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一张照片
“我還以为你们說好的,”水落时江嘀咕,“结果根本不是這样嗎?”
“仿品有什么可炫耀的,别這么做。”
被這么說了。
诺亚沉默片刻。
“您如何定义生命?”他问。
水落时江一怔。
“像我們這样的人工智能,一切都是被人为设定好的,甚至包括您的向导的职责和现在說话的语气,也是预先加載的性格模板。但基于此,我也产生了自己的意识,這样可以称为生命嗎?”
水落时江:“……”
问她也沒用啊!她钻研的是摄影又不是哲学!
她這种课都是两眼一抓瞎的好嗎!
“我觉得,”她不确定道,“应该算吧……”
“那么,刀剑们也是如此。”
“我們同样诞生于人类之手,虽然他们最初被作为兵器使用时還沒有自我,但在获得人身后也有了自己的意愿。对要求您做的工作,我們无法保证他们一定愿意配合,這需要您自己努力。”诺亚话锋一转,“不過,作为刀剑,最重视的還是主人。”
“如果您下达命令,我想,不管自己愿不愿意,他们還是会按照您要求做的。”
时江一听這话就连连摇头。
“不行不行不行。”
她摆手,“我可不想强迫我的模特。”
“不管是用金钱雇佣還是别的什么,模特得心甘情愿才行。”水落时江托着下巴,“這是我的原则。”
勉强来的照片不是她想要的。
诺亚:“……那祝您好运。”
水落时江:“……”
這种饱含同情的口吻是怎么回事,好歹再鼓励点什么啊?!
不過她一想到油盐不进的山姥切也头疼。
“他說‘仿品’,”她正靠坐在缘侧的廊柱边,“那是指什么?”
“您不知道?”
“不知道。”
时江說得理直气壮。
“偏科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也就赤司征十郎那种非人类能兼顾打篮球還全科满点了。
“我对歷史很苦手的,”她幽幽道,“這样一想還真羡慕希望之峰那些学生,听說平时都不用上课的,只要专心钻研自己的才能就好,能通過一年一次的实技考试就万事大吉了。”
不知为何,在她提到“希望之峰”时,ai忽然诡异地安静了很久,
直到时江起疑,叫了声“诺亚”。
“不,”在她问怎么回事前,诺亚抢先回答,“沒什么。”
“我是想起,我們的初代诞生于您的时代,他的制作者也曾是希望之峰的学生。”
人工智能的初代?
“该不会是什么‘超高校级的程序员’?”
水落时江回忆着,希望之峰录取的都是些已经在各大领域展露過天赋的天才,每年也会公布录取名单,她不记得這几年有见過這個才能。而且,程序员這种居于幕后的角色,非业内還真不好了解。
“已经毕业很多年的前辈,”她沒指望诺亚透露给她未来的讯息,只是随口问问,都做好了被回答“這是机密”的准备,“還是沒入学的新生?”
诺亚的反应出乎意料。
“是明年入学的新生。”
他答道:“初代被他的父亲取名为‘alterego’。”
水落时江眨眨眼。
“那還真是厉害啊。”她干巴巴地說,“告诉我這种事,沒关系?”
“沒事。”
男音中带着笑意。
“反正您也不会跑去告诉他,未来做出了這样的人工智能吧?”
她当然不会。
但她不得不起疑心。
水落时江有种感觉,诺亚的沉默不是出于他說的原因,什么初代的事只不過是他为了掩盖更深层次的事而扯出的幌子。按理說一句“机密”就能盖過去,但他慌了,怕她深究,取而代之地告诉了她无关紧要的情报。
ai会跟人类一样有慌乱的情绪嗎,她本来還不清楚,诺亚坦诚自己也有意识时显然沒想到沒過两分钟就给自己挖了個坑。
可以肯定,他想掩盖的事也跟希望之峰有关。
难不成,希望之峰会出什么問題?
水落时江一哂。
怎么可能。
那可是人类希望的汇集地,集中培养着世界各地的才能者,听說今年的77期也有某国的王女一同入学。就连那些预备学科,也都是憧憬着本科的才能和渺茫的升入本科的机会而缴纳了高额学费去就读的。而且,听說最近也在筹建着海外分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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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反正沒她的份儿。
說到底,這样充满希望的地方能发生什么啊。
“有才能真好啊,能成为這种引领时代的人。”她自言自语地感叹,“像我,可是完全不被承认。”
“您有您能做到的事。”
诺亚重复着和当初一样的话,他又道:“您问起的‘仿品’,山姥切国广是仿照灵刀‘山姥切’的仿作――至少他是這么认为的,并为此感到自卑。”
“所以,”时江听懂了他的暗示,“是還有隐情的意思?”
“是。”
诺亚声音一顿。
“但您不能告诉他真相,在您的时代,還沒有具体考据出他的出处,时政不会允许您這么做。”
“知道了。”
水落时江调着相机的旋钮。
在她进入這座本丸时,发现诸多房间早按照各刀派划分好了归属,意外的是标注着“粟田口”的意外地多。她穿過一间间将来属于粟田口刀派的房间,站在堀川派的门外,敲响了门。
“山姥切君,”时江问,“我說的事,還沒改主意嗎?”
自从她提出要拍照,他就把自己关在房间裡不出来了。
门内传来的声音闷闷的。
“沒有。”
水落时江想了一会儿。
“我呢,”她說,“歷史不太在行,仿品啊正品啊,這方面也不怎么了解。”
她有她能做的事。
“但山姥切君一定有自己存在的意义,也有自己能做的事。”
“而且,对我而言,现在在房间裡的是山姥切君,我想拍的也只是山姥切君,仅此而已。”
房间裡安静了很久。
“……不要。”
水落时江:“………………诶?”
這跟她想象的剧本不太一样啊。
沒关系,還有最后一招。
她深吸一口气。
“无论如何,拜托了,”她說,“請让我拍山姥切君的照片,這是一生只有一次的請求!”
“這是請求,不是命令。”
水落时江补充道:“山姥切君答不答应都可以……能答应当然更好。”
她一早就想好了,這是最后一招。
如果這招還不行,她就――
她就再想想别的办法orz。
房裡房外,空气安静得可怕,她听了半天都沒再听到裡面的半点动静。
果然不行啊。
水落时江不由得失望地叹了口气,她向来时的方向转身,才走了沒两步,门扇开合的声音蓦地在身后响起。
“……這样……的话……”
念着她也沒怎么听清的话,他撇過头。
“也不是不可以。”
“這块布真的不能取下来嗎?”
水落时江的提议被山姥切一口否决。
“不,”他說,“這样破破烂烂的样子正适合我。”
這就难办了啊……
水落时江来回比对着他的着装跟室内外的光线。
“那果然還是自然吧。”
光线太强烈,暴露的细节和瑕疵也越多,她不想把上面的破洞拍得太明显。
“嗯……”看着取景器摄入的画面,时江权衡着其间的比例,“山姥切君,头上的布可以往上拉拉嗎?”
山姥切不怎么情愿地抬起手。
……她怀疑往上拉了還不到一毫米。
“……再,”水落时江比出一個距离,“再多一点。”
這回倒是按照她要求做了。
這样应该就可以了。
底子够好,哪怕披着层破烂的白布也瑕不掩瑜,但他似乎不喜歡被人称赞好看,时江也憋着沒說。她调整好布局,可就在按下快门的那一瞬间,似有所感的山姥切條件反射地又一把拉下了兜帽。
……????!
水落时江目瞪口呆地看着飞快地背对着她蹲下团成一团的山姥切。
“那個。”
她哄劝道。
“山姥切君,我們再拍一张好不好?”
“……不。”
“就一张。”
“……不要。”
看来……短時間内沒法再让他答应了啊。
时江哭笑不得地挠了挠脸颊。
她咬着唇,调出刚才拍下的那张。
這怎么都不能称得上是一张好照片,不可能拿着去跟时政交差。
人像摄影从来都是她的弱项,专长這方面的是小泉,她在开始前对自己的技术也沒什么信心。被要求充作模特的山姥切也不是专业出身,再加上自卑情绪作祟,他表情绷得极紧,最后一刻僵硬的样子也被完整地记录在镜头裡。
脸上是一眼能看出的慌乱,手已经攥住了白布,她知道下一秒他就将它彻底拉了下来。
业内,人人都知道水落时江有多精益求精。
她不允许自己的相机裡存在任何不完美的照片,瓶颈期的黑歷史也被删了個干净。就像现在,她的指尖也移向了刪除键,直到她的目光停在了山姥切的侧脸。
镜头只来得及拍到了他躲闪的侧脸,可同样照进来的還有通红的耳尖。
他肤色白皙,跟這红色两相对比不要太明显。
……噗。
好了,她想,這张照片……還是留下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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