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他也并不贪图這点温暖
姜莱已经换上睡衣,這会儿又从床上爬起来,很小声地喊姜理,姜理拉外套拉链的手都在抖,嗓子眼也是,他尽力克制着。
“莱莱,我得去趟医院。”他一边說一边看手机上的時間,刚過十点,莱莱神色迷茫,看上去有些无措,姜理从一旁的衣柜裡给他找出衣服,替他穿上。
“一起去。”
夜裡十点半,姜理带着孩子到达了医院,为了不耽误時間,他特意打了车,這個点住院病房的灯還很亮,走廊裡的白炽灯把姜理本就沒什么血色的脸照得更加惨白,何怡的哭声老远就从病房裡传来,姜莱害怕地紧紧牵着他的手,然后被一步步带进姜平威的病房。
小周叹着气从门裡出来,见到姜理时朝他走過来,說:“姜先生夜裡出现休克,连忙叫了医生,连手术室都沒来得及进,就走了。”
姜理浑身僵硬地站在门外,只有眼珠子能动,他仿佛是台器械,嗓子更像是卡了带,心跳从在家裡接到电话起就跳得异常剧烈,此刻更是快到让他有一种呕吐感。
小周告诉他:“一会儿就要被推到太平间,护士应该会联系您叫殡仪馆的人来搬运遗体,或者也可以存放在医院,会有专门的人来处理。”
姜理的表现太過反常,小周有些不放心,喊了他一声:“姜先生?”
“啊。”姜理抿着唇,后知后觉地点头說好。
小周往边上站了站,随后找了個僻静的地方用手机打了個电话。
內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閱讀姜理尝试着做了好几個深呼吸,何怡一直在哭,也不顾這是公共场合,尤其是在看见姜理时,像是找到了什么宣泄口,恶狠狠地向他跑来,因为跪着久了,她的脚都是麻的,趔趄了几下,但丝毫不影响他拽着姜理的胳膊对他进行谩骂。
“你有什么脸過来,要不是你他怎么会死,就你非要拖,全都赖你!”
“扫把星!当初养你有什么用,姜平威的病就是累出来的,养一個儿子還不够,還要养一個你,现在好了,终于死了!”
“沒心沒肺的东西,需要你的时候你消失,现在他死了,你来得這么及时。”
一字一句,姜理都快听麻木了,他连反驳都懒得反驳,心裡只想着,叔叔的后事应该怎么办,是不是得回老家,不能让叔叔就這样安安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医院裡。
医院是個不好的地方,姜理一点都不喜歡。
“姜理,你跟你這個沒爸的野种儿子一样,你怎么不死啊!”
何怡說着就要去拽姜理身边的姜莱,還好姜理反应快,一手把孩子护在身后,另一只手猛地将她推开,何怡沒有防备,直接被推倒在地,眼泪鼻涕還糊在脸上,姜理咬着牙,胸口不停起伏,看着何怡那张面目可憎的脸。
“你不准碰他。”眼角猩红着,一字一句地告诉她:“因为你是叔叔的妻子,所以我喊你一声婶婶,我也很感激你以前收留我,但這不代表你可以把什么气都撒在莱莱身上,他是我一手养大的,他不欠你。”
姜理這些话說得陌生,她還在不停地骂着什么,姜理用手把姜莱的耳朵捂住,怕他听见這些不堪入耳的词汇,低着头宽慰地朝孩子笑笑,用唇语說:“走吧。”
何怡彻底崩溃了,姜何還在医院躺着不行,唯一的男人现在又死了,她沒了任何依靠,从小就任她打骂的姜理现在像变了個人,她就那么坐在地上,渐渐沒了声音。
內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閱讀俩人坐在走廊边的椅子上,姜莱還牵着姜理的手,小小的身体动了动,想要离妈妈近一点。
“妈妈,舅公怎么了?”
姜理眨了两下眼睛,才发觉眼眶都是干涩的,他半张着嘴,說:“死了。”
“死了?”姜莱轻声问:“那......是不是以后都看不到舅公了?”
“嗯。”姜理喉咙酸楚,指腹在孩子手背来回摸了摸,說:“莱莱,咱们一会儿就回家。”
叔叔的后事還不知道怎么处理,何怡现在像疯了一样,沒什么理智,叔叔不能就這样一直呆在医院裡。
他正想着是不是要联系殡仪馆,视线裡出现一双白色的运动鞋,姜理心脏猛地一跳,随后又渐渐平息,鞋面上的鞋带打得很整齐,是個漂亮的蝴蝶结。
“還好嗎?”谢楚钰往他身边一坐,又看了眼姜理身边的小孩,从兜裡掏出一跟棒棒糖来,递到姜莱面前,說:“给。”
姜莱拒绝了,“谢谢叔叔,我不吃。”
谢楚钰皱着眉头,“還有小孩儿不吃糖呢?”
“吃糖会蛀牙。”
內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閱讀“刷牙就不会。”谢楚钰又往他眼前递,“拿着。”
姜莱贴着姜理的手臂,把脸都埋进去,谢楚钰见他這样不禁笑了声:“防范意识可以啊。”
姜莱认真地告诉他:“不可以吃陌生人给的东西。”
“谢先生。”姜理开口道:“谢谢了,莱莱不吃。”
“好吧。”谢楚钰又把糖收了回去,自己撕开包装塞进了嘴裡,“我這两天很少来,今晚来碰碰运气,正好就看到你了。”
姜理還在发呆,沒听谢楚钰在讲什么。
“是很重要的人嗎?”谢楚钰问。
姜理模样呆呆的,“什么?”
谢楚钰脑袋往病房那边转了下,重复着:“是很重要的人嗎?”
姜理垂着睫毛,說是。
“生老病死很正常,他這個病已经拖很久了,死了算是解脱。”
內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閱讀“嗯。”
“遗体打算怎么处理?我帮你。”
“不用的,我自己来就好。”
“還是火化吧,总不能把他带回老家。”谢楚钰說:“别折腾一個死人了。”
谢楚钰說得对,叔叔已经死了,不应该再折腾他了。
姜理从始至终都很沉默,谢楚钰嘴裡的糖从左边滚到右边,Omega的侧脸清瘦白皙,嘴唇估计由于长時間不喝水而起皮。
大概過了两分钟,谢楚钰弯着身子,从底下去看姜理的脸,這個动作着实把姜理吓一跳。
“你干嘛?”
谢楚钰很轻地笑了笑,“還以为你哭了。”
“我沒。”姜理吸了下鼻子,“谢先生,我先带孩子回去了,明天一早我過来,叔叔的遗体就先放在医院。”
“你们怎么過来的?”
內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閱讀“打车。”
谢楚钰先他一步起身,吮着嘴裡的糖,說:“走吧,送你回去。”
姜理下意识就要拒绝,但是谢楚钰毫不客气地就将拽他起来,“你這人怪有意思的,走了。”
他被谢楚钰带着进电梯下楼,這人一副自来熟的模样,让姜理很不适应,他把手抽出来,說道:“我自己走就好。”
“這個点,我這儿可不好打车,前边在修路,最近很少有出租车過来,你要是在這儿等,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夜裡户外的风有些大,也很凉,姜莱两只手都抓着他,他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套在姜莱身上,蹲着身子替他把拉链拉好,硕大的衣服直接把姜莱的小脸遮了個彻底。
“我......”
姜理是想拒绝的,但是又觉得谢楚钰說的好像沒错,万一真打不到车,总不能让莱莱陪着他在這儿吹冷风,本想着带莱莱過来见叔叔最后一面,谁知也沒见到。
“怎么回去?”谢楚钰又问。
姜理舔了下唇,說:“谢谢。”
谢楚钰把嘴裡的糖咬碎,让他跟自己去停车场,边走边问:“你现在倒不怕跟着我会碰到钟宴庭了?”
內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閱讀钟宴庭三個字仿佛像是什么咒语,让姜理心脏都在震,他一声不吭地跟在谢楚钰后面,医院道路两旁的路灯把三個人的身影拉得很长,一辆黑色的轿车在他们对面停下,谢楚钰沒再往前走,姜理看他不动了,问了声:“怎么了?”
视线顺着谢楚钰往前看,恰好看到钟宴庭从车后座下来,姜理牵着姜莱的手陡然握紧。
钟宴庭应该是从家裡赶過来的,只穿了件深黑色的防风服,身姿颀长而挺拔。
“真巧,這么晚還来医院?”谢楚钰懒懒散散地朝他打招呼:“是身体不舒服嗎?”
钟宴庭只盯着他身后的姜理,眼眸深黑,姜理却不跟他对视,望着地面。
“你叔叔他......”
“他死了。”姜理打断了他,声音沒什么波澜,“谢谢你這段時間的帮助,我会尽快把钱還你。”
“我說過不用還。”
钟宴庭皱着眉,有点不耐烦,他讨厌姜理总跟他提到钱,大晚上的又跟谢楚钰在一起,這俩人到底什么关系?
這些话差点就要脱口而出,又被他压下,這個時間跟地点,也不适合多问,姜理看上去太单薄了,只穿了件薄薄的T恤,明明沒有眼泪,也沒有哭過的痕迹,但就是觉得很脆弱。
“上车。”钟宴庭說。
內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閱讀姜理忽然觉得口干,他意识到自己好像从下班回家后就沒有喝過一口水,他不去看钟宴庭的脸,逃避一样,只是对着谢楚钰說:“谢先生,我在這裡等你。”
周围的空气裡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涌动,谢楚钰挑了挑眉,无视钟宴庭冷漠的脸,越過他去停车场。
钟宴庭真正生气的时候反而不会有任何表情,姜理很清楚,换做以前他肯定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去道歉,八年了,他发现他都沒有忘记關於钟宴庭的任何一個细节。
“你什么意思?”
兴许是Alpha的语气太過暗哑,让姜莱都有些害怕,他躲在姜理身后,头一次不敢去看钟宴庭的脸。
這個动作被钟宴庭看在了眼裡,他突然感到一阵挫败。
“你是在生气?”钟宴庭不解地问:“是因为我沒有去你那儿嗎?”
“不是,你很忙,不用来。”
很普通的一句话,但钟宴庭的气怎么也憋不住,“那你在做什么?你当着我的面跟谢楚钰走?你知道他什么人嗎?”
“他只是送我回家,這裡不好打车。”
“我送你回去啊。”
內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閱讀“不麻烦你了,你忙你的就好。”
“你到底在闹什么?”责问呼之欲出,姜理的手又开始抖,也沒有在怕,就是忍不住发颤,他自己都觉得奇怪。
“你知不知道莱莱他......”
眼尾红得迅速,姜理黝黑的瞳仁裡全是钟宴庭的倒影。
莱莱很期待你的到来,也很期待跟你一起吃饭,我們等了你很久。
這些话他发现他說不出口,甚至,在钟宴庭问他闹什么的时候,他有种冲动,想不管不顾地告诉钟宴庭,莱莱是你儿子,你怎么可以答应了又反悔,怎么可以不回消息,让人白白等一晚上。
谢楚钰来得很快,车子就停在钟宴庭车的后面,他下了车,替姜理把车门打开,他让姜莱先上去,然后自己再进去,钟宴庭不知道什么时候走過来,从后面拉過他的手,发现一片冰凉。
“你真的要跟他走?”钟宴庭沒有任何瑕疵的脸上好似有什么在破碎。
姜理连头都沒有回,默默地把手抽出来,安静地上了车。
Alpha的手很热,但他好像也并沒有很贪图這点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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