能被她演绎出错落有致的美。
他就這样,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倍感珍惜地注视着她的行动轨迹。
這种感觉,就像是偶然觅得一份意外之喜,心生雀跃,绞尽脑汁想要聊表心意。可挑挑拣拣,能衬得上她的礼物,還是大家都耳熟能详的那一句:“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他一边在心底默念這阙诗句,一边琢磨着她为什么在這侧出了站。
难道是,還沒吃早餐?
那她,会不会也光顾這家店?
那他,要以怎样的方式跟她问好?
正想着,只见她突然右转,看向了他所站的方向。
這目光太過平直,让他觉得下一秒两人就能对视。
陆谨闻心思一颤,正揣度着如何回视她的目光,却见她脚步倏地一顿,脸上露出几许疑惑神色,踟蹰片刻后,他便见她,利落地转過了身。
這一下,留给他的,只能是背影。
陆谨闻看着她的背影,看到她微微侧头,盯着面前的地铁站指示牌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又看到她脚步一抬,迅速地跑上了刚刚才下来的天桥。
看完她這一套下行又上行的反常操作,陆谨闻這才反应過来。
這姑娘之所以在這侧下了楼梯,根本不是为了吃饭,而是——
下地铁时出错站口了。
a口出成了b口。
想到這儿,他沒忍住,低笑出声。
笑归笑,眼睛却沒闲着。
他用目光,继续追寻着她的身影。
看她被风吹起的裙摆,看她轻盈如风的脚步,看她原路返回,也看她迷途知返。
甚至,他连她刚才回望過来时,眼裡那一份转瞬即逝的讶然,都看得真切。
应该是不知道自己出错了口,转身一看才发现入眼的风景和自己设想的不太一样,所以她才会顿住脚步,现出几分疑惑神色。
清秀眉眼一挑,衬出几分娇俏,却毫无造作之态。
陆谨闻甚至能想象出她嘟起嘴,下意识发出的音节,是一個扬起音调的“嗯?”字。
知道是自己出错了站口之后,她便利落地转過了身,踏着初晨還不算浓稠的阳光,再次走入了人群。
微风吹過,漾开她的裙摆。
那一团如烟似雾的白,像风织就的云,也像四月纷扬的柳絮。
踏着春色而来,强势地霸占你的目之所及,撩得你春心欲动。却在本该更加浓郁的初夏时节,悄无声息地离开。
柳絮褪尽,留给這座城,一片杨柳依依。
佳人退场,留给你眼底,一派翠绿清明。
只不過。
柳絮不讨喜,佳人却讨喜。
从她出现在他的视野开始,這一场默剧,一直到落幕,陆谨闻始终都不曾移开眼。
直到那個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他才收回目光,眼底风涌起一片不自知的潋滟笑意,将声音落得又温柔又轻:
“小路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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