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還与月华共憔悴 1
【壹】
是夜,银白的月光流泻进窗纱,静谧一片。
白染月望着窗外的明月,全无睡意,转身望着身旁的男子,陌生又熟悉,一手牢牢地搂着她,全无防备地熟睡着,似乎還带着几分幸福的笑意,小染,小染……
染月的心彻底地凉了下去,她清楚地记得,他从来不是這么唤她的,他只喜歡在自己临睡的朦胧之际,轻轻在她耳畔呢喃着,染月,我的染月。
【贰】
元年初,落桦镇中出了怪事,镇裡的人接二连三地中毒,沒死的自也是去了半條命,几乎人人自危。
白染月从怀中掏出一小包白色的药粉,有片刻的犹豫,最后却還是微一皱眉看着药粉缓缓溶于水中。這是最后一包毒药了,不出三日全镇人都会染毒,那时候白染月便能通過考验,成为巫教的正式教徒了。
唇边浮起如释重负的笑,可那笑却无法直达带着愧疚的眼底,终究是数百條人命。可又有什么办法呢?如果不是十一岁那年的一场大劫,她恐怕一辈子也不会想到自己竟会如此做,如此過活……
贱人!如果不是你,夜怎么可能受這么重的伤?
白染月听不进师姐的一句话,双眼死死盯着躺在床上的那個绝世男子,刀刻一般的轮廓,原本白皙的皮肤此时更显得毫无血色,那双细长剑眉下的凤眸紧紧阖着。
师伯說,如果夜過了今晚還醒不過来,就是他无双的医术也救不了。
望着师姐带毒的一掌狠狠劈下,她沒有躲,安然地闭上了眼,就這样死了吧,她本是无足轻重的人,被夜收留,又能得到夜的呵护和宠爱已经无憾,便用命還了他吧。
久久,料想中的疼痛和解脱并沒有到来,白染月绝望地睁开眼,却发现师姐目光怔怔地望着夜。夜竟然醒了,他的双眸尽管透着疲惫却一点不失锐气。
纵使如此模样,也還护着她嗎?!你总有一天会被她害死的!师姐在這样的目光下颤抖着收回手,掩面而去。
师姐喜歡夜是全教都知道的事。可夜对她无意,也是看得出的。
从小到大,夜的温情和笑容只有一個人拥有過,那就是白染月,可却也仅仅止于十一岁之前的白染月而已。
小染,别怕,到我這来。夜虚弱地冲她一笑,招了招手。
染月看着夜苍白的脸,师姐的话尤在耳边,终于在心中下了决定,于是几步走到床前,直直跪了下去,請让我入巫教!
夜仿佛一撼,艰难地开口,小染,你怎么了?你要想清楚,入我巫教有多苦你不是不知道。一旦入教,我便只是你要誓死效忠的教主。
我不希望一辈子只做一個被人保护的寄生虫!染月霍地抬起头,仿佛用尽全力,终于吐出了两個字,教主!
夜的眸中似有千万中感情闪過,只觉得胸口一阵绞痛,最后当一切都归于平静,染月只听到他漠然平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好,明日起,你去雅护法那裡接受训练吧。
谢教主。泪水模糊了双眼,染月极力控制着自己,终是一头磕在地上,任泪水在光滑的大理石上流离破碎。
【叁】
什么人?!眼前有一抹白色一是闪而過,速度之快让染月措不及防地被夺去了手中尚握着小药包。
夜幕中一個男子,一袭白衣,身型修长地立在她面前,衣袂在风中鼓荡着。但见他将药凑近鼻端后,眉头一紧,随后诧异地看向染月,原来几日来下毒的竟是你!
染月从来只知道夜穿黑衣时是這世界上最美的男子,可眼前的人,白衣翩翩,丰神烨然,让习惯了黑色的她不觉地恍了眼。
請姑娘赐我解药。男子带着磁性的声音彬彬有礼,却又坚决,毫无余地。
自己武功不高,但轻功却少有人及,想办法脱身是染月的唯一念头。她转身,右脚轻点地,便要施展轻功离开,却不料被男子按住了肩头。柳眉一蹙,一個旋身摆脱了他的束缚,一掌打向男子心脉。
男子轻巧地挡开,又将话重复了一遍,只是這一次星眸紧紧盯着染月,多了份恳切。
你是在向我讨哪一份解药呢?你自己的,還是這镇上人的?
男子一惊,急急调动内息却猛然吐了一大口鲜血。染月偏過头,不忍去看,她刚才下的药立时三刻就可夺命,若不是眼前的人内力修为深厚,早就昏厥。巫教雅护法是出了名的冷酷无情的女子,手下又怎会有心软之人?
請姑娘赐我镇中人的解药!
染月震惊了,继续问,你可想清楚,要我为镇中人解毒,就断不会再给你解药!
风中传来男子沉沉的笑声,我相信姑娘是身不由己,但若非要我选,我希望姑娘放過這镇中老少。
染月一個趔趄,险些站不住,勉力扶住井沿,从怀中掏出两包解药扔到男子面前,红的是你的,白色的投入井中,不出三日,毒尽去。
语毕,便欲离开。
姑娘!姑娘若有难处,尽管来找我,我叫慕容澜!
慕容澜嗎?染月苦笑着,她的难处,又岂是他可以插手的。只是她却只需用這一面之缘便可知,他和自己是一类人,是为了保护想要守护的人可以不惜一切代价的人。
思及此处,她又从怀中套出一個小瓶,将裡面的药尽数服下,然后看着自己失去知觉的身体,跌落河中。
【肆】
再醒来,染月发现自己躺在暗红的床上,窗边静静地立着一個男子,似乎因感觉到她醒来,优雅地转過了身,你醒了。
夜……教主。染月勉强撑起身,望着他的眼裡已然带上了泪光,为见這一面,她赌上了性命。可即便如此,她還是无愿无悔,只因为他曾经对她的好,因为他是她心中的天神。
任务沒有完成。夜的声音听不出波澜。
染月一惊,顾不得虚脱的身体,跪倒在地上,請教主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完成任务!
夜的眼底似有黯然一闪而過,却几不可察,好吧,最后一次机会。雇主的任务,暗杀城南慕容氏家主--慕容翼天。
染月顿时松了一口气,只觉得身体一轻,已经被夜重新安置在床上,淡淡的薄荷清香包绕着她,让她开不了口,只能怔怔地凝视他。
低叹一声,夜轻柔地将染月滑落地发丝勾回耳后,下次别再服毒伤害自己了,只此一次,若再用也是徒劳,明白嗎?
染月悲哀地点头,闭上了眼。
再睁眼,室中已经一片寂静,夜早已离开。染月的手先握紧,后又松开,反反复复好几遍,最终将手覆在了双眼上。然后告诉自己,這一次不容有失,因为夜說到做到,下次纵使毒发身亡也无用了。
无意侧首,发现床边立着一黑一白两個瓷瓶,该是夜走时留下的。巫教的规矩,黑毒白解。按照教规凡是下达的任务,定要用毒来完成,所以留下毒药本是正常,可染月望着這两瓶药突然有些疑惑,为何夜给了她毒药却又同时留下解药呢?
无声轻叹,原来她从未看透過夜的用心,只得将两瓶默默收入怀中,闭目想着明日该如何打听出慕容翼天這個人。
【伍】
三日后,夜幕四合,染月穿上了夜行衣,悄无声息地出了客栈。
趁着自己身体尚未大好的几天,染月在镇上转了几圈,在大大小小的酒馆、路摊上也听闻了不少消息。
原来慕容家倒也是個小有名气的武林世家,世代单传,固守家业,這代家主慕容翼天武功虽不及祖上,但为人甚是谦和,也得好评。而且他的长子天赋极佳,从小拜了高师,学了一身不凡的武艺,他人自不敢小觑。
慕容家在饮食方面甚是谨慎,雇佣专门试毒之人,让她不得不潜入府中亲手下毒。一间一间房探過一遍,染月最终将毒气吹入一间装饰华美的屋中,待片刻之后,才悄然从窗口翻入。但见躺于窗上的中年男子已经陷入了深度昏迷,看着却有些眼熟,好象在哪裡见過。
片刻犹豫,从怀中取出黑瓶,却在一刹那寒光骤闪,染月来不及避闪,药瓶为剑气震碎,一颗血红的药丸滚落于地面。她向后一個翻身,勉强退出剑气之外,才伸手拾到那药丸,那剑已挟着劲风而来。
看着那身白衣,染月认出了来者,突然决绝一笑,全然不避,竟是迎身而上,全力接近床上的男子,然后将手中的药丸对准其口弹出。那人似乎被染月的举动骇住了,急急收回剑势,奈何染月已抱了必死之心,剑就那么直直地刺入了她的身体,强大的剑气震落了她的面纱。
咳。看着那药丸终是未入其口,染月咳出了一大口鲜血。
是你!其实来人正是慕容谰,只因今夜染月遮面,却情势危及其父,他這才沒有认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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