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卖女
三秀被她那個貌似忠厚的继父给,给卖了
蒋锵锵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睛,纵使天天给自己洗脑,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诫自己這裡是民国,這裡是民国,可遇到卖儿卖女的戏码,她還是接受不能。
時間仿佛一瞬间静止下来,蒋锵锵大脑一片空白。
直到超高频的尖锐女声突然响起,火车笛一样差点刺破耳膜,這才把蒋锵锵的心神再次唤回现实,目瞪口呆地看到更为震惊的一幕
王婶拿着火筷子,猛然扑向丈夫
蒋锵锵惊呼一声,下意识要从炕上爬下去阻拦,却被三秀从后背一把按在床板上。
果然有惊无险。
王婶的火筷子還沒机会变成凶器,就被王叔轻松截下,随手一個嘴巴糊在女人脸上,喝骂道
“咋的要造反啊敢碰坏肚子裡的崽儿,我把你也一块卖了”
王婶似是被打惯了,并不犯怵,反而挺着圆滚滚的肚子往男人身上贴,尖着嗓子吵道
“孩子是我的,我不卖再說家裡又不是揭不开锅了,還能再养她几年”
“你個老娘们懂屁不趁现在卖了,难道還留着這個祸害长大了和人私奔你不要脸,我們老王家還要脸呢再出這么一当子事,往后谁還娶咱家闺女”
這话似是魔咒一般,瞬间收了王婶的法力,烂面條一样萎了下去,被男人连拖带拽塞进椅子裡,不住低声啜泣。
王叔讪笑着向客人致歉,转身就去抓三秀,却被当家哥哥拦下。
王二突然开口,矛头却直指自家兄弟,毫不客气地指责道
“不是我骂你不长劲,好歹也快奔四十的人了,怎么办事還毛毛躁躁的给三秀請师父,是多么好的一桩事你也不事先和弟妹商量好,這不是让我這個作中人的为难嗎哼,要不是自家亲戚,我抬腿就走”
王叔被唬得忙不迭作揖陪罪,王婶這下也慌忙止住哭声,强撑起身子向众人伏了伏,期期艾艾地询问拜师的事。
王二摆出推心置腹地语气說“咱们老王家可是镇子裡的大户,从来不干亏心事。這位冯老板是北直隶有名的大班主,是梆子、京剧全能来一气。前些年,戏班子還上北京唱過堂会呢。這事可沒有一点假,不信去你娘家扫听扫听。”
冯老板摆手道了句谬赞。王叔则边听边点头,一迭声地称是。
王婶被他說得蒙了向,脸上渐渐露出喜色。
王二此时话风一转,抿了一口茶淡然道“因着是自家亲戚,我当然要把咱们三丫头放在头裡。可丑话說在前边,這事成与不成可不是我做得了主的,一切還要看三秀有沒有這個造化。”
“呵呵,不是我吹,我家三秀可是出了名的水灵,整個镇子再找不到第二個。”
王二并不理会,只继续吹嘘戏班子的辉煌,仿佛进了戏班子便吃穿不愁,立即能扬名立万一般。
蒋锵锵全神贯注地听着,一個字都不肯落下。
眼见王二两句就把王婶哄得晕了头,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她的目光从屋内众人脸上一一扫過,却发现沒有一個大人能指望得上。
就连教书先生也一样,不知道是不是害怕得不到润笔费,白跑這一遭,竟也大言不惭地帮腔,說亲眼看過戏班子的表演,多么多么受欢迎。
蒋锵锵忧心忡忡地望向三秀,却在对方脸上看到兴奋的光芒。
三秀的眼睛亮得惊人,眼神中混杂着惊喜、期待和兴奋,這幅神采奕奕的样子却是前所未有的。
蒋锵锵彻底灰了心。
连王婶那样的成年人都被人忽悠了去,更别說三秀只是個八岁的孩子
蒋锵锵虽是二十一世纪的魂魄,近代史又是渣渣,却也大致了解旧社会艺人的卑贱地位。
直到解放前,戏曲演员统统被唤作戏子,那可是被划归在下九流裡的。
她对下九流的具体內容并不十分清楚,只记得娼妓、小偷也名列其中,只此两点就足够了
再說张国荣霸王别姬的电影裡,不也說穷人若不是活不下去,沒人愿意送孩子去学戏嗎。
以王家的家境,远远不到走投无路的地步啊
可惜她只有五岁,不要說劝說王婶,只怕连三秀都不会在意她的话。
如今也只能盼着冯老板看不上三秀,或者双方谈不拢价钱。
然而
冯老板对三秀非常满意。
而价格,似乎在来家前就已经谈妥了,双方甚至根本不提,已经央教书先生立字据了。
王婶脸上半是欢喜半是担忧,茫然地在屋裡乱转,半晌才想到女儿,拉着三秀的手问她怎么個意思。
三秀猛個劲点头,根本不理会蒋锵锵拉她袖子,還许愿发誓地說一等唱出名,就寄钱回来给家裡盖大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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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锵锵急得团团转,半天才插进去一句话,追问冯老板的大戏班子到底在哪日后能不能去看秀姐姐唱戏
小孩子的童言一下戳破了美丽的肥皂泡,原来大名鼎鼎的戏班子根本沒有固定的演出场所,而是赶着驴车四处流窜。
蒋锵锵還沒来得急为自己点赞,却赫然发现根本沒人在意這一点。
三秀反倒为她科普,說河北梆子全是這样四处表演,這样才能到各地见大世面。
遇到這种拖后腿的猪队友,蒋锵锵一口老血吐不出来,只能生生往肚子裡咽,徒劳无力地做最后的挽救。
然而,整個屋子裡根本沒人理会她這個小毛孩子。
反倒是冯老板对她发生了兴趣,笑着询问這丫头为什么一口地道的京腔儿。
王叔拍着脑门笑道“看我這人,竟然把蒋先生忘了哈哈哈哈,這么大的事总要同他說說,我去厢房請他過来一起热闹。”
蒋锵锵一听就明白了,王叔這是留了贼心眼子,生怕契约上有什么猫腻,找便宜爹给他参详。
三秀则紧紧抓住机会表现,口齿伶俐地向客人說起蒋家的事。
她一直以自家住进了北京房客而自豪,此时更是当着众人的面,吹嘘起蒋家父女的能耐。
“识字算什么人家還会說外国话呢山脚下的那個洋和尚知道不,那可是蒋先生的好朋友,常常一起聊天呢”
要不是王婶的眼神和小刀子似的剜過来,三秀差点要把神父送的洋面粉作为佐证,从柜顶搬下来给众人過目。
三秀的口才本就不差,再加上她年纪小,不太可能编這种瞎话。
不要說冯老板,就连教书先生都起了兴致,盼着见到這位高人,一起切磋切磋。
只有王二這個知情人不掺和,一脸嘲讽地埋头看契约。
看他那幅郑重其事的样子,要不是可巧把纸拿成90度,還真沒人敢把他当睁眼瞎。
恰好王二就立在炕边,蒋锵锵悄悄凑過去,半跪在床板上,歪着脖子看了個正着。
八成立字据的规矩,倒是端正的楷书,不难辩认。
蒋锵锵沒正经学過繁體字,好在曾经猛追過一阵子台湾盗版言情小說,如今连着上下文倒也能读出個七七八八,只是速度快不了。
直看得脖子都酸了,也還沒有读完。
這古怪的姿势被教书先生察觉,不知是不是出于职业习惯,将契约交到蒋锵锵手裡,要小丫头大声诵读。
众人刚刚被三秀說得兴起,却沒人相信這年纪的孩子能识字,也跟着老先生一块起哄。
若是在平时,蒋锵锵才不想出风头。可她看到了不得了的內容,倒正好顺水推舟。
她装作怯场的样子,小心翼翼地望着老者說“我识字少,不敢乱念。只知道這是一份死契。老爷爷,什么是死契秀姐姐会被打死嗎”
蒋锵锵此言一出,立时炸了锅。
“好孩子,你今年几岁了這么小就能看出這是张死契。了不得,了不得,孺子可教唉呀,可惜不是個男孩子。啧啧,可惜了”
“小孩子不要乱說话,哪裡就会死人了学戏的都要写這個,這是行规,懂不懂我花大价钱买徒弟,哪裡舍得往死裡打。真的打死了人,我难道不赔本嗎”
其间,王婶反应最大,抱着女儿缩到墙角裡尖叫“死契怎么会是死契我可不卖女儿不卖,打死也不卖”
三秀也吓傻了眼,把头扎在母亲怀裡,一味尖着嗓子叫。
蒋锵锵捂着耳朵看着众生相,稳稳坐在炕沿。边欣赏着自己的大作,边欢快的抡着小短腿,默默为自己的急智点了一百個赞。
“肃静,肃静,都白吵吵了。听我說”
王二拍着桌子吼出一嗓子,总算把场面给压了下去,一時間就连两母女的哭声也缓了下来。
众人眼睛直直望到他身上,王二不慌不忙地嗽了嗽嗓子,沉声道“我王二生在马桥镇,长在马桥镇,死也不会离开马桥镇。我能害乡裡乡亲能害自家兄弟真是岂有此理我给人介绍這事也不是一天两天,经手的娃娃海了去了,哪次出過事儿”
這段摆明了回避矛盾的說辞,却成功把王婶给镇住了。
半晌,王嫁才期期艾艾地說“可,可是我家又不是指望着闺女发财。学戏行,签死契可不行”
“哎呦,我說弟妹啊,你這就是头发长见识短了。這不就是一张纸嗎就是走個過场。不信问问去,哪家不是這個写法”
王二把卖身契拍得哗哗响,苦口婆心地劝着。
“就像冯老板說的那样,這叫行规。行规懂不懂人家唱戏的全是這個规矩。怎么着,就为了你家三秀,人家冯老板就得把好几百年的规矩给废喽啧啧啧,你当你哪位啊听我的,保准沒错儿”
王婶咬着嘴唇想了良久,讷讷道“那我們就不学了”
“你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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