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克扣军粮
“咣咣咣!”
接下来的几天,顾思年带着手底下的两百多号人开始修补城墙,每天从早到晚,忙個不停。
正如曾凌川之前說的一样,民夫到了前线,只有干苦力的份。
进度慢点、稍微偷懒点就会挨那些营兵的鞭子,城头上一直充斥着打骂声。
那些個营兵,全都趾高气昂,自觉高人一等,从不把這些乡勇放在眼裡,骂狠了一口一個贼配军。
绝大多数人忍气吞声,敢怒不敢言,
城中疯传,燕军的主力已经抵达前线,但直到這时候,边军還在修补城防,光从這一点就能看出边军武备废弛,有很大問題。
這一切都和顾思年一开始的预想相差甚远,怪不得一直被北燕欺负呢。
這座右屯城名义上是军镇,城中大部分都是昌字营驻军和各地乡勇,但实际上也是有百姓定居的。
有人的地方就有需求,酒肆、茶楼、赌坊、花坊应有尽有,敢在這种地方做买卖的也是胆大,当然,挣钱的机会也多。
甚至還有黑市,会卖些见不得光的东西,例如从军营裡弄出来的东西……
顾思年也大概摸清楚了這位张百户的底细,說是百户,实则是空有虚名,手底下正儿八经的营兵也就十几人,不過管的民夫很多。
用曾凌川的话說,這位铁定是关系户,弄进军营给個不轻不重的官职混着,运气好還能捞点油水。
“开饭了开饭了!”
“兄弟们,赶紧来吃饭!”
在伙夫的呼唤声中大家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一哄而上吵着要吃饭。
可等他们捧起饭碗的时候,每個人的脸色都黑了下来。
碗裡清汤寡水、不见半点油腥,水面漂浮着几颗野菜花,碗底有那么一点点的米粒,這就是一碗粥了。
每個人還有一個黑得发硬的窝头,算是主食,就连這窝头一天也就供应這么一顿,吃完了就沒了。
“妈的,這让我們怎么吃!”
饭量最大的铁匠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
“天天干這么重的活,就给這么点饭,饿都饿死了!”
“就是,這野菜粥喝十碗也不顶用啊!妈的!”
“不是說好了每顿都能吃饱嗎?到了這边连一顿饱饭都沒吃過,合着骗咱们呢?”
“不干了!沒饭吃就不干了!”
“对,不干了!”
不满的远不止铁匠一人,因为這种伙食不是一天两天了,连着七八天都是如此,大家一個個饿的面黄肌瘦。
說句不好听的,许多人投奔前线不就是为了混口饭吃嗎?连饭都吃不饱凭什么干活?
众人都把愤怒的目光看向了伙夫,那位跟着从凤川县一起出来伙夫哆嗦了一下,苦着脸說道:
“百户大人就给了這么多粮,就连野菜都是我自己去挖的,我也沒辙啊!”
秦熙忧心忡忡的看向顾思年道:
“這么下去可不行啊,大家的身子骨都不是铁打的,一顿不吃饿得慌。
况且大家干的都是体力活,這两天有兄弟都饿晕了,得想想办法。”
秦熙满心无奈,当初带着兄弟下山跟随顾思年,为的是挣军功、奔前程,可现在大家连饭都吃不饱,队伍裡的怨言牢骚越来越多了。
再這么下去迟早出問題。
曾凌川压低着声音道:
“大人,按理說拨给咱们的粮食不应该這么少,我看那些营兵都吃的很好,估摸着粮食被张澜给扣下了。”
“扣下了?”
顾思年皱眉道:
“无缘无故的,扣我們粮食做什么?”
作为老兵油子的武翔不屑的撇了下嘴:
“這還不简单,吞了军粮自己去卖银子呗,這种事我們见得多了。
說句不好听的,官大一级压死人,我們是乡勇,本就无足轻重,能分多少粮食全靠张澜一张嘴。”
“几位兄弟說对了,咱们想要拿到足额的粮食那是痴人說梦,大头可都在百户大人手裡~”
一道突兀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前些天在城门口认识的白岩缓步走进了人群。
這些天顾思年也和白岩照過几次面,听人說他以前是金县的一個衙役,报名来了前线,金县负责领队的都头一到右屯城就跑回去了。
有些威望、又练過点功夫的白岩靠着一副拳头当了老大。
顾思年用眼神示意大部分人散开,這才意味深长的說道:
“白兄看来知道不少事啊~”
“顾兄刚来,对军营裡的事還不熟悉。”
白岩随意一笑:
“我們這些乡勇,上不得台面,拿不到足额的军粮。
大家都一样。”
“妈的,竟然玩這一手!”
铁匠怒不可遏:“老子去揍他一顿,出出气!”
“坐下!”
顾思年冷喝一声:
“這裡是军营,打了百户,你想掉脑袋?”
白岩附和道:
“你们最好還是听顾兄的,這种地方随便得罪一個人就能要了你的命,人命不值钱的。”
铁匠撅了噘嘴,有些不服气,但還是坐了下来,垂头丧气。
顾思年抬头朝远处张望了一下,意有所指的說道:
“白兄,你们的人似乎吃的比我們好点?
是不是有什么门路?也指点我們一二。”
這两拨人负责修理的城墙挨着,平日裡抬头不见低头见,要不然也不会顾思年這边一闹,白岩就听到动静凑了過来。
顾思年前两天就发现了,白岩這群人碗裡的米要比他们多些。
“咳咳。”
白岩轻声道:
“实话跟顾兄說,我們的粮能发多少,兄弟们能不能吃饱,就看你能不能让百户大人满意。”
顾思年何等聪明,反问道:
“也就是說我們只要打通张百户這個关节,就能拿到粮食?”
“是的。”
白岩有意无意地多說了一句:
“咱们這個百户大人啊,爱财
剩下的顾兄自己琢磨。”
“爱财?”
顾思年目光微眯,心中隐隐有了主意,捧起粥碗灌了一大口:
“多谢白兄提醒!”
“客气了。”
白岩笑道:
“咱们啊,互帮互助~”
……
“参见百户大人!”
营房裡,顾思年恭恭敬敬的朝着张澜弯腰行礼。
张澜四仰八叉的半躺在椅子上,眼皮眯的只剩一條缝,漫不经心的說道:
“唔,是你啊,找本头有什么事嗎?”
“咳咳。”
顾思年尽可能委婉的說道:
“想請百户大人,给我多拨些军粮。”
“军粮?”
张澜的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
“该发的军粮不都给你们了嗎?怎么還要?
沒有沒有,赶紧走。”
“发是发了,就是太少了。”
顾思年苦笑道:
“兄弟们干的都是力气活,吃不饱哪有力气干活?這些天已经饿晕了不少,大人是不是多发点粮食?”
“你這說的叫什么话?”
张澜不满道:
“营中军粮分发自有定数,有口饭吃就不错了,哪来這么多怨言?
难不成本头還故意克扣你们不成?”
眼见這家伙要发火,顾思年赶忙快步上前,顺手往张澜手裡塞了点碎银子:
“大人别生气,咱沒這個意思,這是一点心意還望大人收下。
营裡面都說百户大人体恤下情,心地善良,咱兄弟们实在是饿的紧,沒办法了才来向大人开口的。”
“唔,沒想到你還是個机灵人啊,到底是典史啊,呵呵。”
张澜的眼皮子抬了抬,毫不客气的就把几两碎银子塞进了口袋裡:
“你說对了,本头一向是慈悲心肠、体恤下情,有什么事咱们都好商量。
哈哈哈。”
到底是收了银子,张澜的嘴脸一下子就变了,笑容满满。
可顾思年的心头在滴血啊,自己离开凤川县,拢共带了十两银子,這一出手就给了五两。
五两啊,就是拿去买粮食也得买不少。
而且最让顾思年憋屈的是那些粮食本就该是他们的,却還要拿银子来贿赂。
饶是如此,顾思年還是挤出了一抹谄媚的笑容:
“对嘛,百户大人的名声营中谁不知道?
所以您看,粮食這事,能不能通融通融,让兄弟们吃口饱饭?”
“嗯~”
张澜装模作样的思考了一会儿:
“這事,不是那么好办。
但看在你這么有心的份上,本头就帮你办了。
回去吧,下次发军粮的时候,肯定会多!”
顾思年大喜:
“那我就先谢過大人了!”
……
“来了来了,粮食来了!”
“哈哈,真不少啊!”
“总算是有粮了!”
伙房裡,铁匠秦熙几人喜笑颜开,一口袋一口袋的粮食往屋子裡搬,這次送来的粮食比之前多了一倍都不止。
饥肠辘辘的铁匠恨不得现在就开火煮饭,先吃上三大碗。
顾思年面带笑意,虽然花了银子,但只要能让兄弟们吃口饱饭,就值!
不過一想到张澜那贪婪的眼神,顾思年就浑身犯恶心。
看着堆满墙角的粮袋,铁匠兴冲冲的解开了最边上的一口袋,一把就抄起了裡面的稻米,想先看看稻米的成色。
大家脸上的笑容也在這一刻戛然而止。
铁匠宽厚的手掌心裡,只有一半是米粒,還有一半是碎石子、沙子,摸起来都咯手。
“這,這?”
铁匠目瞪口呆。
秦熙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快步上前,招呼众人道:
“粮袋都拆开看看!”
“刺啦刺啦~”
“快看看!”
“米裡掺了沙子,妈的!”
“這些也是,全掺了砂石!”
所有的粮袋裡都是一半米,一半杂物,无一例外。
也就是說看着粮袋多了一倍,实际上拨给他们的粮食几乎沒有增加。
白高兴一场!
就连脾气相对而言比较好的曾凌川都气得不轻:
“妈的,收了银子不办事,耍我們!
杂碎!”
“老子就知道他不是好鸟!”
秦熙满脸通红:
“早知如此,银子扔了也不给他!王八蛋!”
“年哥,怎么办?”
“要不找他去!”
众人纷纷将目光看向了顾思年,群情激奋。
“都别冲动!军营裡,尽量别来硬的。”
顾思年满脸阴沉的抓起一把杂粮,冷声道:
“张澜是吧?百户是吧?
這梁子咱们就算结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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