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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妾 第59节

作者:未知
“放开她!”福桃儿蹲下身想要把妇人拖开,却丝毫也推不动她。 混乱间桂七娘身子一扭,将那個孩子撞倒在地,胳膊腕子都蹭破了。听了孩子的哭喊,鹊影疯了一般挣脱了婆婆的打骂,扑到一边将孩子抱进怀裡。 泪珠成串从她那双翦水秋瞳中不断地淌落,她的眼睛很大却在眼角处微微下垂。本是個柔顺和婉的美人,此刻却失了神般只是无声垂泪。 這张脸……尤其是這般枯槁的神色,怎么這般熟悉。福桃儿甩开久远的记忆,她上前对着那妇人便是重重一推。 “嗐,您夫人瞧着心善的很。”桂七娘也不在乎被推了,只讨好地讪笑着,“真的是走投无路了,您既然来了,就帮帮咱家吧。” 也不知是哪裡来的勇气,就是觉得心口不平的很。对着這妇人丑恶的嘴脸,福桃儿怒道:“好沒道理,分明是你儿子烂赌闯的祸。你非但不觉得对不住媳妇,反倒对她打骂叫她承受。” 說到一半,福桃儿偷觑了眼院裡的人,却发现楚山浔正一错不错地看着自己。她微蹙了了眉蹲下身去问鹊影:“倘若叫你带着孩子跟我离开,可愿意?” “哎!夫人您混說些什么。”桂七娘抢在鹊影之前冲了過来,她還沒碰着两人的边,就被個脸上带疤的俊秀公子给挡下了。 楚山浔沒有功夫再看闲戏,对廖沧說了句:“罢了,拿银票来,替他们還了。” “沒有银钱!”也不知今儿是怎么了,见鹊影迟迟沒有反应,福桃儿心裡难受得很,就打算做些什么来缓解。她推开挡在身前的男子,朝那妇人道:“把屋契交出来,子债母偿,凭什么牵累无辜。” 這话一出,要债的也是深以为然,作势就要进屋去搜寻。桂七娘這下顿时露出泼妇本性,想要上前去踢打却又不敢,只得狠狠剜了眼她们,坐倒在门槛前就打起滚来。 “怎么說的,夫债妻偿。哎呦,我這命苦的紧呐,叫沒廉耻的逼着,分明认识贵人,也不与我儿還银钱呦。” 這哭嚎的劲头简直可以将房顶给掀了下去。可福桃儿却還不示弱,反倒上前一步又說:“先瞧瞧屋契上是何人的名字,欠债的既然自己還有财帛土地,便是告了官府,也說不上要旁人偿债的。” 這话說的桂七娘也是一愣,屋契上的确是沒有旁人的名字。赌坊的汉子也懒得多话,一挥手把個桂七娘朝边上推开,一行人四散着进了屋,因是极为熟悉此活,不過盏茶功夫,便在内院的妆台匣子裡找着了屋契。 屋契上果然是只有桂七和他娘两個的名字。 “不能都拿去,万成兄弟,你快說句话呀。”桂七娘拼死拦下赌坊的人,朝那個面目阴恻一直沒怎么說话的男人叫着。 “住手!”男人叫万成,生得有些獐头鼠目,是附近放利钱的头目。他随手抖开一张纸,“宋姑娘,你婆母三十两银子将你押给了我,白纸黑字,大家看看。” 鹊影身子一抖,這回沒有再低头,她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己的婆婆。 沒想到,桂七娘丝毫沒有看她,反倒是冲上前拉着两個要债的,急迫地大喊:“万成兄弟,我另给你三十五两,你将那贱妇卖去如意馆。我去问過了,那儿的妈妈說愿给八十两银子呢。可千万别动這屋子,我再去朝他姨奶奶那儿借些,三日,就三日!” 围观的街坊哗然,却也晓得她沒有违反了律法,是以也只是议论声此起彼伏的,并无人上前出头。 门口乱哄哄一团,就听一直静默侧立的廖沧突然笑着对那男人說:“兄弟,身契能借我瞧瞧嗎?” 還不等万成反应,他劈手就将那薄纸夺過,扬在半空,抬手挽了個剑花,行云流水的,那张身契瞬间就如雪片散落。 见了這一幕,众人惊叹。万成却是多日的谋算都落了空,知道他不敢伤人,当即招呼数十個兄弟,想仗着人多教训此人。 围观的邻裡纷纷后退,桂七娘也不要屋契了,也是忙退出了战圈。但见廖沧不屑地瞥了眼這群乌合之众,‘噌’得随手收剑入鞘。 十余個壮汉一拥而上,胳膊腿儿乱飞,拳脚凌乱交叠。可廖沧就如闲庭信步般,瞧着毫不费力,就将一帮壮汉一個個尽数撂倒在地。 他从怀裡摸出個锭银子,丢在放利钱的脚边:“算是你们的药钱了,還有那姑娘卖身的银子。” 遇了硬茬又得了银子,放债的也就不来拦着了。 看几個贵人带了母女两就要走,桂七娘捂着屋契冲上前就要抢孩子。见抢不成,她便朝鹊影哭了起来:“你也是进了家门有七八年了,扪心问问,最早咱家裡還沒败落,老婆子待你也算不错了……” 听她這么一說,邻裡中有些年长的妇女便也上前来劝。鹊影不善与人争执,面色忧惶将怨愤尽吞肚腹,只是暗自垂泪。 到底是人家的家事,当年他两個的婚事說白了還是老祖宗许诺的,楚山浔在边上看着,虽则不耐却也不好贸然插足。 一些难听的议论猜度嘈杂熙索得传了過来,這一幕不知是触了福桃儿哪处灵台,她只觉有股滔天的怨愤交织着哀凉,忍无可忍,上前一把打开了那妇人的手。 她蹲下身摸了摸那小孩的脸:“告诉姨姨,你是愿意留下,還是跟我們走?” 那小孩当即抱着鹊影奶声奶气道:“娘亲,爹爹祖母坏,他们老是打你,阿玥不要在這儿!” 桂七娘上前就要发作,福桃儿突然转身重重地‘啐’了她一口,双眸似中了邪一般,几乎要哭喊出来似的:“你這老虔婆!自己生养的儿子犯的错,就该你自己受着。人家姑娘十月怀胎,鬼门关前走一遭,给你家生了孩子。你非但不感激,還嫌弃是個丫头,一家人,却是非打即骂。你们這些人,良心何在!” 這一番话越喊越响,不說将桂七娘镇得呆住,连带着楚山浔也觉出不对来。见她状似癫狂,就要和桂七娘踢打在一处,他忙上前将人按在怀裡,又朝廖沧使了個眼色,再不看众人一眼,将人带出了這处院子。 作者有话說: 第78章 .明月污泥 [vip] 他们出来后, 廖沧也带着鹊影母女跟在了后头。几個人都還沒有吃饭,尤其是那個孩子,经历了這一番, 又惊又怕只紧紧偎在母亲身边。 一路朝五裡巷外走, 福桃儿觉着脚下像是灌了铅般。此刻天际只剩了最后一线光亮, 街头巷尾的人家已经悉数燃挂起灯盏。身边這個小心环抱着自己的男人,骤然间便面目清晰起来。那些光影错乱的過去, 在一户人家门首的灯笼前,如云雾散去, 现出了大半的本来面目。 “主子?”她突然站定脚跟,反握住男人的手, “你终于是进士及第走上仕途了?” 记忆来的猝不及防,這声‘主子’同先前不一样,带上了些旧日的熟稔。楚山浔闻声便侧眸惊喜:“小桃,你的记忆恢复了!?” 一行人到了筵沁楼,包了個雅间。楚山浔尽顾着想多叫她想起些過去,伙计来问时, 便随口說了句, 将好吃的招牌的尽数端上来。 因此不過是四個大人一個幼童,面前却满满当当摆了六荤八素, 四道点心二道汤羹。廖沧到底是从低等的武人爬上来的,任务在身也就是速速吃饱便坐在一旁不多话。而福桃儿却是一個劲地同鹊影說话,时不时逗逗那個玉雪可爱的小姑娘。 楚山浔有心想同她亲近說话,却只是碍着人多不甚方便。就在他心生不满之际, 外头忽然进来個报信的甲士, 說是营中事物皆毕, 圣上来了旨意, 召他们回京复命了。 立在雅间的隔窗前,看着两個女子时而蹙眉时而欢欣地交谈,楚山浔只觉莫名烦躁,回身走到廖沧身边,开口道:“你们母女二人在此间应无亲故投靠,索性跟着一道上京吧。” “此番多谢五爷了。”鹊影起身盈盈下拜。 楚山浔却沒多看她,有些不耐地挥手朝廖沧道:“送她们去城外,交给侯爷,跟着大军先回去吧。” “属下领命!” 见廖沧起身作了個相請的手势,鹊影也是灵慧人,她虽然不甚清楚這些年来的变故,却也看得懂旧主的心思,当下起身朝福桃儿安抚地笑笑,带了孩子就跟着甲士去了。 外头晴雪满城,雅间裡却是引了地龙,鲜翠玲珑的菜肴和着明亮暖黄的六角纱灯,照得這一室和暖静谧,似是隔绝了人间的风雨苦难。 “我已谴人去了江阴,将你兄嫂母亲接了,到了京城你便能见着了。”雅间只剩了他两個,楚山浔提了盏米酒朝她身侧的圆凳坐了。 “主子大恩,福桃儿无以为报。”清亮的酒液满杯,她仰头饮尽,浅笑着却不掩疏离。 “你是…想起了多少?”他试探着问,又夹了一筷豆角到她碗裡。 “除了府裡那几年面目模糊,近些同幼年的倒都清明了。”许是這几日的药吃了见效,记忆如洪流涌入心田,连带着当日在匪寨裡的一切,也是一一重现。 尤其是在鞑靼的這三年,那些残破的碎片就在方才尽数回现,如今借着酒意更是连绵整合,激的她只是垂首饮酒,并不愿去同面前這人对视细說。 這些经历整合在一处,对她来說,冲击实在是不小的。 “当日……我实在是……小桃,如今咱们总算是苦尽甘来了,等回了京,我便向圣上奏报,迎你为妻。” 瞧了眼被男人揽住的右肩,福桃儿仰头又是一杯:“主子,您是天上的明月,而我,只是沟渠裡的污泥。便是不与可汗王女和亲,也该娶聂姑娘那样的闺秀。” 下颌突然被温柔地捏住,她被迫转了头同他对视。男人长眉微敛,桃花眼裡的情志比這热酒還要烫人。 “你可知我這三年是怎么過的。除了读书科考,日日夜夜裡,牵挂忧心的只有你一人。” 他的鼻息温柔,几乎贴在了她的项间。 福桃儿却是哂然一笑,瞥开眼摸了摸青瓷杯盏:“那主子也应当清楚,我這三年又是如何過的。” 她意有所指,雅间裡一阵静默。福桃儿受不得這般猜度,忽然垂首偎进了男人怀裡,双手温存地勾在他项间:“天晚了,合该与主子安置。” 她周身绵软,心绪悲酸。记忆恢复之时,她便想起了此人与自己牵绊過往。索性她也非是完璧了,便是将身子给了一回,往后也就不会再有這般虚情假意了吧。 也不知是何处来的深刻执念,在她心裡,這天下的男儿,俱是由欲念催发,哪個不是得了身子才显露面目的。 但愿面前的這人還能顾念些旧谊,能好生安排她的后路。 温香软玉在怀,楚山浔只觉得灯盏暖得惑人,胸口发烫眼底唯有怀中人的温存孱弱。 他日夜挂心了三年的人,如今就這么靠在自己怀裡。再借着酒气催发,当然是意动不已。凑上前,作了個双额相抵的动作: “在這世上,我已再无亲故。還会待我好的人,也就唯有一你個了。小桃,往后,我会待你很好的。” 他這般小意温存,抵额细语,叫福桃儿心口一跳,却很快归结于酒气扰人。想了想他說的這番话,倒也的确是在情理的。這回再重逢,他们两個的关系,的确可以用‘亲故’来形容。 可若是亲故作了夫妻,却不知是何光景。她眉尖一蹙,刚想开口說些什么,但觉足下悬空,被他一把横抱了起来。 如今的福桃儿,早已不再是当年那個体硕的胖丫头了,這么被人抱着,仿若是一叶轻舟晃于河面。 “抱紧了。”男人右腕力虚,勾在她肩头,便不能很好地将人稳住。 知他那裡的伤处,福桃儿轻轻嗯了声,也就环紧了在他项间。 這处雅间侧门有條小道直通三楼的天字号客房,因此這么抱着也遇不到什么人的。头顶的灯火一路蜿蜒,从明灯高悬到昏黄暗沉,最后陷在了一片褚红被褥中。 连青灰色的纱帐也被屋内的灯火映得暖红,一個沉重的身子覆了上来。他玉面端研,长眉桃眸,淡褐色的瞳孔中映出炽热的光芒—除了欲念,似乎還带了些莫名的悲色怜惜。 福桃儿酒意暂掩,被男人倾身覆下,倏然间便勾动了黑沉沉的過往。当那双手摸索着去解她腰间的绦带时,她身子一缩,還是忍不住剧烈得颤了起来。 伸手压住了男人的手掌,她偏過头去,沒有和身上人对视:“子归,若是……若是”后头那句絮絮了半日才說出口,“若是不行這事,你可還会看顾照拂。” 楚山浔转過她的脸,眸色深深地笑了:“浑說什么,瞧不出来嗎,這三年来我几已对你忧思成疾了。” 四目相对,一個俊美无俦、一個寒素无盐。男人俯身,温热的唇畔印在了她额间,逐渐下移,动情地停在了她双目之间。 如此近距离地相贴,他几乎将她眉睫上的颤动都瞧得一清二楚。這双眼睛的确是不美,凑近了瞧,那黝黑灵动的光芒,却正是让他魂牵梦萦了三年的模样。 “上京后,我想开個朝食铺子……”唇畔温热,蜻蜓点水的,若即若离。 “都随你。”再难抵挡心中念头,痴狂般地盯着那藕花唇瓣,他终是张口噙了上去,不再犹豫徘徊。 這种湿热黏腻的触感,夺去了福桃儿口鼻间的气息。等他的手触上了柔软所在,旧日的惊骇被迫在一瞬间冲垮了她的神识。 “别、放开我!”她缩了身子蜷进了床侧,挥手重重地拂开男人的肩膀。 光影打在楚山浔的高挺的鼻尖上,一滴汗珠无声地从眉心滑落,一路滚落到了鼻尖裡。强忍着周身的不适,他朝前挪了挪,跪坐着将床侧的女子扯在胸前。 两厢裡无话,就這么相偎着静听着灯烛的噼啪声。 男人的手时不时地轻抚過她的发顶,动作极尽温柔,然而胸口处却是跌宕起伏,昭示着他此刻的不适。 约莫過了盏茶功夫,他终于還是气息不稳地說道:“先睡吧,莫要多想,我去趟净房。”說罢,头也不回地便朝屋子另一侧去了。 筵沁楼的天字号房布置的极是精心,净房裡的水池有铜管直接连通到供热水之处,這样的规格已经是比普通官宦人家還要高些的。 半撑起身子,望了望他有些凌乱匆忙的脚步。福桃儿心裡百味陈杂,說不清到底是难受還是纠结。 净房裡很快传来水流声,即便是将耳朵贴在被褥上,也不能将水声裡那种压抑夹杂着喘息的鼻音遮掩過。 福桃儿面上有些发热,更多的却還是对這等事情的恐惧,除此之外,她实在是不愿同一個男人相许。半失半拾的记忆裡,她对這俗世人心多有把握,并不愿将终身依靠在什么人身上。 更何况,他两個虽有故旧,過往却也并不算美好。又以他两個如今的地位悬殊,她一介鞑靼旧廷的弃女,命如草芥无所依凭。 而主子他,虽则历经磨难,论功勋、门第、才华,便是颊侧添了那道浅长的鞭伤,却仍算是不世出的青年才俊。前有新汗中意,钦点要以次女和亲。若是到了京中,岂知不会有旁的高门大户前来联姻。 再看看她自己,福桃儿望着烛台摸了摸自己清瘦的脸颊。她并不以为能将侍郎夫人的名号延续多久。 翻掌朝烛台下照了照,她想通了這一切,不自觉地竟露了個闲适安稳的浅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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