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十步杀一人(5) 作者:未知 孙奕之一边想着,一边策马缓缓而行,到了大司寇衙门口,递上了太子所赠的鱼符,刚要下马,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回头,就看到伍平匆匆赶来,一脸的焦急之色,看到他时,亦不過抱拳一礼,就要直冲进去。孙奕之伸手一把拉住他,皱着眉问道:“大公子如此焦急,所为何事?” 伍平被他拉住,先是一皱眉,继而按捺住怒火,低声說道:“阿封跟我去你家时,被人劫走……” “我刚才见過他。”孙奕之打断了他的话,只一眼,已看出了他的不耐,在他愕然惊疑的表情中,平静地說道:“他现在沒事,只不過有些惭愧于自己的无能,想一個人冷静一下,過两天就会回家。大公子不必担心。” “沒事?”伍平的脸瞬间从愕然变成了愤怒,差一点就要咆哮起来,“沒事为什么不回家?为什么不让人告诉我一声……” “我不是正在告诉你?”孙奕之挖了挖耳朵,深深地觉得跟伍平常年合不来绝对不是因为自己的错,“大公子若是无事,奕之就告辞了。” “等一等!”伍平恢复了冷静,“那個蠢材……阿封有沒有說過,是谁劫走了他?是你救了他嗎?” “不是。”孙奕之想了想,還是摇了摇头,“是阿封去太子那找的我,我正好想来大司寇這裡问问案情,就跟他出来了。” 伍平這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发现他身上還缠着白布,就连那张俊朗的脸上,都有不少细碎的小伤口,再加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淤伤,显然伤得不轻,這风口浪尖上,居然還敢一個跑来大司寇這裡,真是嫌命长活得不耐烦了。 “既然如此,我們一起去拜会司寇大人,或许我還能帮上点忙。” 他肯帮忙,孙奕之自然也不会拒绝,正好衙门的差役出来,恭恭敬敬地向两人行礼道:“大司寇有令,請二位公子入内一序。” 伍平点点头,便大步上前,孙奕之见他有意走在自己前面,也不以为意,反正他有伤在身,這会儿也沒那個心思与人相较,只是进门之后,看到裡面的差役们忙忙碌碌,来去匆匆的样子,心中不由暗暗叹息。 這位大司寇华元华大人,原本也是祖父的故交,只是为人迂直,刚正不阿,当年就是因为他,伍子胥想要先斩后奏地杀了越王勾践,结果被他给生生拦下,死活要谨遵上谕,不能陷君主于不义,结果放跑了勾践君臣,如今养虎为患,成了吴国的心腹之患。到如今,他也不觉得越国为祸,想要說服他此次惨案有越国奸细的份,只怕沒那么容易啊! 华元在正堂上,正与一员校尉說话,长眉紧皱,神色肃然,显然說的不是什么轻松的话题,一看到两人进来,就立刻停下,起身相迎,“孙将军,本官正准备让乐校尉去找你问案,你来得正好。”說着,他又转向伍平问道:“不知大公子前来,可是奉伍相之命?” 伍平上前一礼,道:“回大司寇,伍平奉家父之命,前来协办孙家灭门一案,還望大人多多指教。” 华元点点头,转向孙奕之,說道:“本官听闻孙家一案,亦是深感震惊,還望孙将军节哀顺变,配合我司缉拿真凶,以告令祖及家人在天之灵。” “多谢大人关心,在下一定知无不言。”孙奕之看了眼他身边的年轻校尉,說道:“就是不知乐校尉這裡,可有线索?” 乐泽看了眼华元,华元便颔首說道:“乐泽,你带孙将军下去看看吧!” “遵命!”乐泽应了一声,朝孙奕之一伸手,“孙将军,請——” 伍平见孙奕之跟乐泽出门,想了想,也向华元告辞,跟了過去。 乐泽领着两人朝旁边的厢房走去,一边走一边說道:“从今日起,大司寇已传令全城,许进不许出,彻查全城所有外来人员,尤其以各国前来参加试剑大会的游侠剑客为主。初步清理清风山庄现场,截止此刻,报至我处共发行两千一百五十二具尸体,其中已確認属于清风山庄的约有五百四十七具,无法辨认的尚有三百六十二具,其余皆是生面孔。不知昨夜孙将军与他们交手之时,能否判别這些陌生刺客,来自何方?” 孙奕之听着那一個個血淋淋的数字,心口一阵阵的抽痛,還是强忍着内伤外伤的痛楚,一边回忆当时的情形,一边說道:“我只认得其中一個,应该是来自越国的剑客。其他的人从口音上无法判断,但看他们的配合战术和箭术,還有那指挥的方式,应该都是行伍之人,并非寻常百姓和游侠。” “越国?”乐泽怔了怔,脚步一顿,說道:“孙将军,你確認那人是越国的?” 孙奕之皱了皱眉,說道:“那人是我昔日曾交過手的仇家,绝不会认错。乐校尉何出此言?此事关系我孙家数百口人的性命,难道在下還会信口开河,罔顾事实?” “請孙将军见谅,末将并非此意。”乐泽抱歉地說道:“只是我让人搜集了现场的箭支和兵器,還有那些黑衣人的配饰,发现其中不光有我吴国军制,還有齐国和楚国军制,越国自从兵败向我吴国称臣之后,已上缴兵刃,再无私造,故而此案中并无任何与越国有关的证据……” “他们自己沒有,难道就不能去偷去买去借嗎?”孙奕之冷冷地說道:“兵器是死的,人是活的。不管那兵器是哪国造的,关键是要找用那兵器杀人的人。那些黑衣人的尸体,你们都验過了嗎?” “沒有。”乐泽遗憾地說道:“我們调集了附近城镇所有能赶到的仵作,也刚刚清点完人数。那些黑衣人和无法辨别的尸体,如今還需要进一步验尸,若是孙将军有時間,可以跟我一起再去清风山庄一看。” “有,”孙奕之深吸了口气,毫不犹豫地說道:“事不宜迟,现在就去。若是這边有什么消息,可派人快马通报,无需在此守候,白白浪费時間。” 伍平却迟疑了一下,皱了皱眉,他刚从清风山庄赶回来,那边恶劣的情形,以及伍封的“遇劫失踪”,让他对那儿有些阴影,稍加思索,便果断說道:“既然如此,我留在此处,督促城防卫军全城搜索,如有线索,就立刻派人去通知你们。” 孙奕之点点头,“如此甚好,此处就有劳大公子了!” 乐泽知道這两人随便哪個都比他的出身官职高出许多,他也只有听从的份儿,当下便吩咐差役带伍平去内衙,自己则领着一队人马,跟着孙奕之直奔清风山庄。 出城的时候,孙奕之看到城门口已被堵成了一团,其中一大半都是佩剑带刀的江湖人士,为了出城之事,正与城门守卫争执不休。 乐泽一马当先,冲上去拔剑一挥,厉声說道:“麒麟军校尉乐泽在此!奉上谕彻查孙大将军灭门一案,姑苏城封城三日,许进不许出!如有异议者,一律押入大牢待审,敢于违命动手者,皆可先斩后奏!” 說着,他手中的长剑一挥,一剑就削断了一個闹事者的发髻,那人的头发散落下来,尖叫一声,连退了几步,不敢再出头言语。 還不等那些人反应過来,乐泽身后的数十名军士,已手持长枪,围成了一個圆阵,枪尖直冲着那些人,锋利的枪尖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似乎只要他们敢乱动一下,就会被這些雪亮的长枪戳成一只刺猬。 他這一招,瞬间镇住了那些江湖客,大部分人都收回了兵刃,其中站在最前面的一名剑客干脆向他抱拳一礼,客气地說道:“乐校尉,我們也不是故意要跟你们作对。只是我們原本是来参加试剑大会,如今城中闹出如此大案,以至人心惶惶,我們這些外来人又被当成了重点怀疑对象,自然心存去意。還望你们能早日查清此案,莫要那我們做替罪羊,我們自然愿意留下。” 孙奕之深深地看了這人一眼,不等乐泽开口,便抢先问道:“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那人是個二十出头的年轻剑客,個子不高,却生得格外俊俏,一双桃花眼更是流光溢彩,精气十足,听到他的问话,微微一笑,居然還有一对酒窝,“不敢当,在聂冉,燕国人士。” “聂冉?”孙奕之双目一亮,“可是十步杀一人,一梦绝尘去的桃花剑?” 聂冉一挑眉,笑道:“区区贱名,不過是江湖朋友的谬赞,当不起将军所言。敢问這位将军,何时能放我們离开?” “各位請安心回去。”孙奕之正色說道:“大王虽下令封城搜查,但并未下令将试剑大会延后。明日应该会正常开始,诸位千裡迢迢来得姑苏,就是为了一战扬名,赢得宝剑,又何必急在一时?在下孙奕之,可向各位保证,试剑大会结束之前,我們定当给各位一個交代,不会延误各位返乡之期!” 一听到他自报姓名,在场之人又不禁兴起一阵小小的喧哗之声。 “原来他就是孙小将军,难怪一身是伤啊!” “听說此次清风山庄被毁,全庄上千口人,就活了他一個!” “孙小将军原本就是吴国第一等的剑客,想不到竟遭此横祸,真是可怜哪!” “……” 聂冉意外地看了孙奕之一眼,见他虽一脸是伤,却依旧不掩英朗正气之色,便点了点头,抱拳一礼,說道:“既然如此,我們就回去准备参加明日的试剑大会,還望孙将军能早日抓获真凶,還姑苏城一個安宁。” “一定!”孙奕之亦回了一礼,便见他带着几個剑客转身离去,其余的剑客见此情形,也不再坚持出城,抱怨了几句之后,便陆陆续续离开,总算让出了城门前的大道。 乐泽沒想到他三言两语就說服了這群江湖客,敬佩地看了他一眼,命人驱散了城门口那些看热闹的百姓,递交了令牌,让城门守卫打开城门,一行人便急急出城,直奔清风山庄而去。 孙奕之一心想去查看清风山庄的死人,却不知道,城中的另一处,又发生了一起与他有关的凶杀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