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梦之千寻 3
我集中心力，通過手杖关注着月魄之颠的所有情况，丞相一直坐在堂下，沒有說话，也沒有任何动作，仿佛一座石雕。
黑云遮住了月，天好象起了大雾，烟云氤氲，视线变得迷糊不清，隐约可见，在雾中似乎有一個人。那人的身影随着月色的渐红而慢慢清晰，并且一步一步靠近早已设下的埋伏。“怎么会是他！”我失声地叫了出来。這怎么可能？他怎么能是這次灾难的开端！难道要我亲手结束自己最爱的人的性命才能拯救月族成千上万的百姓嗎？“陛下！出了什么事？”丞相终于开口了，由于从不曾见我這般失态，语气也颇为紧张。“丞相，朕拜托你一件事。如果朕会不来，請你替我照顾好父王和母后。”我几乎是恳求他。“您放心地去，如果……我会办到的。”他沒有再多說什么，只是跪下，算是送行。
我瞬间化为一道光束，冲向月魄之颠。
大雾渐渐散开，那個在千军万马中的身影也开始清晰。那是一個男子，挺拔修长，黑衣如鹰，血红色的长发在空中飞扬。他手中的灵力凝结成了一把利剑，与风砾带领的将士们嘶杀着。兵器的碰撞声，受伤的哀号声，临死的喘息声，把這场战争一步步地推向颠峰。血的腥味让我感到很不适，但我還是拼命地努力注视着那個人的一举一动。视线越来越清晰，聚焦越来越明显。真的是他！可他为何是這般模样，残忍，嗜血，他的眼裡透露出的竟都是浓浓的杀气，是什么让他改变的？
心，不可抑制地痛了起来。痛彻心扉。
风砾并沒有察觉到我的异常，紧张镇定地主持着大局，排兵布阵，时不时地为我挡开飞来的一些暗器。“报！我方已经死伤過半。可对方丝毫沒有破绽。”一名负责传报的战士向這边冲来，還大声喊着情报。“传令下去，抽调１十名法力高强的巫师组成‘巫星阵’，随我一起应战。”风砾显然犹豫了下，但又迅速地当机立断地下了命令。“风砾，你是主将，怎可以身涉险？”一声声地呐喊声，让我清醒過来，现在绝不是软弱的时候。“請陛下恩准！”风砾也不辩驳，单膝跪地。
我又怎会不知他的用意。“巫星阵”是巫术中阵法的最高境界，此阵变幻莫测，时真时假，虚虚实实，时而刚烈，却时而柔媚。要想以一人之力破除，实在是难以办到，即便法力如我，也只能是鱼死網破。风砾這分明是想要背水一战。“罢了，你去吧。万事小心。”我经過一番权衡利弊后，就不再阻挠。
大风起，乱石飞沙，势扫千军。
风砾与那十位巫师布开阵型，将那黑色的身影团团包围，其他的战士在外也形成了一层包围圈。银色的法袍在狂风中拍打着，发出咆哮一般的声音，巫师们手中的手杖都已显形，放射着刺眼的光芒。
月如镜，夜如魅，杀气荡。大战，一触即发。
只见那一身黑衣的男子，身行急速变换，忽远忽近，左右飘浮，企图冲破巫阵。刹時間，由风砾带头，其他的巫师腾空而起，成攻守之势，对那男子进行轮流攻击，阵法变换之快，时而如钢刀横削，时而如绫带缠绕，让人眼花缭乱。刀光剑影，星仗起落，光芒在這個阵势的外围成了屏障，水泼不进。
倏忽，天地之间又寂静了下来，沒有了声音，所有在场的将士都在屏息。糟糕！那些巫师虽然表面已将男子围攻，却都已经体力不支，毕竟不是上乘高手，只有风砾一人怕是支撑不了多久。一道寒光直刺风砾，眼看就要见血封喉，风砾却在关键时刻将手杖抛向空中。
顷刻，天地骤亮。
我只身一人，慢慢走向了他，就如同我第一次和他相遇时的小心翼翼。
在风砾把手杖扔向空中后，在场除了我以外的所有人，都在瞬间转移到了幻冰山的山脚，想必丞相定能组织好大局。现在的我，已经了无牵挂，只希望能够让面前的人，重新恢复以前的模样。
“祭，好久不见了，你還好嗎？”我一步步靠近他，试图和他对话。
但祭却将手中的利剑警惕地指向我說：“你是什么人？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你不记得我了嗎？”我只觉心如刀割，被自己深爱的人遗忘，世界上還有比這更可悲之事嗎？
“别過来！再過来我会杀了你。别逼我！”祭仍然无动于衷，手中的剑释放着杀气。
“璃儿，你知道嗎？只有挚爱的鲜血，還能够唤醒被封印的灵魂。”祭曾经說過的话在我的耳边回荡。那时，他总喜歡给我說一些關於爱情的传說，有的悲伤，有的圆满，但都充满的传奇色彩。也许谁都沒有想到，传說轮回到了我們的生命中。
是嗎？只有這样的一种办法了嗎？可是，祭，你知道嗎？我会很舍不得你，舍不得离开你的微笑，舍不得你的耳语，舍不得你的宠溺。我不再前进，闭着眼，曾经许许多多的画面浮现在脑海，那么的美好，也那么的脆弱，像胰皂泡一样，一個個破碎在了时光之中。我能够察觉到祭面对我时的犹豫，即使他不受自己的控制，但他心底对我的爱，却处处牵制着他的举动。有這些就已足够了，不是嗎？
我豁然开朗，轻笑出声，把幻器藏于指尖，手指轻抬，那细小如针的东西就正对着祭的胸口而去。
一切都结束了。
鲜血在瞬间喷涌而出，那么美丽，那么宁静，它们溅落在祭那早已沾满了鲜血的面颊，却還是那么与众不同的鲜艳。祭的剑气穿透了我的身体，奇异地，沒有疼痛，沒有惊恐，反而安详，而我的幻器就在即将刺入他胸口之前，消失不见了。呵，這就是所谓的幻器，根本不存在，只是臆想而来。我始终保持着微笑，只是身体仿佛断翅的蝶，坠落了下去。
“璃儿！璃儿！”祭在那一刻终于恢复了记忆，眼中的杀意淡了下去，血红的发色也变回了银白。他慌乱地接住了倒下的我，大声呼喊着我的名字。
“太好了，祭又回来了呢！”我强行用最后一点灵力封住内息，为的就是能多维持一会生命。哎，都是不舍之情在作怪啊！
我笑着，伸出手，想要抚摩他的面庞，可那无力到颤抖的手，却怎么也无法抬得更高一点。祭轻握住了我的手，就如同我成年的前夜那样握着我，然后轻轻亲吻了一下，把我的手送到他的脸边。手指的指腹轻轻摩挲着祭的皮肤，是那么的干净，透明。“告诉我，好嗎？不要一個人承担。”我轻声說道。
祭沉默了一下，才开始向我讲述他的经历，那就像是一個冗长到時間尽头的故事，诉說着一段沉重如铅的往事。這其中包含着辛酸，痛苦，绝望，而更多更多的，却是无奈。
“所以，你是守护冰凌花的花神，而我是月神之女，你为了让我成年后能够像常人一般健康，出卖自己的灵魂给月神邪恶的一面。而今天的一切，都是身不由己。”我静静听完了整個故事，只能为祭心疼。祭沒有說话，点头默认了。
“呵，你真的好傻哦。”我打算将自己内心的感受全部都倾吐出来，因为這已经是我最后一次机会了。以前有太多太多，都沒有来得及說，“你知道嗎？是你的到来让我有了对健康的渴望，在那场梦之前，我几乎是麻木的。是因为爱你，所以想要更加的完美，希望自己能够成为你的骄傲。可是，如果沒有了你，那么健康对我来說也就沒有了任何意义，你明白嗎？两年来，我是多么地想念你，每次筋疲力尽之时，脑子裡都是你。我奢望，我能够凭借自己自己的法术找到你，可我错了，因为我万万沒有料想到你是圣花的守护者。当我在這裡看到你的时候，我的内心的激动让我几乎失去了行动的能力！当我知道，你的灵魂被封印的时候，我的心真的很痛，很痛。”“别說了，我带你去医治！”祭仿佛知道我的大限将至，却還在自欺欺人。
“祭，其实我這一生，真的很奇妙。我为了圆一场梦，找寻了你一辈子。现在，我终于找到了，也就是我该离开的时候了。拜托你，为我继续守护好月族。”我安详地笑了，声音越来越微弱。
“璃儿！”随着祭那震天动地的喊声，我不甘地流下了我平生第一滴，也是最后一滴眼泪。最后，我的生命结束在了我最爱的人怀裡，化做一缕清烟，袅袅升向夜空。
所有的传奇，也跟着這烟，渐渐消散了，结束了。是的，就這么，戛然而止。
又是一個传說。很多年裡，每当月圆之夜，一個身着蓝衣的男子总会出现在月魄之颠上，静静伫立。而他手中握着的，正是一颗琉璃泪。
--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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