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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妾 第34节

作者:未知
她這反应反倒叫楚山浔释怀了不少,他手上使劲,刻意地掂了掂怀裡人,果然满意地听到了半声压抑的惊呼。 对嘛,女儿家羞氖是正常,他一個男子,发生這等事,正该拿出個担责的样子,作什么竟和個女子一般挂怀羞怯。 于是,楚山浔偏是不放她下来。這两年他身量抽长,晨昏习武也从未有落下的,因此手上分量虽重,从三房那儿回去的一刻路程,他倒還不觉的怎样辛苦。 福桃儿被他這么抱着,一颗心砰砰乱窜。侧脸贴在他胸前,只觉他心口处一片和暖,带着好闻的杜衡书香。 這场景简直太不真实了,也许這是漠远斋多少丫鬟的心愿,她也晓得主子這两年变了,只還是本能得觉着不安。 “本来就胖,你再乱动,可是嫌本公子太轻松了。”楚山浔故作斥责,垂首看向怀中人。 福桃儿只得抿唇阖眸,偎紧在他胸前。 觉出她紧张发颤的沉重呼吸,楚山浔侧眸望向廊下的紫藤,不经意地勾起了薄唇。 仲春时节,满园春色,远近高低的花儿草儿的,皆是开至荼蘼团簇蓬勃。 作者有话說: 第45章 .避子汤 [vip] 到了漠远斋门前, 福桃儿姿势僵硬地睁开眼,细长的眸子裡却已然不再有分毫波澜羞氖。 哪怕是一众洒扫的小丫鬟都朝他们投来不可置信的目光,惊呼声私语声還有窃笑的, 都不能再使她的心动摇分毫。 這般高门大户, 太過纷乱凶险。索性攒的银钱也還够的, 等容姐姐生产完了,她必须得找個机会出府了。 “热水好了, 五爷现下可要用净房?” “行,你去二院裡替福姨娘拿件衣服来。” 這称呼一出, 福桃儿刚平复的心绪再次提了起来:“主子玩笑什么。” 楚山浔以为她是高兴的,略尴尬地转开了头。 好在那個叫绿珠的小丫鬟极是有眼色, 抢在他前头,喜笑颜开地伏下身子:“奴婢贺喜五爷,给福姨娘請安了。” 說着便要跪下磕头,福桃儿急得挣脱着跳了下来,一把拉住那丫鬟的胳膊:“爷开玩笑的,你别信了。” “谢福姨娘。”绿珠不理, 笑着便朝二院裡去了。 楚山浔上前抓了她的手, 故意沉声說:“走,随本公子一同沐浴去。” 福桃儿触了炭火般抽开了手指, 磕巴道:“我、我早晨起来,已经擦過了。” 一阵清咳声从门外传来,是桂参家的带着两個丫头。 互相见過了礼,桂参家的风轻云淡地将两個的境况纳入眼底, 她颇亲切地拢了拢福桃儿身上的外衫, 笑道:“老祖宗都听說了, 开了個压惊安神的方子, 等会儿叫這两丫头熬了,趁热喝了。” 楚山浔不明所以,招呼了桂姨奶奶一声,便拉着人去了净房。 院门外,桂参家的对着两個丫头,脸上再不留一丝笑模样。离去前留下话:“务必亲眼瞧着她喝了,若是出了岔子,仔细你两個的性命。” 两個丫头凝重万分的应了,拿着方子和药材便去了厨下亲自煎药。 净房裡,水流声缓缓。福桃儿绷着心神,正泡在碧玉池子裡。 方才她不肯先洗,主子便扬着头威胁:“或者你是想和本公子同浴?” 昨夜的事之后,虽然他在三奶奶那儿毅然救下了自己。可就這么半日,她却不知遭了他多少玩笑和逗弄。 池水清澈,映着正午的天光,照出福桃儿那张寡淡粗陋的面孔。就這般模样,又怎会有男子喜歡她?主子怕只是对欺负自己上了瘾吧? 隔着一扇屏风,楚山浔照例执了一册史籍,今儿那邹先生来时,他却在呼呼大睡,惹恼了他,甩了袖子就走了。明日再来,必然有一番考问的。 可今日他過目不忘的记性好像丢了一样,耳朵裡只有净房裡的动静。听得裡间水声凝滞,楚山浔心中烦乱,忍不住放了书册: “你一個人行嗎?” “就好了!” 屏风后,一道慌乱的剪影浮现。人不好看,這影子却是别有一番意态。楚山浔忍不住瞥了两眼,只见她手脚迅疾,不過三两下动作就把衣衫胡乱系好了。 “劳烦主子等等,奴婢替您换水。”福桃儿只是随便擦了两把,连头发也沒解开,发髻末端,两咎散乱的鬓发垂落,沾湿了池水。 這模样還真是狼狈,连身上的水都未曾擦干。少女般的身量骨相,颇为清丽朝气,可那张脸上,却是扔在市井裡,都难惹人多看两眼的。 ‘老天怎么就偏要收了一些女子的美貌呢?’這個念头盘旋着落定在他脑海裡,楚山浔移开眼,突然有些不高兴地說: “不必换了,替本公子磨了墨便去歇着吧。” 福桃儿只是低着头应下。等裡间水声再想起,又听他喊了句:“等等。” 她磨墨的手抖了一下,沉声问道:“主子吩咐。” “去喝了祖母的安神茶,不论哪房的喊你,你都来回了我再說。” “是。” 她唇角不经意略扬了扬,继续手上的动作。 收拾齐整,福桃儿轻声掩了屋门出去,就见桂参家的带来的两個丫鬟果然已经候在了外头。 “姑娘得罪了,奉老太太的令,請您喝了药,我等好回去交差。” 托盘被一個丫头高举過头顶,一個精巧至极的玉盏裡,盛着半碗漆黑敞亮的汤药。 和她方才磨的墨汁可真像啊。 两個丫头见她神色难辨,皆是心裡打鼓,以为又碰着曾姨娘那般的苦差了。 還待开口再催,就见福桃儿上前接了玉盏,一仰头,尽数喝了個干净。 避子汤阴寒至极,又选了多味活血的药材,入口只觉苦得要泛恶心。福桃儿却是忍下了,面色不改地朝两個丫鬟安抚道:“奴婢多谢老太太,两位姐姐也辛苦了,快回去歇着吧。” 楚府几位姨娘,便是再懦弱小心的,头一次,也从未见哪個這般顺利地喝下药去的。 两個丫头专司這差使的,当下对了個眼色。 這,怕不是這胖姑娘不识得避子汤的? 稳妥起见,她两個又陪着福桃儿說了二刻话,进进出出的,又是帮她递东西,又是整理物什。其中一個,還在她的绣绷子上来了几十针。 打量着她也吐不出来了,這才笑着起身告辞复命去了。 等她们离开了,望着庭院裡绿意正浓,福桃儿忽的就觉出這庭院的森冷来。 一只青鸟停在半开的窗隔边,斑斓的青白羽毛夹杂着一撮红。小脑袋吱吱得歪了歪,滴溜溜的黑眼珠好奇地瞧了她一眼。转身摆了摆长长的尾毛,突然展开宽广的双翅,盘旋着腾飞而去。 福桃儿跟着它到了门首,看着它小小的身影沒入参天古树中,蓦的便觉着這一院的锦绣春意有些刺目。 长叹了一口气,也不管会不会叫人瞧见,她顺势便朝门槛上坐了下去,手上是一块巴掌大的精致铜镜。 她想到了很多人,尤其是府裡的姨娘婢妾们,那些人她多少都相熟的。 鹊影姐姐嫁了個赌鬼无赖,容姐姐则常是苦守空房。大房裡的婵娟更是已然被主人忘却,同個婢女一般。三房裡的晴儿得宠過后,险些叫主子把腰给打瘸了。 還有碧树,今日三奶奶怀裡抱着的奶娃娃,便是她所生。两年前,小姑娘才刚断奶,武凝琴便嚷着要夺了孩子。那时候,碧树走投无路,一個想不开差点就投了湖。 福桃儿见着她的时候,湖水都到了齐腰深。 救人性命甚造七级浮图,那时候她只见到碧树脸上的无措绝望,全然忘记了曾经两人的龃龉過往。 是的,就连碧树這般张狂跳脱的性子,竟然会被人磋磨到要沉水自尽的地步。 收拢思绪,福桃儿翻過手中铜镜,低头瞧了瞧。 她用手提了提耷拉的眼角,這個动作让镜子裡的丫头看着精神了些,却又凌厉陌生许多。 无所事事,她在等老太太午睡醒后的召见。 等了半個时辰,沒有人来。 福桃儿放回了铜镜,打算先去趟大房西苑找容姐姐去。她下定了决心,這地方是不能再留的了。 阿娘的病請了位名医,用最好的贵重药材吊着,如今一年要80两银子,可应当也就是两三年功夫,也许就能痊愈的了。 她脚下步伐加快,尽量选了條绕過三房的路去走。 捏紧了袖中荷包,实在不行,当尽她身上的物件,也可拖完這两年。金银散尽,她不怕穷,到时无牵无挂,靠一双手养活自己总是不难。 刚进了西苑,就听见一连串瓷器碎裂的响动,继而是压抑到极处的悲泣声。 是容姐姐在哭?福桃儿眉心皱起,跨過四屏门,疾步朝裡间走了进去。 几個丫鬟都识得她,此刻都是一副见了救星的模样。 “小晚姐姐…”福桃儿面色忧虑地上前,“好端端的,這是谁惹了你了。” 容荷晚见了她心绪便有了個去处,抬手抓了她衣袖,想要开口說什么,喉头涌上一阵悲苦,顿时便哭得更厉害起来。 “到底怎的了?有身子的人了,快别哭了……” 在她的安抚下,容荷晚大哭過后,才抽噎着止息了些。 地上碎瓷混着笔墨,铺洒下一大滩绵长的污迹,两個丫鬟手忙脚乱地捡拾。福桃儿眼尖,见其中有张描着山水枝叶的洒金笺纸,扯成了四五片的样子,明显是叫人撕碎的。 见容姐姐不反对,她蹲下身把那几片沾了墨痕的笺纸拿了起来。 字迹清俊瘦长,极为干练。拼起来一读,原来是楚山明的信。寥寥数行,大致只說他同楚安和分开了,如今還想去山东一趟,本来說好的一月之期是回不来的了。 信裡虽沒說什么,可福桃儿却仿佛能透過纸背,在墨迹间觉察出写信人的遮掩冷漠。 “大奶奶說、說他在山东…认识個绸缎商,那家家主……要将個庶女送了他呢……” 果然還不待她相问,容荷晚便抽噎着解释了情由。 “姐姐……你慢慢說,来,坐下先喝口枣茶。” 丫鬟们很快扫净了地面,俱是默然退下了。 西苑裡,容荷晚只是抽噎着把两人相识相知的過往通通回忆了一遍。她是泥足深陷,却還是想不明白,何以当年对她那么疼爱珍视的人,如今表面虽還是金蒓玉粒地养着她,容荷晚却知道,不一样了。 她控诉着楚山明的转变。当初那种为一人生死磨难的信念固然還在,可见了這空苑孤窗,她便是控制不住那种悲凉锥心。 “桃桃,我好怕。”容荷晚一只纤白玉手盖着泪眼,撑在两人中间的小几上,“他恐怕再不会待我真心了,還不如剃了头发作姑子去。” 她比福桃儿大上两岁,又自小是开朗外向的性子。从小到大,容荷晚习惯了保护招呼福桃儿,這会儿子在她跟前哭诉,便强压着心神,不愿将這般无依脆弱尽数展现。 可她撑着额头,拼了命地维持着,想要把那份悲凉收住些。可福桃儿同她多少年玩大的情分,又怎么会看不懂她心底的苦痛。 “你管他作甚!”福桃儿被她這副强撑的模样刺得心口生疼,她把眉心皱的立起,才把自個儿眼眶裡的泪忍了回去,“小晚姐姐,過了這回的大暑天气,等孩子平安生了,我陪你一同作姑子去。值当什么,亦或咱出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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