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大闹活鱼谷(完) 作者:未知 這一番变故来得太快太急,鲨鱼标本想說点什么,可话到嘴边還是咽了回去。 方才在活鱼谷口赶走假红旗的金刀女将就坐在鲨鱼标旁边,此刻看在眼裡,一时按捺不住问道:“阿公,石帅伤重未愈,如果那安南来的小子真的侥幸赢了,难道我們真的要唯他马首是瞻?” 鲨鱼标压低嗓音:“章何虽然已经是昨日黄花,可流散各方的太平贼势力依旧不能小觑,阮占惠是太平贼仅存的几個大头目,又是保卫广州城的好汉,让他来统领香军……也未尝不可。” 无论是香军,汉留,太平贼,抑或是其他五湖四海的好汉,都被法台上石和尚和阮占惠你来我往的斗法吸引。 人群边缘,一個香军女兵抱着刚擦拭干净的金刀,一路小跑着往法台方向,她不過十四五岁的年纪,身披肥大的麻布袍,头包黄巾,只露出一张稚嫩的脸来,脸上虽然不甚干净,但仔细观察,五官确实算得上清秀。 只是她刚過一個无人的军帐,突然有一道黑影从天而降落到女孩背后,一手捂住她的嘴,一手攥住金刀的刀背,连人带刀拉入了军帐当中。 “丫头,你不要怕,我是你哥哥阿曜的好朋友,两年前還去過你家喝酒,你還记得我么?” 唐盈盈睁大眼睛,来人是個铁塔般的大汉,浓眉电目,蟒蛇般的粗辫子环绕脖颈,洗的发白的麻布短打被一块块肌肉撑得隆起。 她点了点头,她确实有印象,毕竟洪良玉這样的相貌,只要见過一次就不大会忘记。 “您,您姓洪,你是洪大哥?” “好俊的记性。。” 洪良玉点点头,放开了她:“你哥哥杀了人,被官府到处通缉,他不能来见你了,所以托我照顾你,我去了唐家庄,才知道你被香军带走了,老天保佑,总算来的及。” “我哥哥還好么?” “他皮糙肉厚,总死不了的。倒是你,你好好想一想,要不要和我走?” 唐盈盈一愣:“和你走?” 洪良玉点点头。 唐盈盈先是沉思一会儿,突然问道:“洪大哥,你几时进了活鱼谷,又怎么找到我的?” 洪良玉把前因后果說了一遍,唐盈盈惊呼道:“這山谷到处是悬崖峭壁,又有好多把守,你怎能說进就进,连家门也不自报一声么?” 洪良玉哈哈大笑:“這香军的看守排布還算有些章法,对付寻常的绿林好汉是足够的,却不放在我的眼裡。這活鱼谷我是如履平地,来去自如。别說只有我一個,就是带你這個小丫头远走高飞,也能神不知鬼不觉。” 笑了半晌,洪良玉又正色道:“丫头,我不与你說笑。若是有人强逼你入香军,虏你到這活鱼谷,让你受了委屈,只管告诉大哥我!多了不好說,三五個头目,我先去摘了他们的脑袋给你出气,再带你走也不迟。” “不是,沒人虏我来。是我自愿要入香军的。” 唐盈盈答得坚决,洪良玉见状点了点头,他暗中观察了许久,心中也料想她自愿,突然叹了口气:“丫头,你虽是女子,却有一腔热血,洪大哥喜歡你。可打仗造反是這天下一等一的辛苦事,恐怖事。也许這几天你自觉见惯了人命,却不知道官府凶狠起来,剜心剥皮不過等闲,绝不是一死了之便過得去的。何况你是個女子,這些我都不谈,” “我知道你是個苦命人,不是個娇嫩的娃娃。你能吃苦。可人总有一时头脑发热的时候,你要是乐意,我带你走。送你回唐家庄也好,跟我回家也好。我洪良玉虽然是個粗人,但我說的出做得到,我答应你,只要我洪良玉有一口气在,绝不让你受委屈,我有一口饭吃,就绝不让你挨饿。我会像你亲哥哥一样疼你爱你,一定比你待在香军要好,丫头,你想清楚再回答我。” 洪良玉這番话掏心掏肺,倒让唐盈盈一时呆了,他眼裡有些发红,却噗嗤一声乐了:“洪大哥,我那哥哥唐曜是個火爆脾气,也不大顾家。我从小到大,沒听過這样细致的体贴话,你倒比我的亲哥哥,更似我的亲人了,洪大哥你這般赤诚,我更不想敷衍你,我现在做了香军彭大姐的亲卫,她待我很好。我想和她一样,杀光那些土绅恶霸,再造一個太平人间,叫天下再沒有我這样的苦命人。” 洪良玉听得只摇头:“再造一個太平人间,呵呵呵~這香军满打满算不過四五千人,打過仗的更少,手裡火枪也就几百條,开刃的兵器算上锄耙也不足两千把,不過是打下過几個县城,小打小闹而已” “丫头,你可知道,我和你哥哥唐曜是昔日五旗的水手,奉天保大龙头的旗命,五旗加起来有足足十万兵,战船两千余艘,火炮一千余门,火枪兵刃不计其数,我們打下了葡萄牙人占据的澳门,攻破過英国人把守的广州港口,這般泼天的巨浪,也不敢侈谈再造一個太平人间,何况香军這样一朵小浪花?” “丫头,我不怕实话给你說,在我這样的老红旗眼裡,香军不過是一群乌合之众,根本就不值一提。” “洪大哥,你說的不对!” 唐盈盈勃然变色。 “我也听過天保大龙头的威名,也佩服洪大哥你的身手本领。可我家破人亡的时候,洪大哥和天保龙头是来不及救我的。那时官府和乡绅都是一個鼻孔出气。我哥哥成了逃犯,這天底下哪有公理呢?石帅這朵浪花打在我身上,救活了我的性命!我沒有洪大哥你這样的见识,你觉得不值一提,我却得铭感一生了。我早把香军当做我的家。下定决心,要和香军的兄弟姐妹同生共死。” “洪大哥,多谢你的好意,我哥哥有你這样的朋友,真是他的福气,可你不要再劝我了。” 洪良玉自知失言,一时默然。 “洪大哥,我要把刀還给彭大姐去了。久了她们要察觉了,你稍等片刻,我待会再来招待你。” 见唐盈盈出了营帐,洪良玉长出一口气,心中苦涩地自嘲:“洪良玉啊洪良玉,往你自认本领拔群,是一等一的好汉。怎么让一個十四五的丫头驳得哑口无言,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突地营帐外一片惊呼啸乱。只听七嘴八舌,争吵怒骂,說什么的人都有。 “石和尚败了!” “那個太平贼打赢石和尚了。” 阮占惠在法台上连打了几個滚,甘霖术,普度咒這些太平文疏的阳术死命地往自己手臂上施放,好半天才扑灭了佛火,他站定身姿,望向被自己打過法台的石和尚,面上涌起一片潮红:“石帅,你现在怎么說?” 局面一时默然。 石和尚脸色惨白,汗如雨下。血迹从完好的衣襟下渗出,似乎是旧伤复发。他深呼吸一口气,沒等說话,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五龙教会也受了石帅的請帖,教首天保仔是昔日五旗龙头,南洋同道沒有不服气的,他若与此佛宝有缘又怎么讲?” ”哈哈哈哈。” 阮占惠放声大笑:“大屿山被官府打的抱头鼠窜,那個天保仔糟蹋了红旗百年基业,连郑秀那個小丫头片子都弃他而去,自己带人跑到婆罗洲去了,那天保嘴上慷慨,說死战大屿山,结果他苟且偷生,如今到福建装起了神棍,沒了红旗班底,他有什么脸自居是五旗龙头?” 他才胜了石和尚,此刻挟裹气势,一时居然无人回话 营帐中的洪良玉本就气郁难解,听了最后這话,自打离了大屿山后沉闷负气不得自由一并涌了上来,额头青筋暴起,他挑开营帐,快步往法台方向走去,沉闷的低吼如狮子打盹: “放你妈的狗屁!哪個狗材敢辱沒我家天保龙头?是條汉子站出来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