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城
容嬤嬤看了眼自己手臂上的紫檀木五福捧壽食盒,笑呵呵的說道:“這是御膳房送來的山芋面燒餅,外頭裹了一層瓜子碎,我家娘娘最近只吃的下這個東西。”
容嬤嬤說着話,將食盒打開來,見裏頭的量不少,便笑着道:“等奴婢查看一番,若是無礙,一會兒兩位小主與我家娘娘一道用。”
“好。”紫菡笑得甜甜的,這才與景馨一道往廂房去了。
顒琰果然沒待多會兒,細細叮囑了宛瑤一番,如今她有孕的消息,已經傳出去了,萬事要小心些,有什麼不對勁兒的事兒,要立刻喊人去,白蓮教的事兒,鬧得朝廷裏忙亂的很,顒琰原想晚上過來,怕到時候分身乏術,這才趁着這會兒得空,緊忙着過來叮囑兩句。
顒琰一走,景馨與紫菡便進了正殿,瞧見宛瑤這個憔悴的模樣都嚇了一大跳:“我瞧着旁人有孕,都是圓圓潤潤的,怎麼宛瑤姐姐你變成了這樣?”
紫菡瞧着宛瑤這模樣,這才知道,容嬤嬤口中所言,宛瑤喫不下東西,有多嚴重。
景馨瞧着也覺得瘮人,宛瑤起先的包子臉,都有些癟下去了,宛瑤鮮少用了脂粉,這會兒瞧着有些蠟黃,憔悴不堪。
“快坐下說,我聽如姍說了,你們先前着急的很,只是我這才過了四十幾日,太醫確診了,纔敢跟你們說。”宛瑤拉着兩人的手:“你們可別怪罪我。”
景馨揉了揉宛瑤的手,發現有些涼,便雙手暖着,在一旁的繡凳上坐了道:“只要你好好的就成,若是能瞞過三個月,我倒是甘願。”
宛瑤聽着,便知道如姍與她說了,眼神哀怨的掃了一眼架子牀邊,擺了一溜景泰藍的痰盂:“可惜瞞不住啊。”
容嬤嬤很快就將膳食端了上來,一水兒的素菜:“兩位小主多擔待些,我家娘娘如今聞不得肉腥味。”
紫菡甜甜一笑,絲毫不介意:“這算什麼?我只要有點心就好了,嬤嬤一會兒給我包一匣子,我帶回景仁宮喫。”
容嬤嬤含笑應下,景馨攙扶着宛瑤坐了,道:“宛瑤姐姐試試看,有幾道菜餚,是我才寫給容嬤嬤的,是南邊的菜式,宛瑤姐姐許是沒嘗過。”
容嬤嬤捧着一碗加了排骨湯的蒸飯:“娘娘您試試這個,看能不能喫的下。”
容嬤嬤那碗米飯才端到宛瑤跟前,宛瑤就受不住了,用帕子掩住口,匆匆忙忙的往淨室去了,花嬤嬤伺候着宛瑤,衝着容嬤嬤擺了擺手。
容嬤嬤暗暗嘆了口氣,看着那碗米飯直犯愣,連排骨湯蒸的米飯都不成,這可怎麼是好?
景馨看着眼前的飯碗道:“容嬤嬤將這些東西都撤下去吧,免得宛瑤姐姐回來,還是喫不下。”
容嬤嬤唉聲嘆氣的將三碗米飯放入托盤裏,親自拿下去。
紫菡拿起中間的瓜子碎燒餅,笑得甜津津的:“這個聞起來就有香氣,難怪宛瑤姐姐愛喫。”
景馨點點頭道:“是了,只要有能喫的下的便好,等過了三個月,許是就好了,我倒是沒用過山芋面的,也不知這東西跟什麼是相生相剋的。”
紫菡聽景馨這般說,伸手遞過去:“姐姐先嚐嘗。”
景馨沉吟片刻,接了過來,說道:“也好,我嚐嚐看,食物許多是相通的,相似的類別,相剋的食物也是一樣的。”
景馨說完,用清水漱了漱口,小口品着,慢慢斟酌,等宛瑤再出來的時候,景馨已經用完一個燒餅了。
宛瑤瞧着景馨喫最後一小口,笑吟吟道:“我與如姍都說這個好喫,皇上卻不愛喫,說是口感不好。”
景馨斟酌着道:“宮裏鮮少喫這個,京城裏怕是也少,這口感……”
景馨還沒說完,就覺得肚子揪着疼,猛地一捂肚子,不過轉瞬之間,額頭上便一層細密的汗。
“景馨!”宛瑤還沒落座,大驚失色的推着身邊的花嬤嬤:“嬤嬤,嬤嬤……”
花嬤嬤瞧着不對,趴在景馨身邊:“景貴人,景貴人,您這是怎麼了?”
“肚子……肚子疼的厲害。”景馨死死的皺着眉,豆大的汗滴往下落。
“劉太醫!劉太醫!”宛瑤用盡力氣喊着,就見景馨的天青色旗裝下洇出大片血跡……
顒琰大步流星的趕過來時,宛瑤就像失去了提線的木偶,癱軟的坐在羅漢榻上,紫菡坐在宛瑤身邊,很小聲的哭,不敢哭出聲來,極力的忍耐着。
“瑤兒。”顒琰進了暖閣,直奔宛瑤身邊。
宛瑤直到此時,纔像是活了過來,她死死的拽住顒琰月白色衣襟,仰着臉,看向顒琰,聲音軟的像只小奶貓:“皇上,景馨吃了我的東西,小產了,原來……原來不止我和如姍有孕,景馨也懷孕了……”
顒琰看着宛瑤“簌簌”落下來的淚滴,輕柔的安撫:“沒事,都過去了。”
“花嬤嬤,容嬤嬤,伺候純嬪與信貴人去東梢間歇着。”顒琰一進來就聞到了濃濃的血腥味,宛瑤孕吐,不可能聞不到。
花嬤嬤與容嬤嬤來攙扶宛瑤,宛瑤卻甩開了兩人的手:“不,我不走,我就要在這裏坐着,我要看看,是誰害得我,害得景馨!”
宛瑤恨不能現在小產的那個人是她,不至於讓她自責至此,景馨她……是吃了她要用的燒餅,纔會小產的啊,而且,那不僅僅是讓人小產的藥,那會讓人終身不孕,一個後宮中的女人,終身不孕,等於要了她的命!
宛瑤懷着身子,花嬤嬤與容嬤嬤不敢硬去拉扯她,只能任由宛瑤這麼坐着,宛瑤滾着淚,看向架子牀上,臉色蒼白的景馨,死死的攥着手中的錦帕:“我不走,我哪裏也不去,我就守着景馨,是我害景馨這樣的,是我害的!那燒餅是我要喫的,那燒餅是要害我小產,害我終身不孕的!”
顒琰聞言,神色凌厲的看向周圍伺候的人,容嬤嬤已經跪地,大力的甩着自己巴掌:“是老奴老眼昏花,辦事不利,竟然沒有發現這燒餅有問題,是老奴的不是,是老奴老眼昏花,辦事不利,害了景貴人,娘娘您別自責,是老奴的過錯,跟您沒關係啊。”
花嬤嬤,豌豆兩人瞧着不忍心,別過臉去,自家娘娘現在這個模樣,是很容易傷及身子的,若是這樣能讓自家娘娘放開心胸,那就值得。
顒琰臉色微沉:“先伺候純嬪去東梢間,鄂羅哩給朕查!看看誰這麼大的狗膽!”
顒琰氣瘋了,看着架子牀上的景馨,再看看自己懷裏的宛瑤,他有些不敢想,若是此刻躺在架子牀上的人是宛瑤,他會做出什麼瘋狂的事情來,明明已經如此警告過貴妃,提點過皇后,爲何還會出事!
“我不走,景馨已經什麼都不求了,老天爺爲什麼要這樣對她,這不公平,不公平……”宛瑤替景馨委屈,她知道景馨對顒琰癡心一片,她知道景馨待她姐妹情深,這麼好的姑娘,爲什麼要受這樣的罪,爲什麼要代她受這樣的罪,這對景馨不公平!
顒琰將宛瑤的頭埋在自己的懷裏,用力的揉着宛瑤的後背,聲音清透:“瑤兒,你要記着,你若是繼續傷心,非但替景貴人報不得仇,還會讓你的敵人看着你也失去孩子,那樣是親者痛,仇者快。”
顒琰不說其他的,只重複這一句,一聲聲的說給宛瑤聽,直至宛瑤平復下來,在花嬤嬤與容嬤嬤的攙扶下,往東梢間去。
如姍很快就來了,鄂羅哩攔着沒讓進:“如嬪娘娘,您……就別進去了,純嬪與信貴人在東梢間,純嬪娘娘也有些不大好。”
如姍神色凌厲非常,死死的攥着碧溪的胳膊道:“事情我都聽綠豆說了,綠豆現在去御膳房拿人了,從劈柴的到最後送膳的,一個也跑不了!”
鄂羅哩一怔,沒想到如姍竟如此的睿智,在這個時候還能冷靜自持,行了一禮:“翊坤宮這兒,就託付給娘娘了。”
“你去你的,在沒看到那幕後下手的人之前,我們都等着!”如姍揚高了下巴,一步步的走向東梢間,此刻的宛瑤已經不哭了,隻眼底的神色與如姍如出一轍,看到如姍走進來,冷着臉道:“我不會放過她的,我要她償命!”
“對,沒錯,這纔是懷着身孕的純嬪娘娘。”如姍一步步的走到宛瑤身邊,與紫菡兩人攜手。
宛瑤對身邊的花嬤嬤與容嬤嬤道:“兩位嬤嬤是慎刑司出身,今日之事,勞煩兩位嬤嬤親自去拷問。”
容嬤嬤往前進了一步,聲音冷得像是臘月裏的寒冰:“老奴一人足矣,花嬤嬤,你把這翊坤宮上下也翻一遍,看看還有什麼漏網之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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