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往事
梅朵看着他滿身是汗，小心的把食物擺放在桌子上，然後拉着她過來喫。邊喫還邊要介紹各種食物的名稱，對於不少藏族食物，陳哲基本上都不太認識，索性就自己一頓亂取名，還說得一本正經，惹得梅朵忍不住想笑。看着眼前這個大男孩，心中生出一絲好感。
梅朵吃了幾口，又爲如何平息爺爺的憤怒而大傷腦筋，心中一陣難受，惆悵中放下了筷子。陳哲也正想搞清楚這事情的來龍去脈，於是開口問道：“你爺爺爲什麼聽到聞昊的名字，會如此激動？”
梅朵聽完，一聲輕嘆，說道：“我們家是唐卡世家，不僅有高深的唐卡技藝傳承，還有遍佈全國的唐卡銷售渠道。但這事要從六年前說起，那是聞昊第一次來西藏，應該是他讀大學的第一年暑假，他是來這裏旅遊的。聞昊在西藏各地遊玩的途中，被唐卡的藝術魅力深深吸引，於是四處拜訪唐卡名家，後來就認識了我爺爺，想拜我爺爺爲師。但我爺爺從來不收徒弟，只是家族傳授。聞昊被我爺爺拒絕後，並沒有放棄，他每年都要來西藏好多次，爲了學習唐卡技藝，有時一呆好幾個月，慢慢地用堅持感動了我爺爺。而且我爺爺雖然有兩個兒子，我爸過世的早，我二叔又是個閒雲野鶴的性子，現在都不知道人在哪。最後便收了他爲徒，也是我爺爺這麼多年，破除家規收的唯一弟子。”
陳哲聽着想到聞昊讀大學時，長期曠課玩失蹤，這才明白原來是跑西藏來學唐卡了，不過這小子能順利畢業也是個奇蹟。不禁又好奇的問道：“你們家不是還有你嗎，你爺爺傳給你不就行了？”
梅朵又一絲無奈苦笑，說道：“我雖然出身在唐卡世家，從小也耳濡目染，學過不少，但我對唐卡根本沒什麼興趣，特別長大後，就更加我行我素，做自己的事了，爺爺也知道我心思不在這，但還是一直要求我學習，直到四年前我偷偷跑去參軍了，爺爺氣得不行，也徹底斷了培養我的心思。”
“你參過軍？難怪身手這麼好，不過你四年前纔多大啊？軍隊能收你嗎？”陳哲面帶懷疑，好奇的問道。
“姐姐我今天24了，你說四年前收不收？”梅朵覺得陳哲在懷疑自己，霸氣女漢子的口吻一下又顯現出來。
陳哲一臉尷尬，微笑賠禮，說道：“那你看着還真顯小，原來和我同歲的，我還以爲你才二十不到呢。”
女人當然喜歡別人誇自己年紀小，梅朵聽着心中高興，嘴上卻不示弱：“那是姐姐會保養。”
陳哲連聲稱是，又聽梅朵繼續說道：“聞昊自從跟了爺爺後，展現出了過人的藝術天賦，爺爺大驚之下，也欣喜的傾囊相授。慢慢的聞昊的名字被唐卡界熟知，每當有人在爺爺面前提起，爺爺也開心的合不擾嘴，心中欣慰終於有個光耀門楣的好徒弟。”
梅朵說完，望着窗外，似乎在回憶從前的種種美好，陳哲忍不住問道：“那後來了，到底是出了什麼事，讓老爺子聽到聞昊就激動得要殺人？”
梅朵又一聲長嘆，說道：“那是兩年前吧，爺爺在市面上偶然發現了一幅”永樂款”的刺繡唐卡--釋迦牟尼本生傳，要知道已知存世的“永樂款”刺繡唐卡僅有三件，堪稱唐卡界的稀世之寶，彌足珍貴，估值不菲。爺爺經過仔細鑑定後，花重金將其買下。之後還在家中設宴，請了幾個唐卡界的知己好友，共同鑑賞。聞昊作爲爺爺的得意門生，當然也在席間。但是幾天後，聞昊卻盜走了這幅釋迦牟尼本生傳，還給爺爺留書一封，說家遭鉅變，急需用錢，實屬無奈，希望爺爺能原諒他。”
陳哲聽到這裏，心中大驚，連忙問道：“什麼？聞昊盜走了你爺爺的唐卡？那還和他一直聯繫？你這不是……？
梅朵很平靜，苦笑着說道：“是什麼？是通敵，還是不孝？”
陳哲一下語塞，不好接話。梅朵又繼續講道：“我爺爺被他最愛的徒弟，盜走了他花重金買來，比自己性命還珍視的至寶，氣得一病不起。丟了寶貝自然生氣，但爺爺更氣的是爲什麼偷盜的人偏偏是他最愛的徒弟。想來想去都是家賊難防，想到說出去名聲不光彩，而且爺爺想到聞昊的留書，家遭鉅變，實屬無奈，心中痛心無奈也就沒有報警。只是暗中打聽唐卡的去向，希望能再次買回，但也都杳無音訊。大約過了半年後，聞昊再次來到拉薩，跪在爺爺面前，他告訴爺爺唐卡被他賣到了國外，他祈求爺爺的原諒。爺爺哪裏會原諒他，要不是我拉着，估計非當場給他打死不可。最後無奈之下，將他掃地出門，併發誓這輩子兩人永不相見。從此以後爺爺也不再向外人提起，就算有人問到聞昊，也都找理由迴避。”
陳哲聽完心中一陣感觸，終於明白了爲什麼次仁老爺聽到“聞昊”兩個字，會如此激動，只是萬萬沒想到，自己的大學同學會做出這種事，對聞昊的好印象一下全沒了。但心中也有幾分佩服聞昊心思縝密，想必是喫透了次仁的性格，纔會故意留書，以免自己被警方追捕。
陳哲看了看梅朵，心中好奇，又問道：“聞昊把你爺爺氣成這樣，爲什麼你還和他一直有聯繫，這次還要答應他來接我？難道你……”
“我不止一直和他有聯繫，而且他唐卡生意中進貨什麼的，很大一部分都是我在幫忙處理。但我並不喜歡他，我只當他是哥哥。”梅朵猜出陳哲話中意思，解釋到。
陳哲一下更好奇了，問道：“那你這樣做是爲什麼？我不太明白，太不符合常理了。”
“因爲，我也是盜我爺爺唐卡的人之一！”梅朵一字一字堅定的說出。
陳哲聽完，整個人如遭雷擊，呆在那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結巴着問道：“你？爲…爲…爲什麼啊？”
梅朵拿起桌上的酥油茶一飲而盡，又是一聲長嘆，說道：“其實，整件事，最大的受害者，最痛苦的人，不是我爺爺，而是聞昊，他一個人默默地揹負了所有。”
陳哲聽着更加喫驚，梅朵繼續說道：“我爺爺在家設宴的那晚，來的人雖說不多，但都是唐卡界的權威。大家都在興奮的慶賀和恭喜之中，並沒有人發現有何不妥。但聞昊一個人盯着唐卡久久發呆，神情古怪，整晚都極少說話。我感覺他與平時相比，不太對勁，於是宴會之後私下裏找他聊天。我們兩人那時認識已久，情同兄妹，無話不談，他很慎重的告訴了我他的發現，那幅唐卡是假的。”
“什麼？”陳哲再次驚訝。
“我當時也不相信，因爲爺爺這一輩子和唐卡打交道，從末失過手，一直是公認的權威，實在難以想象有人能造假騙過他。再說當晚在場的那些人，也都非等閒之輩。於是當晚我倆偷了爺爺的保險箱鑰匙，再次仔細查看了唐卡，他給我細細分析了各種細節，我也發現了端倪，那幅唐卡確實是假的。我們懷疑爺爺肯定是被人設局了，於是悄悄暗中調查，果不其然，真查出來，有一羣人精心策劃了這場騙局，就是要專門針對爺爺，估計是想把他從唐卡界不可撼動的頂端拉下來。這件事情影響極大，一來我們家族名聲掃地，生意將一落千丈；二來爺爺極有可能受不了這個打擊，心灰意冷，生不如死。於是我們兩裏應外合，策劃了這次盜竊，保住我們家族，也保住爺爺的名聲。”
陳哲聽完又一聲長嘆，心中不禁又對這個老同學佩服萬分。梅朵呆呆的低着頭，又倒了杯酥油茶一飲而盡，說道：“這事最苦的還是聞昊，他總是笑着面對，心裏的痛楚卻沒人知道。這兩年，他時常打電話來問爺爺過得好不好，有次他喝醉了，打電話來哭得象個孩子，說好想來看師傅。”梅朵說到這裏，傷心至極，聲音也變得哽咽。
陳哲見梅朵情緒激動，只是默默遞過紙巾，也不好勸慰。兩人沉默了一會，待到梅朵逐漸平靜下來，陳哲才指着裝着唐卡的畫筒，開口說道：“這幅唐卡，對我意義重大，我必須請次仁老爺幫忙看看，但現在這樣他肯定不會見我，我們不如把這件事如實告訴他，也好替聞昊洗除冤屈。”
“不行。”梅朵聽完陳哲的建議，立即回絕。陳哲並不覺得這方法有何不妥，甚至覺得兩全其美，詫異的望着她。
梅朵繼續說道：“如果想這樣做的話，我和聞昊兩年前就做了，你不瞭解我爺爺，他這一輩子和唐卡打交道，走到這一步不容易，你如果告訴他，他花天價買了幅贗品，錢都是小事，這種恥辱比殺了他還難受。他已經到了這把年紀，我不想他人生最後的日子在痛苦和抑鬱中渡過。”
陳哲想想也是，但又無奈的問道：“那現在怎麼辦，我必須要讓你爺爺替我解答這幅唐卡中的信息。要不我綁架你去要脅你爺爺？”
“我說你是真傻呢？這麼沒腦子的辦法也想得出來？”梅朵無語的喝斥道。
“那你說怎麼辦？總得想個辦法讓你爺爺幫幫我吧？”陳哲又說道。
“你急什麼，我既然答應了聞昊幫你見到我爺爺，解答唐卡上的祕密，我就一定會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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