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妾 第44节 作者:未知 這话问的莫名突兀,她抬了眼,竭力不去盯着他左颊,那道骇人的鞭伤:“怎么忽的說這個了,還是快些吃饭吧。你有伤在身,這么饿着可不是玩笑的。” 温厚细腻的大掌抚上她脸颊,楚山浔的指节沿着她的发髻,从眉心处拂過眼角,接着逡巡而下,到鼻尖最后停在她藕花似的唇角处。 這個动作显然带着說不清的恶意。只听他语含邪气的痴笑了句:“怎么,是不是觉得如今我這鬼样子正合了你心意。身无分文,四面树敌,可不就是個实实在在的废人了嗎。” 指节带着情/色地摩挲着的唇畔,慢慢向下颌处移去,楚山浔逼着自己忽略掉福桃儿眼眸中的伤痛和惊讶。 他慢慢凑近,几乎要将唇角贴上了脸侧。带着诱哄的语气,凄然开口:“既然這般在意我。呵,那不如你再对我好些。若是伺候的本公子高兴了,便与你真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也未可知的。” 第57章 .尴尬 [vip] “說這些作甚。”福桃儿心中不适, 极力撇开脸,“饿了那么久,還是快喝些粥吧。” 被他用右臂紧紧地夹在怀裡, 虽然能感受到他右腕处的无力虚浮, 可胳膊沒伤, 又忌讳着他的伤势,凭她怎样躲闪, 都沒法抗衡的了。 怀中人慌乱避讳的神色,让本就哀痛绝望的楚山浔更添了层深重的戾气。 就她的家世样貌, 莫說是聘为主母,便是抬了良妾, 都已经是高看厚待了。如今他从云端跌落,堂堂贵胄子弟,竟要来与她相许终生。 更叫他悲愤狂乱的是,這丫头還想着旁的野男人,或许早就与人私相授受,還以清白高洁的样子来哄骗自己。 心绪积聚成欲海, 楚山浔执迷地盯着眼前人游移不安的眸子, 在那裡头,确定无疑的, 沒有对他的恋慕贪求。 真是可笑,多少丫鬟闺秀都曾神倾幻想過他,面前這丑丫头竟然从未动過心?然而他却只是习惯了這她的陪侍。 右臂用力,将忧惶的人儿拦得极近, 楚山浔牢牢地制住她, 凄怆了眉目不由分說地凑了上去, 噙住了那藕粉色的唇, 相贴着辗转夺取。 這是個极富侵略意味的吻,带着滔天的哀戚和决绝,還有不自知的执迷。 “啊…你”晓得他心绪不对,却绝想不到他会如此行事。福桃儿抵着手,奋力将头后仰,却始终也不敢用尽全力去推他的伤处。喘息的间歇,她压低了嗓子:“你疯了,小心伤……”檀口便又叫他夺了過去。 她越是推拒闪躲,他就愈是强硬压制。這已经不像個吻了,直如癫狂之人的发泄。 楚山浔是要透過這個吻,诉說自己失去的前程名利。 从鼻息呼入的空气已经有些微薄,福桃儿头晕目眩的,唇上的湿热黏腻却是丝毫不减。心口裡开始发疼,被他這样索取,实在是难受,更有种受辱的不适。 她终是拼尽全力,再也顾不得他的伤处,手脚并用地要推开禁锢。 觉察到怀中人反应的变化,楚山浔心底哼笑,在放开她前深卷着缠入,又力道不轻地咬了口她的下唇。 ‘啪’得一声,将人推开后,福桃儿实在是制不住自己,扬手抽了了他一掌。 掌声清脆,在這陋室中,顿时叫光影都凝固静止了下来。 這一掌正抽在楚山浔左颊的鞭伤处,两個皆是一怔。 “我、我……”福桃儿以为伤了他,一时便慌了神,“可疼嗎,伤处可要紧?” 在牢裡,被人搬来弄去,怎样的磋磨他沒有历過。对着一掌,楚山浔只是暂蒙了下,便抬眼阴沉地注视過去。 這回,是正眼在打量她了。 他是再也不能称她作胖丫头了。形销骨立這個词虽不好,却恰能用来形容福桃儿清减的程度。 原本白皙如雪的肤色虽然暗淡了些,却還是较常人要透亮许多。正当妙龄的姑娘家,肤色身段都過得去,那又能丑到何种地步呢。 浑身上下也就是脸颊還有些圆润,因着福桃儿本就是個团子脸。下颌却尖尖的,线條稚巧优美。巴掌大的小脸上,那张藕粉色的檀口便异常得耀目。 下唇处一個清晰可见的齿痕,再深两分恐就要涌了血珠子出来了。 又看了看她细长的眼睛和浅淡的眉毛,楚山浔暗嗤了声,到底還是個姿色下乘的。 他凝眸虚浮着腕子想要触碰她的脸,却被心有余悸的福桃儿迅速得躲了开去。 “做梦也未必想到,如今竟连你都能随意斥打我了。” 楚山浔一字一顿地蹙眉喃喃,声线低沉无力,就像是透過她在朝虚空說话。可以明显地感觉到,他的精神情志,时而恹恹,时而高亢,大抵是大难之后无可避免的反应吧。 “来,先喝口粥吧。”福桃儿小心地又端過粥碗,尽量让自己的神情看起来感同身受,以免刺激到他。 楚山浔瞧瞧粥碗,又抬眼眸色灼人地逼向她,最后又把视线转回碗裡灿黄的米粒。 除了那日捡拾的黄米馍子,這三日裡,几乎都是在混沌时,被人喂的几口米汤,现下,他着实是饿得狠了。心绪一松下来,腹内空乏泛着酸水,开始绞痛起来。 他试着抬手捏住勺柄,粗瓷汤匙并不重,可他却来回舀了数次,都是在快要离开碗沿时,抓不住汤匙,小米粥倒转着又流了回去。 福桃儿在塌边看得着急,又不敢贸然再靠近了。见楚山浔差点将粥汤翻了被褥上,她坐不住了,上前接過了勺子。 她低头舀了一勺,发觉粥被热得有些過烫了,自然地先放在嘴边吹了吹,等冷了些递過去,堪堪停在他唇边:“来。” 见楚山浔终是张口吃了,为了缓和些气氛,她温和地笑了笑,开始說些家常来转移他的心绪:“你吃的這口黄米,是孙大夫去岁秋屯了藏冬的,那时节北疆乱的,一斗米要三钱银子呢。” 他吃的很快,一口接一口,却沒有发出什么声响。 福桃儿继续道:“孙大夫历過灾年,一次用三两银子买了一石米。他一個人孤寡在家,又怎么吃得尽呢?這不是都過春了還剩下好些呢…” 小米粥虽然普通,却是她在灶上熬了一個多时辰的。熬的粘稠香浓,吃进肚裡去,最是养胃宜人。 就着她的手几口粥下肚,楚山浔觉出了腹内温热。眼光瞥到自己虚浮的右腕,便停了口,不愿再吃。 料想着他這几月来,必然都未好生吃食。福桃儿放了碗耐心问:“你想吃些什么?明儿個我去给你弄来。” 到這地步還要再关心他的吃食嗎?楚山浔抬眼想了想,故意为难道:“筵沁楼的参茸粥,炙鹿肉,云雾七宝糕。這些你都能弄来嗎?” 避开他挑衅,颓丧的眸光,福桃儿只轻轻地应了句:“好,等天亮了,给你弄些好吃的。” 见她端着碗转身出去了,楚山浔只以为自己终是惹怒了她,半是悻悻然,半是自弃地想着——如今自己是個什么身份,又怎会還有人会来纵着他呢? 他颓丧的依坐在桌边,鸦睫低垂。正自嘲间,嘎吱一声,门又开了端着盆清水和干净布巾的福桃儿去而复返。 沒有多余的话,她绞了块布帕子,走過来拉過他的手,先抹了手又细细的擦過了他头脸上的污迹。 看着她作這些时一脸柔和仔细,楚山浔的心慢慢地安静下来,便也缄默着,不再說讥讽的话了。 “外头天暖,入夜了,也沒什么人。要不去院子裡散散再歇了?” “不必了。” 简短的一声回应,擦净了头脸又漱了口。他便恹恹地又一味向朝着床侧睡下了。 屋裡墙角处還有张倚窗而放的小榻,福桃儿收拾干净脸盆布巾。抿唇犹豫了下,還是朝那小榻上自睡了。 那张小榻长度只够個孩童的,這几日楚山浔高烧难退,夜裡十几次也都是她绞了湿凉的帕子去覆在他额间。 . 本以为终是能稳睡這一夜,却不想到了下半夜,還是被一阵哐当的响动给惊醒了過来。 睁开眼迷蒙间望去,但见男人扑在榻上,垂着身子伸了手,要去够地上的什么东西。 夜色沉沉,只有些微的星光透過窗子照射进来。福桃儿揉了揉眼睛,嗡声嗡气的开口道:“主…怎么了?” 那边男人却穆得收回了手,身子僵硬的半坐在床上。 福桃儿下了榻,趿着鞋子走過去,映着星光,视物的能力微微恢复了些。 “你…你去睡吧,我自己来。”男人压着嗓子开口,声调裡满是尴尬。 她看清了,地上那個弯嘴长柄型的容器,是夜壶。此刻它正歪着身子倒在地上。幸而入夜前她倾倒了其中的秽物,否则现下便要满地狼藉了。 夜壶的材质是灰黑色的,厚壁粗瓷,分量不轻。她弯下身子快速捡起了瓷壶,拎着递了過去。 屋裡头虽然未曾燃烛,凑近了,却也依稀能看清双方的眉目神色。 她檀口抿紧,面色故作坦然地将夜壶拎到他腹前。 這般私密之事,便是小厮丫鬟也不大好替主人做的。可前几日,楚山浔昏迷卧床,虽则饮食骤减,一日裡,总也得处理一二次内务的。這等事情,不好叫两位大夫来,都是她一個人料理的。 只是那会儿子楚山浔烧的迷糊,连人都分不大清,自然便沒那么多想法。 “你、你放下,我自己来就行。”要叫他当着她的面做這等事,楚山浔实在觉得难堪不安。有心想装作无事,直接躺下回避,可下腹处的鼓胀已经有些酸涩,实在是难受的很。 “快些,我帮你提着。”福桃儿怕他忍得辛苦,便又正色着将夜壶朝下移了些。 见他迟迟不动作,脸上是明显的迟疑不适,她又硬着头皮安抚道:“人食五谷皆有三急,沒什么的。這壶重的很,你快些。” 是衣带解开的漱漱声,楚山浔靠墙垂眸,颤着指尖就着她的手将自己送了過去。 壶中顷刻间传来水流奔腾的哗啦声,发出急促而沉闷的回音。 這水声持续了很久,福桃儿只是站成了一座雕像,压制着心底裡的尴尬不安。天知道她是怎么控制着,才能让那只拎着夜壶的手稳如泰山的。 残余的几滴水声收了尾,楚山浔迅速抽离了那壶,闷着声调說了句:“行了。” “嗯。”她也赶忙应声,拎着分量更重的壶便要出门去倾倒。 走到桌边,想着了什么,又用沒碰過壶的左手端了碗冷水,走回床边:“喝口水再睡吧。” 怕水喝多了遍要多经历几遍方才的事,楚山浔自然是蹙眉摇头:“不渴,别用你那只手来碰我。” “不多喝些水,伤是好不快的。”福桃儿难得强硬了些,“方才我都是用的另一只手。” 见他默然,她终是将茶碗递過去,顺着他喝水的快慢,颇小心将茶碗地一点点倾斜。 作者有话說: 楚山浔:为毛本公子连如厕都不行了! 作者:你现在是個废人嘛(叫你欺负桃子!)嘿嘿=v= 第58章 .报恩 [vip] 第二日天蒙蒙亮, 福桃儿早早起了身。见床上人安睡,她轻手轻脚地整了衣服物件,只费了盏茶時間便处理好一切。提了個竹篮就上街采买去了。 有過点心铺子的经历后, 她做饭时的手艺是越发精进了。這两日在医馆, 除开照顾楚山浔的伤势。便也自发的把厨间的劳作尽数包了下来。 孙顾两位大夫皆已五旬有余, 他们常年在外游医,本也是与饮食上沒有什么特殊的要求。医馆裡唯一的青壮年楚山浔又病着。因此他们四人, 日常的吃食不過是两稀一干。也就是晨起熬一大锅粥,午膳时蒸個馒头馍子, 炒两碟小菜。孙老头好酒,她外出打汾酒时捎带上的肉食便足够几人吃好久了。 可昨儿個楚山行, 說了他要吃筵沁楼的参茸粥,炙鹿肉,云雾七宝糕…… 哪一道不要费上個一二两银子的,如今的处境,福桃儿自是承受不起的。 只是掂量着這半年来他受尽磨难,還有他前日从地上捡那模子来吃, 想必于饮食上也是清苦良久的。 到了街面上, 已有三五成群,早起的菜饭果农, 一脸风霜的为了生计摆起了长龙似的买卖。 楚山浔的高热退了,骨头也接好了,今日福桃儿便打算采多采买些新鲜的瓜果蔬菜,又替孙老头打了一壶上好的杏花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