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薛亡
謝昭這邊剛疑心,派了人去查,沒過兩日,薛巖夫婦又死了。
謝昭換了身簡便的束袖紫雲衣袍,帶着宋言等人去了趟大理寺。
薛巖夫婦死狀很悽慘,薛巖的妻子面容被人用刀劃了稀爛不算,嘴巴里的舌頭跟雙手被人截斷了。
而薛巖遠勝於她,口舌被毀,四肢體被人砍斷,下三路的那二兩肉也被人給拆了下來,塞進了後面。
如此報復性極強的殺人手法,大理寺查案的官員瞬間就將嫌疑人懷疑到了薛慎微母子身上。
謝昭看完,擡頭問一旁面容冷靜的冷傾歡,“如何,可又異樣?”
冷傾歡自唐姨娘死後,本就清冷寡言的性子更冰冷了,看着十分的不近人情。
“仔細檢查過,他們二人體內並無任何中毒或者中蠱的跡象。他們身上的傷,都是在清醒的狀態下被人弄出來的,動刀的人,十分熟悉人體的構造,刀法利落,恰到好處。”
冷傾歡將自己從屍體上得到的信息冷靜道來:“死法看着是報復性的仇殺,然而,兇手在下手的過程,我並未感覺到他有強烈的報復心態。”
她目光落在薛巖夫婦的屍體上,“死者身上的傷口十分果斷乾淨,若真得是心懷報復,對仇人下手自然是折磨得越重越好,然而他們不是。傷口太乾淨,一刀即斷,就像……就像是在完成某種任務,達成目的即可。”
謝昭沉吟,轉頭問靜立在一旁的大理寺卿:“薛苓歡投水自盡,是在什麼地方,屍體打撈到了嗎?”
大理寺卿恭敬道:“回陛下,薛小姐投水之地就在城中的三春河,當時巡街的守衛聽到動靜,第一時間趕過去,下河撈人,沒有找到屍體。”
謝昭眸色暗沉,“讓人繼續在上下河道處看看,或許會有點什麼線索。”
大理寺卿:“是。”
“走,帶朕去瞧瞧薛慎微吧。”
大理寺卿立即上前帶路。
薛巖夫婦的慘死,薛慎微嫌疑最大,他一早被大理寺的人帶進了大理寺牢房中收押。
作爲被懷疑的本人,薛慎微十分淡然,他面無懼色,穿着一身青灰色長袍盤腿坐在草堆中,閉目養神。
聽到走近的腳步聲,他不急不徐的睜開眼看過去,等看清來人後,他身上的的那股淡然氣質瞬間緊張起來。
“拜見陛下。”
他有些慌亂的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和頭髮,起身拱手行禮。
謝昭在侍衛拿來的凳子上跨腿坐下,目光在他身上從頭到腳的打量了一番,溫和的笑了一下:“薛公子如今的精氣神,倒是比朕初見你之時,要好許多了。”
說罷,謝昭讓人開門,將薛慎微帶出來,讓他在身邊的凳子上坐下,又讓人倒了杯茶水給他。
薛慎微接過茶水,有些惶恐和緊張之外,還另有些激動。
他比謝昭還年少,縱然身世坎坷,性子比同齡人成熟穩重些,可在謝昭這個浸潤在老狐狸堆中的皇帝眼中,還是十分稚嫩,他想剋制隱藏的情緒,謝昭一眼看透。
謝昭面上的溫和又深了些,“這些日子,令慈身體如何?”
薛慎微克制着激動緊張的心情,緊聲認真回答:“回陛下,草民母親身體有大夫精心調配的藥方喫着,比之前好了許多,陛下隆恩,讓草民母子逃離了那喫人的魔窟,母親與草民都十分感激!”
謝昭瞧着面前渾身都透着青春熱血氣息的薛慎微,默默對比了一下他們二者的年齡,然後略沉默了一瞬。
他今年才十九,比薛慎微也只不過大了不到三歲的年齡,算得上是同齡人。
然而,他此刻面對着青春氣息四散的薛慎微,莫名覺得自己比他老了許多?!像一個長輩!
謝昭默默反思,他是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沒有激情的……
哦!
是他登基後,每天埋在那堆奏摺裏,手上永遠也批不完後,他的那顆少年心,就愈發平靜淡然了。
謝昭心底思緒亂飛,面上不露分毫,“要感激朕,就好好學習,爭取早日科舉入仕,爲大周效力。”
“是!”薛慎微激動難耐,“草民必不負陛下厚望!”
謝昭微笑看他,“努力學習固然重要,但更要保重自己的身體,適當的遊玩,也是一種學習。”
“令慈從前受了諸多苦處,待在家中調養之餘,你也要帶着你母親出門多散散心,認識一些新事物,更有益身心恢復。”
謝昭態度親和,薛慎微緊張的情緒漸漸退去,只留下激動。
“陛下說得是。草民也有這個打算,只是近日入冬了,外頭冷得厲害,母親她身體還未好全,草民不敢貿然行動,以免加重病情。”
薛慎微矜持着笑道:“不過,等明年開春,天氣暖和些,草民便陪母親出門賞花。”
謝昭微微頷首,“你是個好孩子。”
這句話脫口而出,謝昭內心默了一瞬,這更像長輩了。
薛慎微卻好像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勁,謝昭雖與他算得上是同齡之輩,然而身份的不同,也讓人無法將謝昭真當尋常同齡人一樣看待。
尤其是,薛慎微自出生記事起,一心掛念他的生母,因爲薛巖等人的警告和威脅,不敢對他表露關心,薛巖雖是他父親,卻冷漠嚴苛居多,學堂的老師和同窗,因他被父親警告在外胡言亂語,身邊侍從監視,他沉默寡言,無人結交,更是沒有人親近。
如今得遇謝昭,這個大周的君主,比他年長三歲,性情威嚴而不失溫和,將他與母親從魔窟救出,又勉勵他,對他寄予厚望,誇讚他。
在薛慎微心中,謝昭是對他恩重如山的君父,也是待他溫和的兄長。
他自然不覺得謝昭誇他是一個好孩子,又何處不對。
謝昭也注意到了,在他說了那句話後,面前身影單薄的少年人,看着他的眼神,越發激動灼熱起來。
謝昭輕嘆了口氣,直接跳到正題上:“你如今被關在這大理寺,想來早就知道了原委,薛巖夫婦慘死,大理寺官員查看屍體後,懷疑是有人報復仇人,而在薛巖夫婦相識的人當中,你這個昔日被苛待的庶子,嫌疑最大。”
薛慎微激動的情緒緩了緩,點了點頭,“草民明白。”
“所以,你殺了他們嗎?”
謝昭驀地開口,直視向他的眼睛。
薛慎微拿着茶杯的手指微不可察的蜷縮了一下,面色不變:“沒有。”
他頓了一下,“草民確實對他們夫婦心有怨恨,但草民卻並不會爲了仇恨,而失去現在的生活。”
薛慎微望着謝昭的眼睛,忽而笑了一下,“陛下待草民的厚恩,草民尚未相報,不論是爲了草民母親,還是陛下,草民都絕不會貿然行事。”
謝昭定定地望着他,薛慎微亦毫不躲閃。
半晌後,謝昭眉眼暈開笑意,緩緩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令慈如今身心皆要好生照顧,你離開了一日,想來令慈十分擔憂,你今日便回去好好安撫一番令慈吧,別讓她擔心。”
薛慎微拱手行禮,“謝陛下隆恩。”
謝昭擺駕回宮,送薛慎微回府的人是宋言。
李春兒擔憂了一整天的心,見到薛慎微毫髮無損的回來後,才落到了實處。
薛慎微仔細的寬慰解釋了一番後,讓宋言稍等一下,他轉身去了自己的寢屋,沒多久,拿着一本書過來遞給了宋言。
“我近日正在習書,以備明年鄉試,此書中,我多有不懂之處,勞煩宋統領帶給陛下一觀了。”
宋言接過書,擡頭看了他一眼,點頭嗯了一聲離去。
他目送宋言離去後,又給李春兒煎藥,服侍她睡下後,回到自己屋裏開始洗漱換衣。
衣袍解脫搭在衣架上,他低頭看了眼自己右胸口上的一塊蟲子團紋的圖案,低垂的眉眼陰沉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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