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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妾 第26节

作者:未知
她的口才很好,把這一段過往描述的真切,尸山血海扑面袭来,不比楼下那說书先生的差。楚山浔停了杯盏,一言不发,却是在细听。 “人生一世,本就是苦有时,乐有时,起起伏伏,得意失意。主子既要走仕途,将来入朝入阁,难道会比后宅裡的阴私要容易?如今的困顿怕到时候都会不值一提呢。” 楚山浔漂亮的眸子渐渐恢复了神采,他蹙眉凝神,酒劲上来了,只是盯着福桃儿开开合合的嘴。听得最末一句,更是直如醍醐灌顶般,将方才的颓丧绝望尽数扫空。 他的视线全集中在那张藕粉色的檀口上,突然不合时宜地想要触碰它,只觉得胖丫头竟還有這生得不错的地方。 這么想着,少年也就依照自個儿的心意,瞧着她的粉唇,轻道:“過来些。” 這明显是神智迷离的一句话,福桃儿虽奇怪,却還是依言将圆凳搬得近了些。 還未坐定,他骨节纤长的食指就捏上了她脸颊,正歪着头用拇指朝她粉唇上抹去。 福桃儿骇了一跳,本能地朝后仰头躲了過去。 惊觉自己的怪异行为,楚山浔颇为尴尬,愤愤地随口道:“贫贱黔首倒是能言会道,本公子才不用你来开解!若是生成你這般穷苦无盐,不如寻块豆腐撞死去。” 莫名被刺了句,任谁也是招架不住的。可福桃儿只是叹了口气,起身恭敬道:“主子喝够了,奴婢替您换壶茶来。”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起来,楚山浔看她再不同自己多說,也是有些后悔的。等见她端了茶盏上来,只是一声不吭地侍立在旁,垂着头,目不斜视。落榜的惨淡又萦绕上少年的心头,他忽然遍想多听這胖丫头說两句,遂开口道: “你過来些,再陪我吃两盏茶,要吃什么点心,今儿只管点了。”语调沉闷不再清冽,听着似乎是硬着头皮說出来的。 福桃儿心下好笑,上前在他一尺外站定:“主子醒醒酒,還是该回府找聂姑娘說话。” “不回!”夸下海口却名落孙山,叫他如何有颜面去见她。 “时辰恁早,那咱们下楼听戏去?”听他口气又不好了,福桃儿犹豫着小心问了。 第35章 .侍读 [vip] 后来那一日楚山浔终归也沒回聂府, 身边只带着個福桃儿。两個先是在那客栈底下听了回《张生卖布》的青阳戏,說的张生戒赌,替娘子卖布, 浪子回头的故事。 演戏的两個角功力深厚, 可福桃儿看了只說赌鬼除非砍了手去, 是不可能皆戒的。那楚山浔的观点就更是离奇,只說這般草衣木食的日子, 卖布才勉强吃饱,這男的何不一头撞死。 竹叶青甘甜, 喝的时候不觉什么,后劲却极大。眼看自家主子一句句离奇肆意的评论就要惹怒众人, 福桃儿赶忙将人拉着离开了。 那日两人在贡院街一带四处游走,坐了花船,看了百戏,一直到天黑时分,楚山浔酒醒了,精神极好, 怎么也不愿回去歇着。 路過绸缎庄之时, 少年借故這是太原有名的成衣坊,要进去做两套新式的夹袄备着。 等老裁缝恭维着问公子要甚时, 他却将福桃儿一把推了前头,說道:“给這丫头春夏秋冬,四季衣服各作三套。” “啊?主子,這, 不必为奴婢……” 還沒說完, 楚山浔就将人朝量身的地方推了把, 将她从头到脚又打量了遍, 自语道:“实在是太胖了,這身量嘛,估摸着是不涨了。” “成了,就照這身量做。颜色么,别太素就行。” 女伙计以为這是個新宠的婢女,拿着皮尺,一边量一边胡乱恭维‘姑娘身段不错’。见福桃儿毫不掩饰地苦笑,也知自個儿的马屁是不需的,遂又改口說‘瞧姑娘這吹弹可破的皮肤。’福桃儿又伸出手掌,给她看掌心的老茧。 到最后,女伙计也晓得這是個实诚人,见她丝毫沒有宠婢的架子,不由自主地便对這姑娘心生好感。 见福桃儿非要少做两套,且挑的都是老气素净的颜色,便劝道:“姑娘若這样,只恐外头那位要不高兴呢。” 想了想,她后头五年還是得靠楚山浔吃饭的。只是挑两套好衣裳,老太太应该也不会管到這么细的。 从成衣坊出来,楚山浔酒也醒得差不多了,但觉腹内轰鸣。他中午只顾喝酒,都未曾吃些什么。 “走,本公子带你吃些好的去。” 少年似全然忘了早上放榜的事,兴致颇高地回首拉上福桃儿的手腕。 此刻西天边渐染霜红,一阵晚风拂過,天气不凉不热,正是一年中最爽利怡人的秋日时节。 過路人偶有年轻姑娘朝他们這处看的,俱是艳羡疑惑,還有胆大的,在那儿怯怯私语着。无外乎是說那少年郎怎样貌比潘安、秀逸贵气,說他身边那姑娘怎样好命…… 彤云流转,洒下万寸霞光,正斜映在少年的脸侧鬓角。他的瞳眸染尽了霜红,眼尾处微微上翘,显得朝气十足。 或许容颜真的会惑人的,一刹那间,福桃儿只是呆愣地回望過去,尽都忘了要挣脱他的随意。 入夜时分,太原府朗月高悬,人间灯火万点。楚山浔的心结叫借那场酒,叫她說的开了,却還是决意不回聂府了。 两個就這样,在外头宿了三日,玩了個昏天黑地,除了青楼,就连赌场也都去开了眼界。 福桃儿明显得觉出主子对自個儿的态度不同了,虽然有时還是那样恶声恶气,蛮不在乎的,却总和从前不太一样了。 可是该面对的总也要面对,便是乡试落第,在福桃儿看来,也决计沒有不回聂府的理。可楚山浔不听,到第四日上,還是聂大人亲自寻来,才把人给請了回去。 原来這几日聂鹤轩也为落第之事多方打听了,惊闻一位校吏亲口所說,此次第32名举子本就是平城府楚山浔的,可巧32人中有26人是北方士子,发榜前礼部官员想到国初株连颇多的科考案,又见第32名士子才得十三岁,最后慎之又慎,大笔一挥,将他换了位次些的南方考生。 他们說這话的时候,沒有避着福桃儿。若是前两日晓得這场因果,楚山浔自问恐连大闹贡院之事都能能做的出的。 此时,听了聂鹤轩的陈述,固然也是血气翻涌,可当他眼角余光瞥到胖丫头的灰布缎面鞋时,念及她之前劝慰的话,他一颗愤懑燥热的心顿时如浸入冷水般,及时清醒過来。 “怨不得礼部,原是小侄于经史上研读不精,经此挫折,未必不是個警醒的好事。” 一句话把有志儒生的模样饰演的滴水不漏,听得福桃儿都忍不住腹诽起来,這读书人明理起来,一张嘴真是能說出话来。 那聂鹤轩听了,自然是满意地捻胡颔首。但科考变数過多,真才学外也要加些时运才能一路高中。此番楚山浔落第,到底是前路未定的。他沉吟着,只說往后年节时多多走动,却对女儿的婚事只字不提了。 又歇了三日,聂小霜也始终再未露過面,倒是把福桃儿叫去,送了两件簪环首饰。福桃儿心裡着急,趁周围一個人也无,造次地告罪问了句她家公子的事。 “女儿家的事,总全赖爷娘的。但若有缘法,纵是天南地北也得栓到一处去。” 這聂姑娘說话,总不像她這個年纪的,哪怕是說到自己的姻缘,也是這么副表面浅笑,骨子裡淡漠至极。 不過她把自己儿时的玉锁塞进福桃儿手裡的时候,能感觉的出来,又确是個心善温良的世家小姐。可福桃儿总觉着她心思深不可测,对主子的亲事有那么些若即若离之感。 来的时候,是祁师父带镖师一路护卫,也走了些弯路。回去时,由聂府二十余名精壮家丁开道,全走官道,却是一帆风顺,十月下旬便回了平城。 经過這两個半月的朝夕相处,楚山浔不仅全然接受了福桃儿的妥帖服侍,且路途愁闷,他发现自己习惯了同這胖丫头谈天說地,還能时不时地得些新奇的见解。 回府之后,他索性将纤云常调去二院裡,把福桃儿顶替进来。卞妈妈和鹊影不明所以,都私下问她是不是和主子有了什么,皆被福桃儿红着脸当即否认了。 怎么可能,主子的确是待她好了许多,可瞧她那眼神做不得假,对她的样貌仍是充满嫌恶的。 老太太对孙儿的落榜倒是毫不在意,只是对聂鹤轩的态度有些不明白。暗自嘀咕着,他這也不說早早去下定,却又替浔哥儿請了位同进士出身的老先生,說是還聂经司的人情,特来平城教這一個学生。 “诶?福丫头,我见你往常鲜少穿艳丽的,這是浔哥儿替你挑的吧。”老太太說话慢悠悠的,口气却有些冷淡。 “回老太太,是奴婢讨了聂家高兴,主子才赏的。”福桃儿忙拿出在太原得的玉锁,恭敬道:“也是聂小姐看重,還赏了我這個。” 老太太脸上才由阴转晴,還沒再问,就听宝贝孙儿在拱手道: “一個人读书做文章太過狭隘,孙儿想讨祖母一個恩德。”楚山浔顿了顿,又看看身边的胖丫头,“叫王老先生多带一個学生。” 福桃儿顿时有种极其不好的预感,她缩了脖子恨不能将自己隐沒。 “這丫头见识论断深得我心,孙儿想請王老先生许她侍读。” 屋内数道目光顿时全集中到了正中的福桃儿身上,让一個丫鬟作侍读?! 福桃儿当即紧张了起来,主子怎的从未說過,才想出言解释推拒,就收到桂参家的制止的目光。 “原来倒是我低看了這丫头。”封氏低头吹吹茶盏,看到福桃儿明显瑟缩的模样,才笑着把满腔猜忌散了去,“也沒什么,這事你该自個儿问先生的,他若应下,旁人也不会說话。” 等出了藕生苑,楚山浔见她一脸不安,只是颇不在意地說了句:“本公子如此看得起你,叫你陪着读几年书,难道不是好事嗎?你不是一直說要外放……” 他說话毫不遮掩,声音颇大,急得福桃儿就想去掩他的口:“主子莫胡說……” “怕什么。”他一把挥开她的手,揶揄道,“怕被祖母知晓,你還瞧不上她的宝贝嫡孙了?” 這一趟回来,主子多了個毛病,便是总喜歡开玩笑逗弄她。不過福桃儿心裡晓得,少年对她已经沒了恶意。她心裡是暖的,对着宅院裡艳羡嫉妒的目光,也不再像从前那般惧怕,多了两分笃定,只是不再去管。 回平城后,一一拜见過楚府众人,王老先生還沒来,福桃儿便有许多闲暇。這头一档子事,便是去城南找容姐姐。 去同主子告假的时候,借的是替鹊影置办嫁仪的名头。楚山浔好像是知道了什么,吞吐了两声,却只挥手叫她快去。 等到了城南,见了容荷晚一身妇人打扮,她才晓得木已成舟,是难再悔改的了。 “小晚姐姐,你那时怎的不来找我?”不敢多问事情经過,她圆圆的小脸皱成一团。 倒是容荷晚,精神還算好,衣饰是坊间难寻的精良贵重,人也瞧着更娇俏艳丽了。待晓得福桃儿如今的身份,她還浅笑着說了句:“桃桃,那咱们也算姐妹相称。往好了想,也能有個照应。” 两人聚着說了一整個下午,到最后依依惜别。 “好了,三步两回头的,别触姐姐霉头,往后多来便是。” “小晚姐姐,喜歡一個人是什么样的?” 薄暮斜照在她暖黄色的妆缎褙子上,容荷晚张了张口,想說什么,又迟疑地咽了回去。觉察到夜风凉冷,秋色萧索,她突兀地笑笑,嗔怪道:“傻丫头,再不回天该黑了。” “那姐姐若有事,只管去府裡北门递個信。”见她笑得和暖俏丽,福桃儿终迫着自個儿回头,沒入夜色中去。 等再看不见一丝儿人影,容荷晚倚着梨花院门,一只手垂了下去。她脸上似悲還喜,柳叶眉弯弯微蹙,唇边却是在笑着。 夜风乍起,她裹紧了领子自语道:“为他生,为他死,为他历经千百劫。” 两日后,王老翰林便一身道袍地入了府。楚山浔原本還算着各种說辞,盼他能收了福桃儿侍读。可意外的是,老翰林听了這要求,不過略问了她两句,便点点头将這事允了。 从那以后,福桃儿不仅要作贴身丫鬟的事务,還得同主子一道听讲作文章。许是为了精进学问,楚山浔還总爱指点她文章,到先生处品评篇目的错漏。 日子如流水似的,虽然過得十分忙碌,因着主子的愈发重视,也就鲜少有人会来正面欺负她了。对福桃儿来說,這般日子充实静好,多過两年也是无妨。 无数次跨過漠远斋的门槛,四年的日子就這么眨眼间便過了的。 作者有话說: 第36章 .四年后 [vip] 四年后, 仲春,漠远斋书屋。 子楚立,以不韦为相, 号曰文信侯…… 近来北疆鞑靼蠢蠢欲动, 平城内外也多有山匪作乱。是以王老翰林为了合时宜, 又对两個学生谈起了《战国策》。 老翰林晃着脑袋喃喃,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意味。窗外却传来红儿学鸟叫的偷笑声。 “先生, 恕罪恕罪。”福桃儿晓得是找她的,忙起身严肃告罪。 “真是, 叫她们后宅琐事少来找你。”锦衣玉带的青年头也不抬,躬身在那儿疾书。 “快去吧, 子归,你這孩子,她又不考状元,自然有许多琐事,作什么总要把人缠着。”老翰林挥挥手,叫福桃儿自去。 胖丫头抬眼偷觑了下自家主子, 還是得等他示下。 但见案前的青年玉立长身, 已经全然出落得高挑健朗,如今的福桃儿抬了头却也只能勉强到他下颌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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