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怎么……你，還沒走嗎。”
男人散发着醉酒的声音，透着沉沉暗哑，似乎是疲惫到了极点。
楚今曦从未听過男人以這样状态說過话，不免心裡轻轻一紧。不知该以哪個名词将這种感觉准确命名，只是第一次体会到。
她慌忙垂下眼帘，将视线装作不经意地看向别处。
“……哦，学习忘了時間，然后……要走的时候，宋秘书扶着你回来了，說你喝醉了，然后……宋秘书說要我留下来照顾你。”
“原来，是宋秘书要你留下的，我還以为……”
男人陡然松开了手，眸底掠過数倍于往日的晦涩，眉宇蹙起一道峰，薄唇之间愈加沉哑，“那……你回去吧。”
“……哦？……哦。”
女孩些许茫然，些许踯躅，余光瞥着男人那被酒精醺红的脖颈，那有些干渴的薄唇，那微微睁着却又异常透支的眼睛，“……如果……如果你不舒服的话，需要……需要照顾的话，……我可以暂时……”
“不用。”
男人的回答随即而来，沒有任何空隙，只是音色冰冷到仿若沉入了深渊裡。
“……哦。”
女孩挪开小脚，一步一步地走向门口，不知怎地，心却像是被一根极细极细的绳来回刮着，些许涩涩晕染开来。
脚步停在防盗门前，小手伸向了门把……
而她身后的那双眼睛却从未离开過她，依然那么炽烈欲燃，更多了几分从未有過的某种期待……
在這寂静的愈来愈深的夜裡，女孩的心却在小手刚刚触及到门把上的瞬间倏然刺疼了下。
就像那個门把有毒般，她的小手闪了回来。立在原地徘徊着。
身后的男人薄唇微微一颤，似要說什么，又终究沒有，眸光缩紧，似乎在静待着什么，喉结暗自往下滑动着……
嗒，嗒，嗒……
屋裡静得似乎能听得见時間在一秒一秒飞逝的声音。
女孩猛然回头，匆匆走回来，轻轻說，“等你酒醒我再走。”
男人缓缓闭上了早已疲惫不堪的眼睛，唇角却微不可察地浅浅扬起了一抹弧度。
楚今曦第一次沒有任何顾忌地看着沉睡的男人，虽然酒精将他的脸庞醺染成了醉色，但依然遮掩不了那天然雕刻般的帅气。只是，今夜醉酒的陆楠尘少了几分锋芒。似乎在做着什么从来就沒有做過的美梦。英气的眉宇间从未有過的舒展。就连那往日冰封的眼角也舒缓了羽翼般长长的墨睫。
柔和的台灯之下，醉酒沉睡的男人似乎沒有了一丁点儿危险。楚今曦忍不住抬起她的小手来，想要去动一动那盛世美颜。
那纤巧的指尖儿慢慢探過去，离着男人的脸颊些许距离，還是不敢径自触碰下去。
平日裡那冷若冰川的容颜此时此刻却散发着异常炽热的气息，飘渗进楚今曦小手每個毛孔裡。
是酒醉的原因吧。
要不然无法解释，冰与火交融在一起的却是一個人。
哇，那睫毛怎么会那么长，那么密，那么黑。
楚今曦不由自主地俯下小脸去，闪亮的眼睛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男人的睫毛。
从未见過這么好看的睫毛。
谁又能想到這样的睫毛下的竟是一双沉如黑洞、无法揣测分毫的深眸。
倏然间，睫毛下的那双大眼毫无预兆地睁开了，眼眶裡布满血色，一眨不眨地凝视着毫厘之内的女孩，像是有种无可抑制的吞噬之力即将爆发。
女孩吓了一大跳，本能地想要起身，却被男人的大掌箍在了胸前，“偷偷看我？”
“沒……沒……沒啊。”
女孩窘得要钻到地缝裡去，小脸上刹那腾起了热。
就以這样的姿势如此近距离地被箍紧在男人身上，二十岁的楚今曦就感觉晕眩地想要软下去。
原来，在這样的深夜，在這样的昏黄柔和的台灯下，此时此刻的情境，真的需要她噙满意志力。
男人的手机却在此时响了。
楚今曦趁机离开了床的位置，去客厅给男人倒水去了。
依然疲惫着陆楠尘瞥了一眼手机，顺手按了免提，“這么晚了，什么事。”
那头传来是他父亲陆董事长陆志雄的声音：“楠尘，不要再和裴氏闹下去了。两虎相斗，结果就是两败俱伤。我今天刚和裴远毅好好聊了聊，他有意两家联姻，你和他女儿裴赫娜同龄，很般配。明天你去和她见见，就定下来。這样你和裴赫天也就一家人了，握手言和，沒有什么說不开的事。你记得一定……”
男人忽然扫见端着玻璃水杯顿住在卧室门口的女孩，他匆忙按断了电话。
女孩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依然保持微笑着将水杯端過来，递给了他，“你好像应该醒酒了吧。那……我走了。”
“……你……”
男人欲言又止，沉沉的黑眸中闪過复杂的情绪。
楚今曦却早已转過身去，拿起背包来快速开了门走了。
楼道裡传来女孩奔跑的脚步声。
男人顿然坐起来，拿起手机就拨了号码，“宋秘书！宋秘书！先给楚今曦打电话让她呆在原地等你送她回家！火速！”
宋秘书从未听過陆楠尘如此失态，知道事情非常紧急，连连回应，“哦，好的，好的，收到，陆总。放心，我就在附近，我立马给她打电话，我立马過去接她。”
楚今曦沒走电梯，一口气跑到了楼下，然后将脚步放缓，一步一步地往rn小区外走去。
已是深夜，小区裡出奇地静。
楚今曦抬头望了望天，无月无星，却有雪花不期而至。她抬起手心，接住了几朵，然后轻轻问道：“雪花雪花請告诉我，为什么我的脚步突然沉重了起来。”
雪花无声，依然保持晶莹，些许时候，便在小小的掌心融化了。
是啊，为什么脚步会突然沉重起来。
难道自己曾几何时对住在這裡的這個男人有某些特别的期待嗎。
本就是两個世界的人哪。
终究也是两個世界的人哪。
不能因为某些际遇多了几次接触就要产生不切实际的想法。哪怕一瞬都不可以。
即使从深渊走来，即使伤痕累累，陆楠尘，他也终究是豪门之子啊。他能给她补习功课，已经是天方夜谭了。
人哪，還是要知足啊。楚今曦。知道嗎。守好自己的本分，過好自己的生活，好好学习，好好高考，然后一边坚持寻找亲生父母，才是你当前要做的事。
楚今曦在心裡自言自语着，小手抬起来，随着落雪一起擦拭了眼角那抹不听话溢出的泪珠儿，弯起了唇瓣，微笑着。
楼上的男人身着单薄的白色衬衫站在打开了窗的阳台，似乎完全沒有感觉到寒风的冰刃。他盯着女孩的影子，直到他看到宋秘书开车停在她面前，寒暄了几句，接走了她。
第二天，楚今曦并沒有按照之前說的，来到陆楠尘的房子打扫，而是去招聘兼职的地方寻找兼职的机会。
中午的时候，她买了两個包子坐在路边长排椅上吃着。有点口渴，她就先放下手裡的几书本在椅子上，就到旁边的报刊亭买了一瓶水。
她刚拿着水转過头来，就看见一個中年男人拿起她的书来就要走。
“大叔，你要做什么？”
楚今曦急匆匆跑過来，试图要回她的书。
可那大叔一脸凶相，“女孩子家读那么多书干什么？我拿着卖废品。”
“卖……卖废品？！”
楚今曦急了，“大叔，這是我的书，我刚买不久的，不是废品，我還要拿着用呢。是我非常重要的高考复习资料。麻烦您還给我，好嗎。”
那大叔完全不给，装在她的废品麻袋裡就走，完全不理会楚今曦。
楚今曦忙追着拦住她，再三請求，“大叔，這几本书真的对我非常非常重要，還有几個月我就要参加高考了。您能不能還给我？”
這时，从小路口又横過了一個人，将楚今曦直接拽到了一边，“冤家路窄啊。我可被你害得进了局子住了三天。還被留了案底。你還在這裡又要害我爸？”
楚今曦這才发现拽她的人就是上次碰瓷讹诈她的那個人。原来，他和這個拿走她书的中年男人是父子啊。上梁不正下梁歪。
“无论如何，請把我的书還给我。谢谢。”
沒想到那人一把将楚今曦推到在地，拉着他爸就跑。
楚今曦的脚崴到了，疼得一时之间根本站不起来，她想喊又喊不出来，那几本书可是陆楠尘给她的，非常有用的数学辅导书。她根据這几本书复习效果非常好。现在沒了，她要想再找到同样的书，估计会很难吧。
一個人影蹲下来，响起熟悉的沉声，“你沒去打扫房子。”
楚今曦循声抬眸，怔住了。
陆楠尘？！
他怎么出现在這裡的。
他今天不是……不是应该去见什么裴赫娜嗎。
男人瞥着女孩的脚腕，不由分說地将女孩抱起来，放在了拐弯处的车裡，“别动。”
望着转到驾驶位置，启动车子的陆楠尘，楚今曦惶惑了。
“……我想……我想還是不要麻烦你……”
男人两只大手熟练地操控着方向盘，面无表情地扫着后视镜中的女孩，眸光深如海，“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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