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妾 第2节 作者:未知 江小蛮抖着手,逼着道岳喝下药酒。 贪、嗔、爱、恨、痴,她要他一一皆破。 珠翠涕泣,一夜乱红,僧人的眸子不再澄澈。他本以为此生心中唯有复国和佛法。 * 多年后北凉国破,她枷锁缚身,跪在已经复国的道岳脚下。 “求法师放過我父王兄长,還有驸马……” 从前的摧折逼迫,還有那一夜的欲念,压得他喘不過气来。 看着她负枷而行,如牛马般被驱赶,就要被迫成为龟兹王的玩物。他终于捻断佛珠,彻底入了這场红尘紫陌。 三月后,西域大国龟兹兵乱。 新王酒气熏天地将她拢在墙角,眼中弥漫着狂热:“你曾說心悦于我?” 【“诸行无常,诸漏皆苦,诸法无我。”见不到你星月般的眸子,我终不得涅槃寂静。】 ps:1、追妻火葬场大概从1/3开始,有强取豪夺俗梗 第2章 .夜奔 荷包散发一股子好闻的檀香味道,裡头竟然放了十余個银角子,粗略一数,竟有個百余两之多。福桃儿這一日可谓多是奇遇,她心裡吃惊,思来想去也不知自個儿是认识了什么贵人。 将荷包妥帖地收于怀侧,福桃儿手脚颇快地将一木盆衣服槌得干干净净。她心底暗暗立誓,若有机会来日必要回报這位贵人。 也就二刻功夫,她回了院子,晾了湿衣便回自個儿屋裡等信。 天黑之后,门外传来容荷晚的唤声。她娇俏的身影闪进屋裡,拉着福桃儿的胖手坐到了塌上。 “桃桃,明郎虽不富裕,听了你的事,倒是直接给了我50两银子。”容荷晚素来是跳脱的性子,這会儿却肃然劝到,“不過他能替你寻個差使,若是肯去,便能再予上50两。” 容荷晚前年便已及笄,要比自個儿大上两岁。只不過因着她家中那個混人般的爹,這才一直沒有寻着好姻缘。 看着她出水芙蓉的粉白小脸上的满心期盼,福桃儿垂首仔细思量起這事。 “小晚姐姐,那公子听着是北方口音。他若替我寻個差使,会离你远嗎?”福桃儿到底同她亲近,又感念她能为了自己去央人,也就下定了决心,不愿再留在這家裡了。 “傻丫头,自然是临门对户的差使。”容荷晚笑着捏了捏她的圆脸,“就是要你来给我作個伴嘛,等明年,姐姐我替你谋個好姻缘。只是他家远在平城府……” 话還沒說完,屋门被人哐当一声打开了,福大娘面色凝重复杂地柱杖立在那儿。 老妇人忍不住以袖拭泪。福桃儿心底裡也难受,才劝了两句,门外兄嫂也依次进了屋。 先是梁氏不冷不热地說了几句刺话,又指桑骂槐地說容荷晚沒人教养。 容荷晚只是冷眼瞧了瞧他们,都不屑与她搭话,袖了手在一旁自顾安坐。 “小晚姐姐是来给娘送药钱的,她只是关心……” 细弱的声音還沒說完,一向老实木讷的福宏正突然沉声說了句:“桃儿,這事你得听娘的。别怪大哥說话直,就你這样貌,寻個好归宿不容易的。” “孩子,谁叫你那苦命的爹去的早哇……”老妇人沒說完又悲苦地闷声哭了起来,心底裡却已然料定了养女断不会推拒,那眼泪裡到底也是有几分心疼的。 意料之外的,福桃儿竟沒再安抚,她只是努力睁大细长的眼瞳,深蹙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眉头,侧头静静地打量這一家人的嘴脸。 她的口唇明显得颤动,似是有什么东西在心底裡积聚,然后爆裂开来,最终却全部化作一声轻轻的“阿娘……” “桃儿!你這是作甚,告诉你,乔爷那头咱都应了,這事容不得你做主。”福宏正见小妹跪在地上,腾得起身厉声呵斥。 一旁的梁氏见势又唱起了白脸:“哎呦,我說妹子啊,這乔爷近来可搭上了北地票号,說要入份子呢。這往后嫁過去的,說不好可就是個呼奴使婢的奶奶命啊。” “孩子,這婚事退不得的!”老妇人晓得养女平素虽然好拿捏,這犟起来却是九头牛拉不回的,這会儿也顾不上哭了,盖棺定论地說了這么句。 “阿娘,我不嫁。”轻轻的一句,几個人便表情各异,還未待他们发作起来,福桃儿从怀裡摸出了那個玄色荷包,一股儿脑地将银角子统统倾倒在榻上,“阿娘,小晚姐姐替我谋了個差事,今夜便走。” 一下子百余两银子铺摊在眼前,福家人眼睛都花了。却见福桃儿郑重地磕了個头,起身便拿布兜收拾衣物。 她的衣服不過就那三两件,還不等梁氏数清了收好银子,破布兜便已经背在了福桃儿身上。 老妇人惊得话也說不出来,倒是福宏正堵在门边就是不许她两個离开。容荷晚气的狠推他一把,却也是无甚用处。 福桃儿看也不看她哥哥,回身再朝她娘拜别,“桃儿去谋差,往后月钱每年会按时托人带回,就是沒了吃喝,也绝不断了娘的药钱。” 阿娘苍老的面孔在灯影下晃了晃,终是按住媳妇,挥手朝儿子道:“给你妹子灶台上包几個饼去。孩子,在外遇了难处還是回来……” 夜色深沉,远近人家灯火零星,福桃儿揣着冰冷的烧饼破衣,牵着容荷晚的手沒入黝黑深邃的青石小巷,远路虽然莫测,却好過這個对她拆骨嗜血的家。 三日后,一辆素雅的马车上,福桃儿颇有些紧张地捏紧了空了的玄色荷包,她掀开帘子,瞧见容荷晚正同楚山明說话,粉白小脸上时而娇笑,时而抿嘴羞涩,那种小女儿发自内心的欣快娇憨叫她见了也是心动不已。 這两個瞧着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啊。福桃儿暗自替她高兴,再细看那柳荫飞絮下高大端方的男子,真是君子如玉,這样的人该是能托付终身的吧。 两人又不知說了什么,容荷晚嘟嘴嗔笑了句,一掀竹帘便上了马车。 “明郎倒识得乔立,已经說好了,他不会纠缠你家的。”容荷晚气鼓鼓地靠過来,及至见了她手心的荷包,又展颜打趣道,“瞧我家桃桃這思春的傻样,既紧张這荷包,当时怎的不敢去追。” 這话說完,她便有些后悔,刚要改口时,却听身边的胖妹妹圆了句:“姐姐同那贵人都是我的恩人。” 言辞虽短,那双细眼中却是灼灼真情,反倒让容荷晚有些脸热。 不過她干咳一声,很快又找回了阵地:“你待怎样报我?”她顿了顿拉起福桃儿粗胖的手,促狭道“可惜姐姐不是男子,否则定叫你以身相许的。” 福桃儿最经不起她的玩笑,正窘得无法,忽听外头传来争执的声音。 “商贾末流,大哥你别成天用来這些教训我。爹叫我出来是涨见识的,本公子带人去水路過江都再回去,定然比你们早到。” “五弟,你如此顽劣…哎!…双瑞,還不快跟上你家主子!” 十三岁的楚山浔身量還未长开,却一個纵身跃上马背,独留半丈尘土尽数打在他兄长衣袍边。 楚山明佯叹了口气,微眯了眸子神色冷冽地紧盯着那快意远去的背影。 一路晓行夜宿,风霜劳顿。容荷晚便拿些九连环,骰子棋同福桃儿打发時間。有时扯根棉线,在青葱十指上挑绑绑,也够两個孩子样的笑闹玩乐许久。 月余后,马车终是晃晃悠悠地进了平城府巍峨高耸的瓮城。 车子先是停在了城南的一处三进院落,裡头出来個和善的仆妇领着两個小丫鬟,见了容荷晚,齐声恭敬地下拜,讨喜地喊道:“容姑娘安好。” 楚山明只說不敢慢待她,暂留了這儿做娘家,待正式三媒六聘成婚后,才好领回家去。 看着這雅静的院落,得体的仆妇,福桃儿总觉着心口有股說不出的怪异。再看容姐姐满心满眼裡只盛着情郎,也就只好不舍地同她作别:“小晚姐姐,等我安定下来再来望你。” 容荷晚想起什么,拉住就要上车的胖丫头附耳嘱道:“桃桃,女儿家還得清瘦些。差使若太苦时,只管到我這儿来,那银子又不要你還的。等将来我定替你寻個体面人家。” 這番话字面上同她养娘說的一样。然而一個真心,一個虚妄。福桃儿心下明镜一般,容荷晚那句“只管到這儿来”叫她险些落下泪去。 福桃儿是跟着纪掌柜的从北边角门入的楚府。一路上,她把個玄色荷包翻来覆去地看了個遍,极力将那男子的样貌抹去。 那是姐姐的终身,纵然只是肖想都让她觉着不堪。 往掌事间去的路上,趁四下无人,她赶忙塞了双千纳底的皂靴過去。 纪掌柜的一瞧,竟与自個儿尺寸无二,暗自惊异下也就笑着收了。 他老爷子走南闯北的,经手的银子何止百万,知這丫头用意,只是感慨她孝心,也就不计较這针尖大的孝敬了。 掌事庄大娘听她急需银钱,便同她签了五年的身契,红泥画押,现给了30两银子。 往后五年内,福桃儿便是楚府的下人了,生死婚假皆需主子首肯,否则便是逃奴,轻则问罪,重则流放。 又录了她的籍贯年齿生辰八字,听得是大公子亲自带回的,再瞧瞧這丫头的相貌,心底直犯嘀咕,倒是提着笔杆,一时难断她的去处了。 正在這档口,外头呼啦啦来了一堆人,当中一個带八宝攒珠勒子的老妇人面白贵气,众星捧月般地迎门而入。 福桃儿只看了一眼她额间的莹翠碧玉,便赶忙俯下身子,同掌事大娘一并行礼下拜。 “起来吧,老太太来你這儿挑個丫鬟。”桂参家的朝她们发了话,神色似有些谨慎小心。 老太太封氏素来眉目慈善,今儿却板正了面孔,显得十分肃然威严。 原来前两日嫡出的五公子楚山浔回来后,同院内的丫鬟们打的火热,正巧被老太太给撞见了。见着這最负厚望的小孙儿愈发长开了,竟与那些低贱的丫鬟平起平坐地說话玩笑,老太太气得当时就发了通火。 她头次叫桂参家的对底下人动了家法,让孙儿在房裡站着听了半個时辰训。 楚家這一辈就只三個男丁,庶长子楚山明从商,将家裡的票号钱庄打理得蒸蒸日上。嫡长子楚山铮却是個浮浪子弟,不仅读书蠢笨,還养出了许多狐朋狗友。 士族人家必得有個子弟走科举,姻上官,才能将這份荣耀延续下去。楚山浔自小過目不忘,于读书文章有股子天赋的灵气。 是以他幼年失恃后,封氏便将人养在自己院裡,也就是年前满了十二岁才分的院。 楚山浔从未见過祖母這般疾言厉色,虽然心疼被打的那些丫鬟们,却也深感祖母說的在理。 末了,老太太封氏仍下句:“你也大了,是该有個屋裡人。明儿便让你桂嫂子送来。” 楚山浔心裡一动,也是少年心性,知道祖母是要给自己找個通房了,還是有几分期许的。 管事庄大嫂子见桂参家的眼色不对,便连忙示意福桃儿朝后站些,免得碍了主子的眼。 不成想封氏朝桌上写着生辰八字的名帖扫了一眼,這不是善化寺的明悟大师說的能旺浔哥儿的至阳八字嗎! “福桃儿,籍贯江阴,年十五……”老太太不自觉地便将名帖的內容念了出来,她抬起深邃苍老的眼眸,看向庄管事,“這丫头在何处,现领来我瞧瞧。” 第3章 .通房 冷不丁就被老祖宗问到,福桃儿下意识朝后退了步。 她也不知怎的,见了這些珠翠金钗的富贵人,想着自己容颜粗胖,免不得便露了怯。 虽然晓得躲不過,但還是尽可能地把头压低了。 前头的管事庄大嫂子愣了片刻,回過神将人又从身后拽了過来,讪笑着点头恭敬道:“這丫头還沒进府二刻呢,沒的辱沒了老祖宗的眼。” 福桃儿被她拉的差点一個翘趔,定下神来,忙学着庄大娘的样儿福了福身子:“請老祖宗安。” 眼前的小丫鬟瞧着年纪不大,额头平坦却饱满,身形比楚府一般精挑出来的丫鬟要明显胖上许多。穿着双素布底子的灰面鞋,怎么看都与這府第格格不入的样儿,瞧着倒像园子裡养的鹌鹑似的。 老太太上下细细打量她周身,联想到园子裡的鹌鹑们,沒忍住‘噗嗤’一下,竟笑了一声。這一下便引得身边的两個一等丫鬟暗暗讶然,老祖宗虽和善,却也鲜少有這样的时候。 “你叫福桃儿?抬起头来。” “是。” 封氏亲自上前两步,只见她眉极淡,双眸细长偏小,有些微微的猪鼻。整张脸唯有脸型還算流畅清秀,檀口一点映在白胖脸上。 這等长相在普通人裡也就是中下,若放在美仆如云的楚府,那真是有些丑得出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