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宠樱
她微微握紧手指,压下燥郁,看向坐在对面的傅景深。
這是甲板上较为安静的一处,宾客尽散,一时只有不远处收拾餐盘的侍应生。
搜肠刮肚,也不知该說什么。
而男人清俊冷淡的面庞上,显示着耐心即将告罄。
谢凌再次看了眼時間。
也该差不多了。为什么還沒反应?
“景深。”她开口,“真的决定要走了嗎?”
“我,”谢凌顿了顿,观察着他的脸色,“還需要你的帮助。”
江边凉风习习,游轮缓缓靠岸,浪花吹着岸边的礁石。在一片沙沙的声响中,傅景深开口:“我帮不了您。”
也不想再帮。
谢凌表情微变,轻声问:“若是我想让你留下呢。”
傅景深侧头看向波光粼粼的水面,宴后繁华尽褪,留下的唯有满片寂冷。
“除了這個,您還有什么要說嗎。”
谢凌看着他,怔然着,似乎真的不知道该說什么。
傅景深垂眸,轻轻转动婚戒,忽地一哂,嘲弄地勾唇:“难为您了,一句都想不出来。”
“您不說,我就說了。”
“我不会再留下,相反,這次過来,也是一次错误的决定。”
谢凌手指握紧,眼中不满的厉色一闪而過。
傅景深一眼看出女人的情绪。
不知何时,他能很快洞悉,她在想什么。
记忆裡面目模糊的女人忽地這般清晰起来,也渐渐消磨去他对母亲一词最后的温情。
“不過,我還是想提醒您最后一件事。”傅景深淡淡道:“今晚宴会上出现了一個叫谢牧梓的男人,要小心。”
傅景深虽未明示,但谢凌哪能听不出他言外之意,几乎是瞬间就变了脸色。
“你是說他就是那個私生子!”
傅景深掀起眼皮,并不关心地說:“或许吧。”
谢凌垂下眼,眉目间满是凌厉的犀利,手指神经质地敲打着桌面,沉声道:“他为什么会来蒋家的宴会,他想做什么?”
傅景深却并无再谈下去的欲望。他最后看了眼時間,有了离去之意。
而谢凌似是感知到什么,喊住他:“我還有话要說。”
傅景深看向她,“樱花還在等我。”
谢凌观察着他的脸色,垂下眼,淡淡道:“你今晚喝酒了嗎?”
“喝了点。”
“蒋家有留宿的休息室。”谢凌道:“喝了酒,就不要再来回去了。”說着,她招呼不远处的侍应生,“我让他带你去休息室。”
“不必,我很清醒。”
“你头不晕?”谢凌皱眉看他,对上视线的一瞬,平静地揉了揉自己的额角,“我喝酒会晕。”
傅景深已经起身,“或许我并不像您。”
谢凌有些急了,抬步跟上,“等等。”
傅景深停顿住脚步,转头安静地看着她,黑眸中的耐心似乎即将告罄。
谢凌驻足,脊背生寒,张了张唇,沒再作声。在谢家斗争多年,她還从未在一人面前,這般式微。而這個人,竟然是她的儿子。在他面前,自己如履薄冰,却依旧如走钢丝般艰险。
谢凌指甲嵌入肉裡,不甘又无可奈何,完全不知哪個环节出了错,竟迟迟不见药效。
她强逼自己冷静下来。
心中懊恼。
绝不能让他察觉,哪怕今晚不成,后面還有机会。
半晌,谢凌扯了扯唇,抱臂道:“你走吧,我再坐一会。”
傅景深转身离开。
谢凌望着空无一人的甲板,抱臂深吸一口气。
右眼的眼皮不住跳动着,谢凌翻出手机找到蒋仪的号码,拨通。
一连打了数個电话,依旧不见回应。
谢凌表情愈沉,朝着事先准备好的房间走去。今晚的计划算是彻底失败了,而她到现在,還不知問題出在了哪個环节。
而這种不确定,让谢凌脊背涌上一层细密的冷汗。她加快了脚步,却看见房间外守着的侍应生。
“谢总。”侍应生是蒋家的佣人。
“蒋小姐呢?”谢凌低声问。
“在裡面。”侍应生說:“夫人让我送小姐過来,小姐已经睡了。”
“睡了?”谢凌抬高声音,心跳错拍了一瞬,“我能进去嗎?”
侍应生摇摇头,抱歉地說:“夫人說,小姐喝得有些多,不要人进去打扰。”
“知道了。”谢凌蹙紧眉头,半晌,淡道:“我明天再来找她。”
她抬步往外走,眼皮跳动得更快。习惯将一切都掌握在手,這会计划的每一环节,都完全出乎了意料。
想起晚上傅景深所說的谢牧梓,谢凌心中焦躁不堪,总觉得有什么隐隐不受控制。
回到房间,谢凌闭了闭眼,视线直勾勾盯着某一处,眼眸晦暗不明。
事情還沒到最糟的地步。
她一定会得到蒋家的助力。
到时,再沒人能阻止她掌控整個谢家。
蒋仪抱臂坐在床头,眼尾通红,屈辱至极。
她满眼恼怒地盯上不远处,气定神闲地翻着书的男人。
仿佛自己不存在般,他未再朝她看来一眼,似乎桌上的闲书都比她有趣万分。
這种被轻慢忽视的态度,让蒋仪极其不适。他一個私生子,怎么敢這般对她!
蒋仪手指移到枕头下,這裡有她的手机。指尖刚刚碰到手机的一瞬,男人散漫悠闲的嗓音响起:“蒋小姐就這么迫不及待,想让大家知道我們的关系?”
蒋仪指尖一颤,差点丢下手机。
這人背后是长了眼睛嗎!
跑過冷水的身体冰冷僵硬,偏偏催.情和迷药的药效一阵阵袭来,蒋仪无力地靠在床头,“你是怎么知道的。”
谢牧梓翻了页书,闻言,淡哂。
“下次蒋小姐再使這种下三滥的招数时,演技可以再逼真一些。”
从一开始,谢凌去找傅景深递酒时,蒋仪的手指就神经质地搅动着裙摆,之后包厢递酒,又重复性地再使小动作。
他倒要看看,這是什么了不得的酒,非要让傅景深喝下。
倒是沒想到,有這么大的惊喜。
蒋仪脸色红了又白,想骂又不敢骂,几乎耻辱地快要哭出来。
“你到底要做什么…”
谢牧梓侧头看她,目光清明又怜悯。
“我不明白,”修长手指阖上书页,嘲道:“一個出身名门,要风得雨的大小姐,怎么会做出這种自轻自贱的事。”
“插足别人婚姻,然后呢?”谢牧梓笑着說:“生出的一個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嗎?”
像是被人扇了一耳光,蒋仪脸上火辣辣的。脑中也渐渐清明起来——
她到底是为什么要做這种事?为了得到傅景深,让整個家族背上耻辱,顶着万人的鄙夷上位嗎…
光是想到后果,蒋仪的呼吸都急促起来。
谢牧梓轻慢的声音仍响在耳畔,“看来谢女士的确很会下蛊。”
蒋仪脸色骤白,脑子都乱起来:“干妈…干妈不会害我的。”
“我想要蒋家的帮助。”谢牧梓极其坦然地說:“你觉得,她想要什么?想要你這個…”他低低笑一声,“儿媳妇嗎?”
蒋仪背后冒出一层冷汗,整個世界似乎都在眼前崩塌。她全身冰冷地抱住膝盖。
谢牧梓却并未放過她,清醒又残忍地提醒:“一個连自己儿子都能算计的女人,你觉得她還有什么良心呢?”
蒋仪想要捂住耳朵。
谢牧梓眼神冷冽下来,嗓音裡已经是掩饰不住的野心。
“现在,我给蒋小姐两個選擇。”
蒋仪看向他,男人淡淡笑着,却宛若毒舌吐信。
“第一,蒋大小姐下药不成反和我‘游轮共度春宵’的消息将在明早登上港城日报。”蒋仪浑身一麻,猛地摇头:“不,不要…”
“不要?”谢牧梓笑了,轻轻道:“那只能由谢某替蒋小姐选了。”
谢牧梓走后,季樱怔愣坐在原地,心中不安起来。她拿起手机就给傅景深发消息,半晌,沒得到回应。
季樱深吸口气,又给傅景深拨通了电话。
不多时,男人接通,清冽的嗓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在原地别动,我马上回来。”
季樱略松口气,仍是担忧地问:“你沒什么事吧?”
傅景深默了瞬,低笑:“我能有什么事?”
“我怕你…”
话未說完,男人清浅的呼吸拂于后颈。傅景深从后揽住她腰肢,“怕我什么。”
季樱忙转身,直至看见男人站立在自己眼前,悬着的心才微微放下。
她将头埋进他怀裡,闷声道:“刚刚谢牧梓…”
话未說完,便被打断,男人沉下嗓:“他又来找你了?”
季樱望向他疏淡的眉眼。不在人前时,傅景深连表面的平静都不愿做,漆黑瞳仁裡是冷冽的情绪。
“這不是重点。”她顿了顿,“重点是,他說他是你舅舅。”
傅景深:“……”
沉吟半晌,似是气笑了,却并无多少震惊。傅景深冷嗤:“他算是哪门子的舅舅。”
季樱又将谢牧梓說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傅景深。
男人沉凝半晌,黑眸轻眯,眉眼渐渐沉下来。
“怎么了?”
傅景深垂下眼,挡住眸中的冷冽和晦暗。他抬手,握住季樱细白手腕。
就在季樱以为他要說什么时,却听男人低声同她道:“游轮上夜景不错。”
季樱:?
傅景深已经牵着她朝专门为客人准备的休息室而去。
“或许,可以留宿一晚。”
季樱完全不知话题怎么就转到了這裡,随着傅景深进了间休息室。蒋家的待客之道自沒得說,暂作歇脚的休息室也明亮宽敞。
透過房间干净的窗,可以看见波澜壮阔的水面,在港城繁华的灯光下,反射出粼粼的波光。
季樱坐在小沙发上,打开窗户,感觉到清凉的江风拂于面上。
而身后,男人细密灼烫的吻也从脸侧渐渐往下。
虽是只有他们二人的私密空间,但在蒋家的游轮上,或许外边就有侍应生来回走动,季樱的耳后激起层迭的热气。
她微微闪避,但男人却强势地从后掐住她下巴,低首吻上来。
季樱睁眼,对上他深不见底的眼,心口轻跳。
到此时,她可以清晰感觉到——
他不开心。
隐忍着,压抑着,依旧外溢出的出的不悦。
季樱眼睫轻动,张唇回应着,细白手臂抚上他后背,气息错乱间,她细声道:“三哥,你别因为谢牧梓不开心,我只喜歡你…”
话說一半,唇瓣被人轻咬一口。
季樱睁着水光盈盈的眼眸,有些委屈,又有些不理解。
“還提他?”傅景深指腹弄乱她口脂,昳丽的颜色沾染雪腮。
季樱默默闭嘴。
她看向傅景深,夜色笼罩下,男人眉眼阴翳沉默,极其复杂。
季樱轻眨下眼,缓缓回過味来。
這件事,似乎并不是主要原因。
還未說完,傅景深已经倾身,从后将她压在墙壁。
窗外的凉风吹于面庞,广阔的江水尽头,是港城鳞次栉比的高楼。
季樱轻扯旗袍,试图遮挡动作间露出的雪白大腿。
却听男人轻笑一声,大手覆上她腿侧,“樱花。”
他和她咬耳朵,用气音问:“我想在這裡做,可以嗎?”
這裡怎么行!
季樱贝齿轻咬下唇,为他露骨的话而脸红,羞窘得恨不得把脸埋起来
“不可以!你别乱来。”
她扶着窗沿就想跑,傅景深却先一步拦住她所有去路。
男人一寸寸吻着她脸颊脖颈,所有裸露在外的肌肤,一声声呢喃着唤她。
“樱花。”
“嗯…”季樱连呼吸都颤动起来。
“我只有你。”他說。
却又差点失去你。
季樱眼尾微红,终于察觉到什么,想回头看他,却被男人掐住下颌,从后吻上来。
……
傅景深抱着她,从休息室配备的盥洗室出来。
他替她卸妆,洗澡,再穿上睡衣。
蒋家的确将体面做到了极致,考虑到宾客所需要的,什么都体贴地备好,甚至還考虑到了宾客的生理.需求。季樱至今仍不相信,她就和傅景深,状似衣冠完好地,在圆形窗户前的小沙发上…
男人似乎有难以排解的情绪。
只一次,到现在,季樱连腿都在抖,扶着墙壁的手到现在都使不上劲。
季樱疲惫地躺在床上,傅景深从后抱住她。
季樱依旧心悸于他的孟浪,不怎么想說话。
傅景深怜惜地轻吻她额头:“抱歉。”
“你怎么了?”
男人看着她,不知在想什么,眸色极冷。
半晌,冷不丁道:“我确实得感谢他。”
季樱:?!
“啊?”她侧過身,表情严肃起来:“怎么了?”
傅景深将她脸侧的碎发拂在耳后,张了张唇,却沒开口。
对上這样一双清澈的眼睛。那种事情,說出口似乎都是对她的亵渎。
他指腹轻蹭她脸颊,轻声道:“睡吧。”
“明早你就知道了。”
许是有些认床,第二日,季樱醒得很早。睁开眼时,傅景深已经起了。
男人表情平静,似乎昨夜波动的情绪已经尽数抚平。
季樱揉了揉眼睛,从床上撑起身体。
穿着高跟鞋走了一晚,之后又跪在小沙发上,下床时,季樱的腿都有些打颤。
傅景深却是散漫地笑了声,直接将她打横抱起,“還能走嗎?”
季樱鼓腮,羞恼地瞪他一眼。被伺候着刷牙洗過脸后,季樱在蒋家为客人准备的衣柜裡换上一身常服。
全部收拾好后,季樱挽着傅景深的手臂,从房间出去。
她时不时侧眼,观察着男人的表情,“我們要去哪裡呀?吃早饭嗎?”
“或许可以先看戏。”
出门走出几步,傅景深牵着她,来到厅前。昨晚留下的宾客,有不少已经坐在餐桌前,言笑晏晏地谈笑风生。
看见二人,蒋家人热切地上前寒暄,“昨夜休息得可好?”
傅景深点头,视线漫不经心从正在吃早餐的谢凌面上扫過。
“很好,多谢款待。”
不远处。
谢凌表情微变,看着相携而来的二人,笑意僵硬在唇角。直到两人走到近前,她扯了扯唇,“景深,你昨天不是說要回去嗎?”
傅景深牵着季樱坐下,淡哂:“我自然不能拂了您的意。”
男人语气平静如水,但谢凌握住刀叉的手指微顿,脊背冒起森森寒意。
像是在自嘲:“你又何曾听過我话。”
傅景深低眸替季樱舀粥,牵了牵唇角:“听不听,您也自有办法让我听,不是嗎。”
谢凌浑身寒毛直竖,几乎就要维持不住表面的平静时,耳畔裡闯入一道熟悉的嗓音——
是蒋仪。
蒋仪唤她:“干妈。”
谢凌還未松口气,下一秒,另一道身影映入眼帘。
年轻男人笑容温和,被蒋仪挽着入座。
“干妈。”蒋仪笑眯眯地和她說:“還沒和您說,這是我新任男朋友,谢牧梓,和您一样,都姓谢。”
“是不是很巧?”
“叮铃”一声。
谢凌手中的刀叉落在餐盘,发出刺耳的一声响。
她脸色骤变,看向四人的方向,嘴唇颤抖。
“你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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