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脫離苦海
檀香嫋嫋中,太皇太后閉着眼,平和虔誠地雙手合十,低唸了一句:“阿彌陀佛……”
小有子帶着一對禁衛軍與薛苓歡姐弟二人,穿着熱鬧的街市,來到了薛家。
薛巖正書房中作畫焦急得等待着好消息,聽到下人的傳話後,手上的動作一個錯歪,快完成的山水圖就此毀於一旦。
然而,薛巖卻是半點也顧不得了,他心跳如雷,腳下的步子幾乎是小跑着趕到了正廳。
一眼瞧見被禁衛軍架着的面色慘白的薛苓歡,心臟瞬間提到了喉嚨,他深呼一口氣,緊了緊手心,故做平常的擡腳進去。
“不知內侍前來,可是陛下有何吩咐?”
小有子廢話不多說,“陛下有旨,薛大人治家不嚴,府中小姐竟然膽大包天,在太皇太后靜修的佛寺中,意圖下藥謀害鎮北大將軍之女,被揭發後,仍不知悔改,還再三栽贓陷害幼弟,品行卑劣,非常人之有。”
小有子站着正色道,對着薛巖白下去,不安震驚的老臉,心底嗤笑,面上繼續吐露冰冷的字眼:“薛小姐此前冒犯天子,受罰之後,仍無悔改之心,陛下深思過後,想來是薛大人忙於公務,疏忽了家中子女的教養,即日起,撤除薛大人戶部主事一職。”
薛巖一雙老眼不受控制地瞪大,晴天霹靂莫過如此啊!
他擡頭正欲與小有子說幾話,讓他代爲向陛下求放過,誰知卻看到小有子張嘴,話還沒有停的意思。
“此外,薛大人與薛小姐,同罰杖責二十,其子薛慎微忠孝兩全,陛下開恩,特許其帶走生母離開薛家,自立門戶。”
撤除官職,對薛巖來說,已經是重罰,如今又聽到,謝昭讓他唯一的兒子帶自己睡過的女人離府自立,這……這這……這簡直比殺了他還要讓人難以忍受!!!!
薛巖的老臉也跟他的乖女兒一個白色了,身子晃了晃,哭着臉與小有子道:“內侍,下官對小女是有疏忽管教之錯,陛下責罰,下官自當領首,然陛下爲何誇讚犬子忠孝,便是要他帶生母離府?”
“這實在是將薛家一門的臉面都踩在地上了!”
小有子連個假笑都吝嗇於給他,“令千金都能做出在佛門清淨之地毀人清譽的事了,薛家還有什麼臉面可說?”
他都懶得跟薛巖多說,轉頭與薛慎微道:“薛公子今日搬離此地,便讓禁衛軍一同幫忙吧,人多速度快些。”
薛慎微得了謝昭親口開恩,小有子對他態度溫和些許。
薛巖立即擡頭看向這個他一直以來打壓忽略的小兒子,大步上前要握他的手,被薛慎微快速躲開,毫不掩飾他對他這個父親的不喜。
薛巖臉皮僵了一瞬,他也不強求握手哭訴了,直接道:“慎微,父親從前是對你多有忽略,言語行事上多有嚴厲,但那都是因爲你是我唯一的兒子,將來是要繼承薛家的人,我不得已而爲之啊!”
“再者,陛下如今看重你,特許你離府自立,但你尚未及冠,又無依仗助力,你帶着你母親獨自生活,如何能比得上在薛家舒服!”
薛慎微一開始並不打算跟薛巖交談,然而,在沉默地聽完他這些冠冕堂皇的鬼話後,他氣笑了,擡眼與他直直對視,眼底一片毫不遮掩的怒火!
“我與母親便是去乞討!也好過在這兒被你們羞辱,還要趴在我身上吸血,生不如死來得強!”
薛慎微在這兒是一刻也不願多待,吼完這一句,他在薛巖震愣住的神色下,立即帶着禁衛軍去他母親的住處。
他母親被薛苓歡母女不喜,薛巖又爲了自己的癡情人的面子,自然也跟着踩他的母親。
他母親從二等奉茶侍女,淪落爲倒夜香的最下等下人,沒有住處,只能棲息於馬棚之中。
薛慎微看到蜷縮在馬棚角落的那瘦小的一團,再也不用如從前那般剋制壓抑,大步地走到她身邊,顫着手去扶她的肩膀。
在這臨近冬日的日子裏,女人穿得依舊單薄,薛慎微手扶上她的肩,就能無比清楚的感受底下瘦削到幾乎皮包骨的身體。
“娘……”
薛慎微啞着喉嚨喚她的,淚落沾衣,眼底涌着無盡的恨。
“……少爺,賤奴不是……不是你娘。”
婦人身子抖着,把頭死死的低着不敢看人。
一句話,薛慎微心如萬劍劈鑿,口水吞嚥間,喉嚨裏似乎帶上了點點的鐵鏽腥氣。
十幾年的磋磨,他娘從十六歲到如今三十四歲,不到四十的年紀,卻已經如六十老嫗,青絲灰白,瘦骨嶙峋。
再加她那一句不是你娘,薛慎微對薛巖一家三口的恨意徹底取代了他所有的想法。
他一定會報仇的!
一定要殺了他們!!!
薛慎微最後忍着心底暴戾的殺意,將所有事都溫聲給李春兒仔細的說了出來。
牢籠的籠門打開,李春兒許久未曾回神。
薛巖父女受刑,薛慎微扶着李春兒觀刑,看到昔日高高在上的老爺被人毫無尊嚴的杖責,痛呼聲與求饒聲如石錘一樣狠狠地敲在李春兒的心上。
原來,老爺也會有如她第一次被他強壓在身上那般痛苦,求饒無門的絕望。
李春兒在一片恍惚做夢中被薛慎微帶離了薛家,小有子讓禁衛軍在薛家大搜了一番,確認了薛苓歡所行事,證據確鑿,又意外收穫了在薛夫人房中搜出了一些放貸字據。
小有子這才帶着人回宮了。
謝昭聽完小有子關於薛家一切的回稟,臉色略有冷意,“薛夫人放貸一事,交給大理寺去做。薛慎微那邊,你再跑一趟,帶一百兩銀子給他。”
小有子領命退去。
薛慎微剛安撫下李春兒的情緒,再見到小有子,十分詫異。
“陛下得知薛公子與令慈之事後,深感其母子情深,特嘉賞百銀,以作令慈與薛公子新生之喜。”
小有子笑着將托盤中的銀子親自遞給薛慎微。
薛慎微端着盛着百兩銀子的托盤,心中沉甸甸的墜地眼眶酸澀,他握着托盤的手用力到指腹發白,跪下,行了一個大禮。
“陛下隆恩,草民萬死不以爲報!”
小有子趕緊把人扶起來,又溫聲說了些勉勵之言才告辭。
送走小有子,李春兒坐在椅子上看着那百兩銀子,枯瘦的手緊緊握着薛慎微,沙啞着嗓子連連道:“陛下是個好人,好人,我兒以後一定要好好報答陛下。”
薛慎微紅着眼點頭。
小有子回去,將薛慎微母子的反應着重給謝昭複述了一遍,謝昭聽罷,笑了笑,沒多說。
“將蓮嬪請過來吧。”
薛家不到半日,便落地聲名盡毀。
薛苓歡躺在牀上,臀部血淋淋一片,胭兒小心翼翼地爲她上藥,一陣刺痛感,逼得她眼淚止不住的流。
她恨恨得咬着脣,淚眼婆娑的眼中都是恨!
薛慎微!喬箏月!
我絕不會輕易放過你們!!!
上完藥,胭兒下去熬藥。
薛苓歡不想讓其他人看到自己如此落魄悽慘的模樣,將其他伺候的人全都趕了出去。
屋裏剩下她一個人,身體的慘痛與情緒上的激動,讓薛苓歡神經疲憊,她有些昏昏欲睡。
恍惚間,她聽到房門打開的聲音,有一道窈窕的身影漸漸向她靠近,濃郁的檀香鑽進薛苓歡鼻腔,她不耐地皺了皺眉。
“誰?”
“薛小姐,還想進宮嗎?”
進宮二字落地,薛苓歡精神瞬間清醒,擡眼看向站在牀邊的少女,“你是誰?你真的能讓我進宮?”
“薛小姐叫我婉兒就好了。”
少女冰冷的手指將她臉頰的髮絲別到耳後,“薛小姐放心,我敢說,自然是有萬全之法,就是不知道,薛小姐舍不捨得如今這千金小姐的身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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