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動蓮房 第110節 作者:未知 這聽起來就像和夫婿鬧脾氣了要回孃家,陸道蓮面上不顯,嘴裏卻道:“你家不就是我家,夫人是想拋夫棄子,自立門戶嗎?” 孩子還沒生,在她肚裏呢,陸道蓮也能說出這種話,簡直臉皮都不要了。 寶嫣辯解道:“胡說,我還未嫁,如今與你只多稱得上苟合。” 陸道蓮:“是嗎?夫人難道不知道,我已經向大蘇大人,和小蘇大人求娶你了,宮中已經在走冊立的流程,等局勢穩定,再辦婚儀。” “你阿翁阿耶難道沒與你通信,他二人都答應了,你想賴賬?” 寶嫣突然被扣了頂帽子,好生委屈。 再看陸道蓮,又被他那灼灼視線盯得很不好意思,她懷有理氣地質問:“你是哪日求娶的?我自打被人以你的名義邀請進宮,就沒再見到我阿翁阿耶,怎會知道你們說了什麼。” 也許是沒有正名,蘇巍山和蘇石清便沒有提前透露,走漏風聲。 寶嫣整日待在長樂宮,喫穿用度和他一樣,她估計早已習慣,還未發現有什麼不同。 陸道蓮也不戳破,他當然不會告訴寶嫣他是哪日說的。免得再給她理直氣壯嚷嚷要回家的機會。 “那我如今告訴你了,你知道你身份不比從前了。” 陸道蓮言之鑿鑿:“你是孤的太子妃,孤的長樂宮也是你家,你不回和孤的家,是想孤獨守空房麼。” 歪理。 但是這麼多日,寶嫣也相當習慣身邊有人陪,她和陸道蓮同牀共枕,夜裏腿肚抽筋了或是哪裏不舒服,醒來總有一雙手替她安撫。 她若睡不着,陸道蓮也是睜着眼,抱着哄她整夜,說貼心和照顧,已經無人趕得上了。 陸道蓮:“你阿嫂操持家務,又要照顧子女,如今顧不得你,你回去也是添累,孤總是不放心。”就是要放他自個兒眼皮底下親眼看得到纔行。 還有。 陸道蓮放軟了語調,頗有幾分夫婿向新婦示好的味道,“你在長樂宮,長樂宮纔有人氣,你走了,難道當真忍心把我一人落在那。” “那你還不若把孤製成香纓,你去哪,孤便去哪。” 寶嫣早就心軟了,被這樣一說,更一頭腦熱地道:“那你總不能不讓我回去瞧一眼,我好多日沒回去了,阿母的事,我也想跟家裏有個聯繫。” “若是省親,那是應當去的。但你保證,會和我回宮?” 寶嫣乖乖點頭。 陸道蓮擺起架子,“無憑無證,叫我如何信你。” 寶嫣曉得他耍無賴,可拿他又無辦法,與其繼續跟陸道蓮爭辯下去,還不如早些打發他。 看着他清冷棱俊的側臉,寶嫣不方便起身,唯有抓住陸道蓮的袖子,勾住他衣襟一角,讓他向自己俯身靠攏,本是打算輕輕在他側臉吻一吻的。 結果這人不講規矩,在寶嫣脣瓣湊上去時,轉過臉和她嘴對上了。之後便是一陣臉紅心跳的相濡以沫的動靜。 寶嫣勾着陸道蓮的脖子,覺着嘴都麻了,陸道蓮還沒盡興,車輿中的空氣都要變得稀薄,直到她快喘不過氣,捶了幾下陸道蓮的肩,這才念念不捨地鬆開她。 陸道蓮指腹揉了揉她水潤紅豔的嘴皮,眼裏滿是想要將人生吞活潑的貪慾,“回宮再治你。” 到蘇府上,正是傍晚時。 太子駕臨,整個蘇府都熱鬧起來,林氏作爲操持者最忙碌,也幸好府裏近幾日來了幾位叔伯母幫忙,她才能分出心神接駕,並安排好當夜的晚宴。 晚宴開始前,蘇巍山與蘇石清還有蘇家族裏的其他人等,一同招待陸道蓮,寶嫣與他二人暫·時分開,但還是在一個地方,不同隔間,彼此看得見。 陸道蓮便沒有阻止,衆人都瞧得出寶嫣的受寵程度。 蘇家的叔母因他的眼神,在寶嫣跟前都不好意思地用帕子擋住臉,偷偷道:“太子甚是愛重你呢,阿嫣,你方纔走過來,他眼珠子都巴不得黏在你身上。” 說着假意望向四周,又往陸道蓮那瞟了一眼,再給寶嫣通風報信,“現在還是呢,在看你。” 寶嫣臉皮薄,這份毫不掩飾的寵愛叫她難爲情,蘇家的女眷卻不覺得有什麼羞恥,上了年紀的更對她道:“合該如此,就該勾着這些兒郎的心,叫他們連魂兒都沒有。他是君又如何,一旦拜倒在你裙下,還不是阿嫣你的不二之臣。” “我觀他對你一心一意,有這份寵愛,是滿京貴女想要都羨慕不來的,哦,聽說現在那些貴女,一聽到太子名號,一個個都跟見了鬼似的,怕得要死呢。” “上回阿嫣你被召進宮去,也跟那些貴女玩了吧,怎麼樣,太子是不是對她們不屑一顧?” 寶嫣周圍都坐滿了人,女眷八卦起來也十分厲害,如今對她和太子的事情最感興趣,誰叫眼下京中都在傳聞太子盛名呢。 一旦對陸道蓮好奇,也就想聽聽更多和這位有關的事情。 正巧另一個當事人也在,乾脆邊等晚宴,邊敘敘舊情。 自從聽見叔母說陸道蓮在看她,寶嫣彷彿能明顯感受到背後的視線,隨之想起車輿中沒羞沒臊的纏鬧,打情罵俏,寶嫣在衆多話語聲中悄悄回了下頭。 一扭就對上一雙漆黑的眼珠。 還真是在盯着她,寶嫣也沒收回視線,燈下看君子,君子如珠玉,那麼多人在,人羣中寶嫣一眼就找到陸道蓮,莫名挪不開眼,覺着他在她叔伯間猶如一幅風格格外不同的畫。 “阿嫣,阿嫣。” 有人在旁輕輕攘她,“別看了,太子甚俊,雖然迷眼,可是宴席開了,該上座了。” 寶嫣這才意識到自己剛纔癡了。 而周圍叔伯母都曖昧含笑地望着她,就連陸道蓮那邊都安靜了,太子不遮不掩,目光落在她這,若無打擾,二人怕是能含情對望到天荒地老。 “這感情可真好,不愧是年輕人……” “是啊,看得我這老臉都要紅透了。” 寶嫣沉浸在濃濃的羞澀中,被打趣到幾近同手同腳,還好她嫂嫂來救她了,林氏請他們都過去用過晚食,衆人才三三兩兩朝偏廳挪動。 陸道蓮是被簇擁着與蘇巍山等年紀大些的長輩走在前頭的。 到了偏廳,也未與寶嫣坐一起。 二人分開,寶嫣在女眷那頭頗受照顧,陸道蓮仔細觀察過後,見沒人虧待她,才稍斂心神,應對蘇家男丁的招待。 宴席到中途,下人忽然來報,“郎主,有位姓晏的君侯,攜家眷來訪。” 晏姓如今在蘇家人耳裏頗爲敏感,每個人都停箸,室內倏然安靜,再無杯酒交籌。蘇巍山問:“具體是哪家人士。” “是清河的……晏郎君,二女郎,嫁爲陪媵的那位。”提及蘭姬,僕人的語調都變得吞吐,果然下一刻,屋內各人面色都有些奇怪。 蘇巍山:“讓他們進來吧。” “那個白眼狼,她來做什麼。” “你這是什麼話,她是庶女,骨子裏還淌着石清的一半血脈,未曾被除名,也就還算蘇家人。” 女眷這邊議論紛紛,有人不滿亦有人就事論事說了句實話。 蘇家和晏家的親事當初鬧得那樣大,族親對兩家關係知根知底,有些事即便不清楚細節,蘇家人也是有聽聞的。 像寶嫣被蘭姬逼得讓出主母之位,再如蘭姬在清河尋到了自己的母族,又再如月氏給自家主母投毒出逃,這樣的大事,在座的沒一個是不知道的。 養了這麼多年的枕邊人和子嗣,竟然不與家中同一條心,還殘害同族,傷手足之情,這在誰看來都是薄情寡義之輩。這樣的人出自蘇家都是恥辱。 林氏是曉得寶嫣被陸道蓮留在宮裏住的,見她不大知情的樣子,便道:“你進宮後,姓晏的也來上京了,我回來那夜,他就曾上門拜訪過,阿翁和阿耶都不想見他,我便派人將他請走了。” 這也沒過多少天又來了,還帶了蘭姬過來。 如今蘭姬在他們心中,可不是當初能容忍的自家人的地位了。 她是叛徒。蘇家人最厭的就是手足相殘的。 寶嫣時隔多月,再次見到了告別已久的晏子淵和蘭姬。 這些日子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二人各自有了很大變化,晏子淵以前那份自傲自大之氣消散了不少,整個人陰鷙起來,可他對着衆人竟還能笑,這就顯得他又古怪又讓人不舒服。 而蘭姬對這樣的晏子淵似有無盡的恐懼,發現有人看她,她很快朝着女眷的位置望過來,在一衆人影裏很快和寶嫣對上的目光。 只有她,衣着那麼鮮亮,面白紅潤氣色好,一看就是有人疼有人寵。 寶嫣觸及蘭姬眼中的恨意,想她還是沒變,還是恨她,只是今時不同往日,蘭姬已經沒有了以前與她的胡人兄長在一起的時候,那副得意忘形之色。 她變化挺大,似乎尤其懼怕身邊的晏子淵,畏畏縮縮的,但是二人站在一塊,又十分和諧,同樣陰鬱,同樣的好似有諸多不滿。 蘇石清問:“你來做什麼?”他沒有忽略旁邊他的二女兒,她雖有一半胡人血統,可是他向來不虧欠她,她看到寶嫣有什麼,求到他跟前,蘇石清以示公平,從來是能答應的就答應。 陪媵這個安排,從開始就不該她去的。 是月氏求情,蘇石清顧及多年枕邊人的情分,加上蘭姬表現出來的要與阿妹和睦相處的假象給騙了,這才把她送去晏家。 如今想來,都是錯的,一開始就錯。 他不該在當年,去友人家做客,更不該多管閒事出手相救,他害他髮妻落得個生死未卜的地步,論虧心,蘇石清纔是最慚愧的人。 晏子淵似乎不知道自己和蘭姬不受歡迎,他越過其他無關的人,留意到了今日宴請的主角陸道蓮,他好風光,現在天下誰人不知太子蓮。 殺禁軍,入主東宮,滿朝文武被治得服服帖帖。 他忍下心臟嫉妒到宛若被螞蟻啃咬的疼痛,強顏道:“我知尚書大人、岳父大人因前些日子的事對我有所不滿,也是我晏家處事不當,傷了各位的心。而今,我與寶嫣雖然和離了,卻還是拿她當妹妹來看……” 他說這話似乎不知道會令人反感,視線穿過人羣,朝寶嫣望去。 那個曾經屬於他的年輕婦人,挺着肚子,已經有了新的歸宿,連瞧都不瞧他一下。 晏子淵嘴角僵了僵,接着道:“蘭姬是我側室,她姓蘇,我自然還算蘇家的女婿,前來拜訪也是不想失了禮節,還請尚書大人、岳父大人勿再怪罪。小婿這就爲大家賠禮道歉。” 他居然當着衆人面,朝着蘇巍山和蘇石清的方向跪了下來,以頭着地,深深叩首。 晏子淵一跪,蘭姬也跟着跪了。 如此做派,好像真是來認錯來的,都這樣了,蘇巍山等自然不好再打臉。 秉着來者是客的意思,客氣幾句,等人走後,再將他帶來的禮通通送回去。至於蘭姬,雖不再像以前那樣被視作蘇家人,可到底還是給了她最後一點顏面。 “都起來落座吧,還有何事,之後再談。” 蘇巍山發話,晏子淵跟蘭姬分別走向男女眷中。 到女眷堆裏,氣氛一時變得無比怪異。 在座的除了寶嫣,哪個都比蘭姬年長,礙於分寸,當下不知道到底要不要尖酸幾句。說了好似以大欺小,不說又着實覺着憋悶,一個嫡女叫庶女爬到頭上撒野。 提起平妻之事,哪個夫人心裏不覺得膈應得慌。 無恥之尤。 但任由她們心底怎麼想,蘭姬還是上桌落座了。 先前還充滿笑語的氣氛,因她到來變得冷清,蘭姬觀察寶嫣,發覺從開始她看了自己一眼,之後就再無目光朝她瞥來。 寶嫣將蘭姬無視了個徹底,桌上也分成兩派,一派是與寶嫣親近的,偶爾說道幾句,熱熱場面,另一派只有蘭姬一個。 沒有人和她說話,她親眼看到這些叔伯母因爲寶嫣攀上高枝,趨炎附勢地討好她。 她現在可威風了,哪像她,寶嫣根本不知道,她跟晏子淵和離以後,自己在晏家過的是什麼日子,賢寧那個死老婆子見她一朝失勢,讓人把她拎去她院子裏,名義上是替晏子淵管教她,私下裏卻是爲她自己泄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