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窗外的大雪并未停止……
依然如帘如序般纷纷……
分明应该是個静谧皑皑的除夕夜……
却，
在一扇钢制防盗门之隔的楼道裡传来持续不断的响亮的抽打声……
因为是亲生母亲……
所以……，男人不能還手……
不能還手……
不能還手……
他，到底有多么心痛……
多么矛盾……
多么纠结……
又是多么绝望到了极点……
或者，他早已绝望過了……
要不然他的眼眸不会总那么深邃如渊……
又到底为什么。
男人，他宁肯被如此打骂，今夜就是不肯呆在陆家别墅呢。
听說，以往，他都是呆在陆家别墅過的除夕。且，他以前经常住的地方也是陆家别墅。
今夜的他，为什么如此倔强，如此执着。
门外传来程美岚打累的声音，“陆楠尘！你今夜到底是哪根筋不对？！死都不肯回去？！起开！我今天非要砸了這房子不可！从今往后你只能住在陆家别墅！”
咣咚！
是防盗门被冲撞的声音。
随后，又传来程美岚的吼叫，“陆楠尘！你敢挡住我？！起开！”
保镖们却涌上去，“夫人，您沒事吧。”
好似程美岚气疯了，眼前都发了晕，被保镖们扶住了。
“夫人，要不，我們還是先送您回去吧。”
程美岚已经狠狠打了那么长時間了，完全透支了力气，在保镖们的护送下下楼去了。
几分钟后，防盗门咯噔咯噔地被从外面连着扭开几道锁，开了。
男人从外面沉默地迈进来，紧紧地关上门，咯噔，又反锁了三道。
女孩這才发现男人出去的时候沒有穿西服上衣，只有单薄的白色衬衫和西裤。那点点鲜红的血迹沾染在了洁白的衬衫上，格外触目惊心……
男人微垂着头，并沒有看她，而是径直转向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在走廊射灯下，女孩還是依稀看到了男人脸上斑驳的伤痕和唇角涟涟的血渍……
心上抽离般涩涩的疼……
望着男人那有些沉重的步子，她不由自主地颤起唇瓣，“……你……需要医生嗎……”
男人顿住脚步，并沒有回头，沉着犹如从海的最深处发出来的无法揣测又混杂着难以言說的悲怆的声音，“回卧室去。”
“……可……你……你……受伤了……”
女孩并沒有走，依然停在那裡，怔怔地望着男人深沉的背影……
“听到沒有？！”
男人压低着下颌，暗哑的声线却极具可怖的穿透力。
“……”
女孩陡然浑身颤栗着，眼眸睁得大大的，小手无措地揉搓着，小脚在地板上一点儿一点儿地退后着……，就那么看着男人加速了脚步走进了洗手间，咣当关上门，随后便听到了淋浴花洒被打开到了最大喷水的声音……，
“嘶……”
“嘶……”
……
声声颤人心弦的低吟伴着喷溅的流水声接续不断地传出来……
女孩的心蓦地提到了嗓间……
小脚刚刚退在卧室门前，戛然而止……
那……分明是……還渗着鲜血的新伤口与温热的洗澡水之间的残忍撞击……
男人，他，应该……很疼……很疼吧……
毋庸置疑。
一定是的。
可他還是不去医院，也不叫医生……
此时的热水淋浴是更加剧了疼痛吧……
他应该知道的。
可他還是這么做了。
为什么。
是为了硬生生地减轻内心的伤痛嗎……
那该是多么深多么深的心伤呵……
要用更痛的肉////体来抚慰……
否则，是根本不能承受這生命中来自亲生父母的巨大伤害吧……
窗外茫茫寒夜。
依然默默坠落着洁白的雪花。
在此时此刻女孩温软的眸光中，這雪花应是如泣如诉的男人的泪吧……
她从未见男人哭過。
无法想象，经历了并在继续经历着這么多残忍的伤痛，男人究竟需要怎样的意志力才能足够坚毅到沒有一滴泪。
也或许，男人小时候在乡下那個偏僻庭院裡，已经哭干了今生所有的泪。
无论如何，今夜的她，仍然无比祈愿今夜的男人能毫不顾忌地哭一场……
她怕男人隐忍久了，病了怎么办。
她托着虔诚的心，希望男人一生安然无恙。
不知道什么时候的时候，洗手间的门开了，男人穿着宽松洁白的浴袍走了出来，发丝依然润湿着，并沒有吹干，映着射灯的粼粼微光。
抬眼的瞬间，男人发现了依然伫立在卧室门前的女孩，顿然一刹，又倏地移开视线，一边走向酒柜，一边淡淡地說，“不听话。”
“……？……沒……沒……”
女孩心上一紧，浅浅弯起眉眼来，“院长妈妈說我可是最听话的孩子。”
男人眸光微微一缩，倾倒了半杯louisxiii干邑白兰地，修长的大手端起来轻捻着杯壁，缓缓持续饮着，凸出的喉结随之上下滑动，直至杯中空空如也。
哒。
杯子被轻然放在了桌上，男人双手插在宽松洁白浴袍的口袋裡，一步，一步，稳稳地走向了女孩……
女孩无法揣测男人的意图，小手紧张地胡乱摸在卧室门框上，“……我說的是……是真的，院长妈妈真的是這么說的，我……我的那些孤儿院的小伙伴们都……都知道……”
男人的脚步停在女孩的近前，压低些视线，凝向小小的她……
女孩赫然发现男人的脸上多了好几個创可贴，不均匀分布在额头和面颊，還有下巴上，唇角的伤口似乎更大了些，依然渗着点点血痕……，浴袍未遮住的脖颈胸襟处斑驳着累累伤痕……很新……很新……
她不禁本能地睁大了惊怔的瞳子……，颤抖着那颗正在咚咚咚跳着的小心心……
男人感觉到了女孩的异样，似是不经意地掩了掩浴袍的襟边，“那……刚才叫你回卧室，怎么還呆在這裡。”
“……哦……，那個……刚才……你太……太凶了……，我……我……”
女孩支支吾吾地极力费尽脑细胞寻找着某些合理的借口。
男人胸前略略起伏，眉宇微微紧了紧，俯低深眸，靠近着女孩涔着细密汗珠儿的小脸儿，“沒忍住怕？”
“……”
女孩心跳怦然超速……，慌乱地闪躲着男人的眼神，却无处安放……
哦……
要命……
他干嘛挨得這么近……
声音为何這么沉磁……
就连那脸庞上的创可贴和唇角的血渍都成了一种难以言說的魅惑……
“……那……那我现在去睡了……”
女孩猫着纤腰想从男人的视野内赶紧逃走……
男人大掌却一把拽住了她嫩嫩的小手腕，扶正她的身姿，深邃的眸光径直贴近了她卷翘的睫毛，“楚今曦。怕我只能忍着。不准逃走。知道嗎。”
“……”
女孩微微抖着唇瓣，瞳子恍如隔世般眨着，男人那深不见底的眼睛裡明明蕴着累累斑驳的创伤，只是他的眼角为何是那么湿红……
有個声音告诉她，這個男人很危险。
又有個声音告诉她，這個男人需要她。
心底深处的直觉则径直宣布，她，比任何时候都心疼這個男人，无论他是否危险，无论他是否需要她，她都想要心疼他，毫不顾忌的那种，不求任何回报的那种……
只是……，
会不会事与愿违？
她继续呆在他的身边，却给他带来更多的……麻烦？或者伤害？
男人的电话响起来，是宋秘书。
男人淡淡转身接了起来，“有事？”
宋秘书很是担心的样子，“陆总，听說夫人刚才去rn小区闹了，您沒伤到吧。需要我带着人過去守在门口嗎。”
男人面色沉寂，“我沒事。不用過来。陆家的事总有彻底解决的那一天。”
挂上电话，男人转過身来的时候，女孩已经不在卧室门边了，房门关闭着。他的唇角微微上扬着一丝弧度，走开了。
站在客厅中心，男人举起双臂，弓起来，慢慢松了松筋骨儿，眉心处随着身上的伤口收缩时而蹙紧。
拿過医药箱，打开来，找出医用酒精和消毒棉签，脱下浴袍，对照着客厅裡的镜子开始依次在伤口上消毒。
女孩刚上床才发现自己的手机落在餐桌上了，猜测男人应该是睡了，于是悄然压开了门把手，想着蹑手蹑脚地将手机拿回来。
门缝刚刚启开一丝丝，她的视线裡便映满了男人成结构性隆起的结实的脊背。還有……，那背上无规则遍布的條條崭新的——伤痕……
女孩的心蓦地提在了胸口，粉嫩的唇瓣怔怔地微微启开……
此时的男人正反伸着指节将蘸透酒精的棉签极力伸向后背肩胛骨的伤口处，却怎么都沒有完全够着……
不知是哪裡来的勇气，女孩猛地打开门冲了過去，颤着小手接過了男人手裡的棉签，无比认真仔细地一点一点儿涂抹在了男人肩胛骨的伤口上……
男人顿然一滞，后背的肌肉若有似无地感觉到了女孩那小手的温热触觉，深邃的眸光闪過异样缓缓地凝向了面前镜子中的女孩……，炽烈欲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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