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動蓮房 第74節 作者:未知 他不是已經不計較她乾的那些事了,就像前塵過往,願意一筆勾銷。 但是新婦好像不願意。 寶嫣與他拉開距離,等站得離陸道蓮有幾步之遙,能清晰看清彼此身量,才秀眸回盼,意味深長地開口:“聽底下人說,夫君來時爲了我帶了一份大禮。” “你把小宅裏的樹挖了,帶回晏家了。” “是想種在我這庭院裏了?讓我日日都能看到我倆的定情信物麼。” 陸道蓮被她軟軟的嗓音說得心尖發癢。 他莫名不反對“定情信物”這一說法,來時他想好了,要好好找新婦算賬。 於是把掛了紅綢的許願樹命人從那邊弄過來,就是爲了在她不承認,想要撒謊自己沒做過這些事時,用作威脅她,象徵他們二人私情的證據。 沒想到寶嫣和他預料中的不同。 他沒問幾句,她自個兒便抖露出來了。 陸道蓮不說話,便是默認了。 寶嫣卻在這時,露出一種古怪,刻薄而寡情的眼神,玩味道:“沒想到我不過隨口一說的話,夫君也能當真。” 陸道蓮目光晦暗幽深,直覺寶嫣話裏有哪裏不妥。 卻沒有直接發問,反而被她臉上的一顰一笑給吸引了。 寶嫣憐憫地看着陸道蓮,實話道:“我家鄉,從來沒有什麼鳳凰木,那棵樹,也稱不上什麼吉祥樹。都是我用來騙取夫君的真心,胡謅的。” 她輕嘆一口氣:“還有那樹上紅綢許的願,也是爲了讓你感動胡亂湊數的。” “夫君可千萬別當真了。” 寶嫣說着,悔悟般,驚訝得捂了下嘴,“對了,還有這聲‘夫君’。” 她彎了彎脣角,“我只當是只貓兒狗兒,叫誰都一樣。” 話音落定。 陸道蓮面色終於有了鐵青的變化。 寶嫣忍着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寒意,保持着嫣然巧笑的樣子,默默轉過身。 從小涼亭裏走出去。 從這裏到長廊,寶嫣走得仔細小心。 陰沉如水的陸道蓮竟未有絲毫阻攔的動作,就這樣放任了寶嫣離去,直勾勾地注視着她走得慢吞吞,極盡柔弱的身影。 愚弄他,不僅不收斂着,畏畏縮縮向他告饒。 還有恃無恐的挑釁,拒絕和離與他在一起,是陸道蓮一生中遇到的第一個敢這麼做的人。 從此蘇寶嫣這個三個字,就要刻入他的心上。 只要他想起她,就會像聽見鈴鐺一樣,不可避免地回想到今日,被她羞辱戲弄的境地。 本是還沒徹底下定決心,讓她歸順屬於自己。 現下陸道蓮,卻是真的有這種打算了。 他會讓她知道,什麼是夫命難爲,算計了他,豈是她想抽身,就能抽身。 寶嫣走後,陸道蓮也離開了那處涼亭。 白日裏的風,不知不覺間多了一絲清冷之意,吹起他的衣袍,如同一只即將騰雲而起衝破雲霄的孤鶴。 回到屋中寶嫣迎上擔憂關心她的目光,望了眼身後來處,發覺沒有人跟着,寶嫣自己也鬆了口氣。 她到房裏,在椅子上坐下被婢女餵了一口水喝,才恍然察覺,她背上出了一層薄薄的冷汗,裏頭的小衣都快溼透了。 原來她也不是自己想象中那般毫無感覺,還是會被那人所表露出來的氣勢所威懾。 “女郎笑什麼?”小觀問。 寶嫣才若有所覺,自己竟然還有心思笑。 可是一想到她說那些話,都是胡謅編來騙他的,陸道蓮當時的眼神和臉色,像要毀天滅地一般難看。 寶嫣便忍不住心生快意。 她已經把話說得那樣明白,姓陸的總不能還要沒皮沒臉地上趕着要與她重修於好。 第56章 “聽說, 他來找過你。” 陸道蓮的動靜不小,也未曾遮掩,得到府兵稟告的晏子淵在他離開沒多久, 就來找寶嫣了。 上回他們夫妻二人, 在房裏冰釋前嫌…… 應當說,是寶嫣主動交代了她待陸道蓮的心思, 只是玩玩而已。 如今她已醒悟,不想和他再繼續了。 晏子淵自然是贊成她這麼做的, 他和陸道蓮的關系相當複雜, 既感懷於兩個人是親兄弟, 無法擺脫這層親緣關系, 又嫉妒這個兄長的天資,想讓他爲自己所用。 還不想他屈居自己之上。 他早就說過, 他和寶嫣纔是一體,他們都需要一個子嗣,陸道蓮再怎麼說, 都是一個外人。 可當時寶嫣不聽, 和對方眉來眼去。 眼下懷上身孕,才終於反省, 有了一個做主母的樣子,要與他同仇敵愾。 看在自己目的得逞還有她肚裏的孩子的份上, 晏子淵也不想再與她計較過往了。 覺得寶嫣的心思能歸回是最好的。 而今日, 陸道蓮來找寶嫣時, 他早已收到消息,也預料到他肯定會來見她。 於是按兵不動, 等他們見完纔過來問話。 就是爲了驗證寶嫣那天夜裏說的話是不是真的,看她待陸道蓮的態度如何。 聽說陸道蓮走時臉色很不好, 周身氣勢冷得讓人如墜冰窖,看來兩人應是鬧崩了。 晏子淵假意問:“你二人都說了些什麼?有沒有告訴他,今後斷了聯繫。他是不是還給你送了東西,怎麼,是想哄你回心轉意?” 他看似不在意,實則句句都在打探寶嫣的態度。 寶嫣看着側着身,因她有孕最近顯得有些滿面春風的晏子淵,發覺都這麼幾天了。 他竟然沒有找她質問,她以他名義算計陸道蓮的事。 她那天只是認錯反省,並沒有告訴他,自己受傷是她設的局。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陸道蓮率先將刺客和送信的人抓了起來,滅了口。 晏子淵什麼都沒查到,便以爲她是真心悔改,輕易就原諒了她。 還許諾等她生下子嗣,還會另外予她一些好處。 寶嫣心中嘲弄。 她雖算計了陸道蓮,那是因爲他不將自己當回事。 可是晏子淵,他也沒有好到哪裏去。 這人也是個畜生,自己身體出了問題,便將她讓出去借種,如今她對晏子淵哪有什麼真正的夫妻情意。 不過是爲了家族才隱忍至今。 她現在只一心想要孕育好腹中胎兒,與他相敬如賓地過着,不愧對自己人-妻的身份。 更不愧對母家就行了。 目前,就這般虛與委蛇着。 寶嫣久久沒說話。 晏子淵終於忍不住扭過頭,他很在意地問:“怎麼不回話,是不是你被他說動了?” 寶嫣好笑地反問:“夫君說的什麼話?我焉能是言而無信的人?他今日來就送了一棵樹給我,一棵樹當禮物,可真是莫名其妙……” “不過,他確實如夫君所言,因爲貪戀我的身子,捨不得我,還想與我繼續保持這段關系……” 寶嫣欲言又止。 晏子淵沒什麼耐心地催促,“你怎麼說的?” “我自然是與他劃清界限,說不與他來往了,可是他……” 陸道蓮離去前和她說的那番話,讓寶嫣一直心神不寧。 尤其落在她背影上的視線,那種黏膩如稠,宛若吐着蛇信注視她的目光,是那麼陰冷危險。 寶嫣搖了搖頭,一副擔憂害怕的模樣,向晏子淵求助道:“他竟命令我,讓我與夫君和離,與他在一起。” 晏子淵眼神微變。 跟寶嫣和離?那豈不是到時會讓人知道,她肚裏的孩子不是他親生的。 這種醜事暴露出來,於他可沒有半分好處。 事關名譽,還有子嗣之爭,晏子淵怎麼可能讓陸道蓮得逞從而威脅到自己的利益。 寶嫣掩面,忠貞道:“我自然是不願的,他便什麼都沒說就走了。可我總覺着心裏不安……” “夫君,他該不會想什麼法子,破壞你我之間的關系,你,你可要小心呀。” 爲了蘇家,寶嫣此時萬萬不能和離。 她阿翁阿耶都去了上京,在京中全靠晏家打點,在那邊還未站穩跟腳之前,可不能斷了和晏家的交集。 而陸道蓮神出鬼沒,玄祕莫測,寶嫣不知道他還會幹出什麼事來。 她一個沒有武力勢力的女娘,拿什麼來抵抗他。 雖說她在北地攜帶的有上百家僕,可那些人都是安分守己爲她開墾良田作物,好好過日子的。 有家有口,精壯良漢,不是會作戰的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