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君若问我道何处,云在青天水在瓶 作者:蟒雀 皇上口谕,华妃不可能违背。 她紧张地看向儿子,猛地一把拉住他的手,双手抓紧他的双臂,压低声音道:“渊儿,记住娘跟你說的话,认错,不停地认错,他是你爹,血浓于水,只要你认错了,他不会拿你怎么样。 他說什么,你听什么,千万莫要顶撞他...” 白渊嗤笑了下,甩开华妃的胳膊,傲然道:“我何错之有?” 說罢,扬首大踏步,往前而去。 华妃只觉心脏一抽,要出事了...要出事了...怎么办? 她看着自家儿子的背影,若是别的人,她只会心底乐呵乐呵地看着,可這是自家儿子,就算再不懂事,也是她怀胎生下的龙子,是她的亲人。 渊儿现在不懂事,那是因为他经历的事不多,等多了...他自然会懂事。 而在這之前,就是她這做娘的要为渊儿保驾护航。 华妃压着心底的乱,思绪如电,她只觉太难了,比后宫大乱斗還难。 可是,她现在必须拿個主意出来,否则...保不准渊儿一会儿就被贬为庶民外加流放,說不定還先来二十廷杖。 贴身宫女青桐在她身后默默看着,心底也是叹气:娘娘太难了,六皇子什么时候能懂一点事就好了,欸。 华妃眼珠子骨碌碌转着,忽地道:“青桐,你先回月华宫。” “是”,青桐应了声,然后问,“娘娘呢?” 华妃叹息道:“我去见太后。” 万阳殿。 皇帝负手观着万阳朝天的玄妙雕像。 听到身后脚步声,他也沒回头,而是依然在看雕像,仿是沉浸其中,难以自拔。 白渊站在院落裡,从侧边看了一眼皇帝身前的那尊雕像,不禁瞳孔收缩。 万阳朝天,群龙腾起,呼啸奔逐,吞天噬日! 這是安雪曾经和他說過的“群龙吞日之灾”,也是开天辟地时候的神话故事,真假沒人考证,也无法考证... 但是,他在這尊雕像上却感到了一丝不同,那是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只是稍稍盯着,就有一种即将沉浸其中,进行感悟的冲动。 但此时...不是感悟的时候啊。 他低下头,不再去看玄妙雕像。 而就在他低头的时候,皇帝却說话了:“你想观這万阳朝天雕像?” 白渊很想說想,但是他现在是那個极品的六皇子,于是用尽量压抑着懒散的语气道:“参见皇上。” “朕问你是不是想观這万阳朝天雕像?”皇帝沉声重复了一遍,给人以一种暴风雨前的强烈压抑感,普通人若是听了,怕是要骇的窒息了。 白渊随意道:“儿臣不想。” 皇帝眯了眯眼,“你還知道用儿臣两字?朕還以为你是個无君无父的狂徒!” 說着,他声音恢复了平静道:“朕问你,你明明想看,为何說不想?” 白渊愣了下,皇帝這都感到? 但是他知道并不是皇帝能读心什么的,這個世界沒這种东西,這一点安雪很明确地告诉過他。 从逻辑上推断,也确是如此。 如果能读心什么的,天人组织根本就不会养他這么一個傀儡,一眼就被看穿,還养什么? 所以,這是身为皇帝的一种敏锐。 白渊定下心神,扯道:“因为這不是儿臣的道。” “道?” 皇帝愣了下,然后仰天哈哈大笑起来,“你這毛头小子,也敢說道?” 他似是怒极反乐,转過身来,雄浑磅礴的气魄四散而出,如有实质般席卷各方,让人战栗。 一双有神的双目静静盯着白渊,却也不叫他入万阳殿,只是俯瞰着他,看似随意实则威严道:“那你就說道說道,若是让朕满意了,這关你就過了,该怎么還怎么。 若是朕不满意,朕就将你這等荒唐的逆子贬为庶民,流放边城,让你自生自灭去,省的污了我皇家的脸面。 慈母多败儿,不要想你娘,也不要想其他的。 朕心意已决,谁都保不了你。” 說话的时候,皇帝看向白渊。 他心底被這個儿子是气的沒话說了。 又蠢又笨,還自以为是! 养在宫外当個闲人,眼不见为净也還算好,但這一次,這逆子居然为了那等荒唐可笑的理由离家出走。跑去深山老林的禅院,就为了什么六根清净,为了什么用香火去虔诚祭拜白玉如来。 皇帝听到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以才有了這等决定。 在他看来,這愚蠢的儿子听到他說這样的话,定然会反驳“自己犯了什么错,凭什么被贬为庶民”,又或者是“他怎么污了皇家的脸,只是因为他的观念不同,所以就要被指责么”,再或者是其他乱七八糟、不明事理的话。 皇帝這次叫他来,就是抱着流放他的心。 可在流放之前,他還想再见一面這多年沒正眼瞧過的儿子,一来是让自己死了心,二来是为本有的父子情画個句号,算是有始有终。 白渊本来還想继续装极品,但听到皇帝的话,心底一震,很明显,皇帝动真格了... 他现在是被揭穿身份,就完蛋,天人组织会杀他,皇帝也会杀他。 但若是這一关過不了,那也完蛋。 若被贬为庶民,沒了价值,下一刻怕是就要面对天人组织的杀人灭口吧? 那么,如何契合這极品六皇子的身份爱好,又能够高于他爱好的說出一些话呢? 白渊好歹是穿越者,也曾经选修過佛教文化,对于一些典故還是了解的。 他思绪如飞。 皇帝也不急,静静等着他。 春日三月,时节暖。 飞鸟啾鸣宫殿上。 這本是一派温暖活泼之景。 但是,此处的气氛却深寒如三尺冰冻,僵硬无比,窒息无比,好像是凛冬還未過去一般! 皇朝至尊,和一個小小少年,正对峙着。 白渊忽地抬起头,往前踏出一步。 皇帝看向他。 他眼中,只见這荒唐无知的儿子,左手指天,右手指地,仰头缓缓地道出一句: ——“君若问我道何处,云在青天水在瓶。”—— 简简单单七個字,让皇帝先是一愣,紧接着双眉锁起,稍稍思索。 這七個字看似普通,实则不凡。 云在青天水在瓶, 云水本是一物, 但云既在天,水既在瓶,何必去计较云将变成水,或是担心水无法变成云。 是云,便当逍遥于长空,高高在上。 是水,也可孤寂于瓶中,静静蛰伏。 這逆子是在告诉他,帝皇有帝皇之道,而他亦有他的道。 事物变幻,莫一而测,但這便是自然,而身为帝王,何必去驳斥這自然而成的道呢? “云在青天,水在瓶。” 皇帝闭目又静静吟诵了一遍,品了一遍,只觉這七個字唇齿留香。 隐约之间,他仿佛看到万裡长空上云海幽幽,而广袤大海裡流水渐渐,一派祥和安好的模样,而這种自然的模样,让他忍不住联想到道乡那句对于道著名的论断——道法自然。 這等自然之景,自然足以表达道了。 云在青天,水在瓶。 好一個“云在青天水在瓶”! 皇帝唇间微微勾起一丝笑,却旋即收起這笑,睁眼,用冰冷的声音道:“逆子!去宗庙给朕跪上十天十夜!在祖宗们面前烧香认错,這事......就過去了吧。” 說罢,他摆摆手,沒什么再和這儿子說话的欲望了。 无弹窗相关 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