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7章乔梁
乔梁心裡微微一颤,虽然张琳走了,但吴惠文却沒有忘了她,此次来江州出差,虽然日程安排很紧张,但還是想抽空去看看张琳。
這让乔梁有些感动,又欣慰。
“好的,我陪你去。”乔梁点点头。
“明天我不带车,你一早打车過来接我,我在宾馆门口等你,早饭前我們赶回来,可以不?”吴惠文道。
乔梁点点头:“可以,不過既然要早饭前赶回来,我們就要早点出发。”
“几点合适?”吴惠文道。
乔梁大致算了下从江州宾馆到郊区公墓的路程,道:“5点半吧。”
“好,听你的。”吴惠文点点头,然后把烟熄了,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
看吴惠文這动作,乔梁知道自己该走了,就起身告辞。
第二天早上,乔梁5点就起了,洗漱完毕,下楼。
此时,天還沒亮,天空中下着蒙蒙细雨。
乔梁到小区门口拦了一辆出租,直奔江州宾馆,到宾馆门口的时候,吴惠文正打伞站在那裡等着。
吴惠文手裡拿着一束洁白的鲜花,不知她何时准备好的。
接着吴惠文上车,车子直奔郊区公墓。
快到公墓的时候,天色已经放亮,只是天空依然阴霾,细雨依然在下。
出租司机不愿开到墓园门口,說一大早来這裡会带来晦气。
乔梁也不勉强,让出租司机在距离墓园门口有一定距离的地方等着,然后和吴惠文下车走過去,一起进了墓园。
在蒙蒙的雨雾裡,墓园裡一片静寂,显得阴沉而肃穆。
乔梁在前面带路,吴惠文打着伞跟在后面。
乔梁出门的时候忘记带伞,雨雾中,他的头发和衣服有些潮湿。
到了张琳墓前,乔梁站住。
吴惠文也站住,凝视着张琳的墓碑,凝视着墓碑上张琳的黑白头像,表情肃然而伤感。
片刻,吴惠文把伞递给乔梁,把手裡的鲜花缓缓放在张琳墓前,然后站立在那裡,久久注视着,久久默立着。
乔梁站在旁边沉默不语,看着此时的吴惠文,想着长眠在這裡的张琳,心裡一阵酸楚和绞痛。
半晌,吴惠文轻轻喃喃道:“有的人死了,却還活着,有的人活着,却已经死了……”
乔梁的心起起落落,關於张琳的死,安哲也說過同样的话。
一真秋意凉凉的晨风吹来,吴惠文穿地比较单薄,不由打了個寒战。
乔梁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吴惠文披上。
吴惠文感激地看了乔梁一眼,然后又默默看着张琳的墓。
良久,吴惠文发出深深的一声叹息,然后抬起头看着乔梁:“我們该走了。”
乔梁点点头,两人又最后看了张琳一眼,然后缓缓转身离去。
此时雨稍微大了一些,乔梁为吴惠文撑着伞。
吴惠文拉了乔梁一下:“你也不要淋到,离我近点。”
乔梁此时站在吴惠文左侧,右手打伞,为了让两人都罩进伞裡,乔梁换作左手打伞,身体靠近吴惠文,右手下意识揽住了吴惠文的腰。
吴惠文沒有拒绝,身体主动往乔梁身边靠了下,两人打着一把伞,一起往外走。
此时,和吴惠文這样依偎着走在雨中,乔梁心裡有一种特别的感觉。
此时,這感觉很纯洁。
出了墓园,两人往出租车等待的地方走。
一会吴惠文道:“你平时怎么称呼张琳?”
“琳姐。”乔梁道。
吴惠文点点头,沉默片刻:“小乔,我們商量個事。”
“什么事?”乔梁道。
吴惠文抿抿嘴唇:“以后,只有我們俩的时候,你也叫我姐好不好?”
乔梁心裡一颤,不由停住,低头看看吴惠文,她明亮的目光正看着自己。
吴惠文让自己叫他姐,乔梁知道,這毫无疑问是吴惠文对自己的高看和抬举,也是亲近的表现,不由感到荣幸,甚至有受宠若惊的感觉,但又思忖着,叫吴惠文姐,前面加什么前缀好呢?惠文姐?惠姐?文姐?或者干脆就叫姐?
想想都似乎不大妥。
看乔梁一时不语,吴惠文道:“你不乐意?”
“不不。”乔梁忙摇头,“我很乐意,非常乐意。”
“那你叫吧。”吴惠文温和的目光看着乔梁,带着几分鼓励和期待。
乔梁犹豫了一下:“吴姐。”
吴惠文点头答应着,又道:“你叫张琳琳姐,为什么不按那种模式叫我呢?”
“這個……”乔梁觉得一时不好說,挠挠头。
看乔梁如此,吴惠文善解人意地道:“不要为难,這样叫也很好。”
乔梁点点头。
然后两人继续往前走。
一会吴惠文道:“小乔,从参加工作到现在,你觉得自己顺利嗎?”
乔梁想了下:“头几年比较顺,后来死去活来折腾了几番,甚至连饭碗都被敲了,现在似乎又比较顺利。”
吴惠文点点头:“你還年轻,今后在圈子裡的路還很长,一個人,如果想真正获得成长成熟,想真正实现自己的奋斗目标,不经历几番沉浮,不经历挫折和磨练,是不可能的。”
乔梁道:“但也有的人,从起步到成功都一帆风顺。”
吴惠文摇摇头:“那种人大多要么靠出身,要么靠关系,他们沒有得到真正的磨练,不是真正的成功,只有在沉浮中磨砺而出的人,才会具有强大的内心和与之相匹配的能力,换句话說,沉浮的都是精英。”
“沉浮的都是精英……”乔梁喃喃重复着這话。
吴惠文点点头:“是的,有的人,沉下去,就此颓废,再也浮不起来,而有的人,不管沉到何种程度,都不灰心不放弃,都永葆乐观和坚定,都执着坚信自己为之奋斗的东西。
這样的人,经历几番沉浮,会变得越发强大,对他们来說,在他们看来,所经历的沉浮不是磨难,而是人生宝贵的财富,這种财富的价值是无法用金钱来衡量的,会终生享用。
在我們的社会上,在我們的圈子裡,不乏這样的佼佼者,他们无疑是我們這個社会這個圈子裡的精英,而那些沉下去一蹶不振的人,则只能为這些精英服务,则只能处在底层,带着羡慕妒忌恨的目光仰视精英……”
乔梁不由觉得吴惠文這话很有道理,点点头:“吴姐,其实我觉得你就是精英,是我們這圈子裡的精英,是女性中的精英。”
“我?”吴惠文淡淡笑了下,“其实我和真正的精英還是有一定距离的。”
“這說明你的心态很积极向上,說明了你的一种奋斗和执着精神。”乔梁道。
“你在表扬我嗎?”吴惠文似笑非笑道。
“我在仰视你。”乔梁道。
“你不需要仰视我,既然我們私下以姐弟相称,我希望你能平视我。”吴惠文真诚道。
乔梁不由点点头,又觉得吴惠文很瞧得起自己,還觉得自己有些高攀。
乔梁接着道:“吴姐,虽然你說我不需要仰视你,虽然我也答应,但心不由己,我還是……”
吴惠文微微一笑:“等你内心强大到一定程度,有了相当的底气和自信,做到一定的位置,站到一定的高度,你就不会這样了。”
“或许那需要很久。”乔梁道。
“凡事都要有個過程,成长成熟同样也是。”吴惠文顿了一下,接着道,“其实你经历的每一件事,都在锻炼着你的思维和心智,促进着你的成长成熟。”
“比如……”
“比如最近你正在经历的。”
“吴姐說的是……”
“你懂的。”吴惠文意味深长道。
乔梁眨眨眼,似乎明白了吴惠文的意思,她指的应该是关新民江州调研后发生的事情。
吴惠文接着道:“昨晚我和老安在江边散步的时候交谈了一些东西,回来后又思考了良久,我分明感觉到,江州目前的态势很微妙,老安目前看似淡定,但他的内心应该并不平静,他似乎也在思考一些东西。”
乔梁点点头,說這些都是关新民离开江州之后发生的。
吴惠文道:“小乔,你有沒有预感到什么?”
“我……”乔梁虽然這段時間也想了很多,但因为视野和思维的局限性,脑子裡一直很迷糊,此时面对吴惠文的问话,他有些迷茫,摇摇头,接着道,“吴姐,你预感到了什么?”
吴惠文沉默片刻:“我似乎感觉,有一股暗流正在涌动。”
“暗流?”乔梁的心一紧,不由站住,怔怔看着吴惠文。
吴惠文平静点点头。
“暗流在哪裡?”乔梁懵懵道。
“可能在上,也可能在下。”吴惠文說完又补充了一句,“即使在上,也可能波及到下,即使在下,也可能是因为上。”
乔梁琢磨着吴惠文這话的意味。
此时,乔梁的意识依然很模糊,但虽然模糊,却因为吴惠文的话,突然在内心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恐惧。
“吴姐,对這股暗流,你感觉地明确嗎?”乔梁喃喃道。
吴惠文摇摇头:“到目前,我只是一种隐隐的感觉,只是从目前一些微妙的态势和迹象做出的分析,至于這暗流是不是真的存在,会不会真的涌出,何时涌出,又会带来什么,我现在无法做出明晰的判断,不光我,从我昨晚和老安谈话的情况看,他似乎也是。”
“那或许不会有的,只是一种揣测。”乔梁自我安慰道。
吴惠文道:“凡事要多想几种可能,要多几种预判,我和老安都希望是如此,你当然也是,但有些事,并不是我們能左右的,并不是我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即使我和老安在這個位置。如果這暗流真的存在,那么,我想,這似乎意味着……”
說到這裡,吴惠文停住了。
“意味着什么?”乔梁看着吴惠文。
吴惠文轻轻呼了口气:“這似乎意味着可能要发生某种转折。”
“转折?”乔梁心跳顿时加速,“什么样的转折?哪裡的转折?”
吴惠文缓缓摇摇头:“现在一切都是未知。”
虽然吴惠文如此說,但她心裡是有一些揣测的,只是不想现在把這個告诉乔梁,以乔梁的阅历和心理承受能力,告诉他這些已经足够。
吴惠文接着道:“小乔,我今天之所以和你說這些,是想告诉你,未来不可测,不管今后发生什么,不管你遇到了什么,都要保持自己的初心,坚定自己的信仰,坚持自己应该坚持的东西。
目前对你来說,你需要做的,就是按部就班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履行好自己的职责,和周围的人处好关系,尽量团结大多数。同时,還要保持足够的警惕和防备,随时观察留意着周围的一些动向和迹象。
以你现在的情况,老安能保你一时,保不了你一世,他不可能永远在江州干下去,迟早要离开,而你,在一個相当的时期内,是要在江州继续发展的,即使老安以后或许能到上面,能继续关照你,但你永远要记住一句话:县官不如现管……”
听着吴惠文的话,乔梁隐约感觉,在目前的态势下,吴惠文似乎对安哲的今后有一种不确定性。
這让乔梁心裡有些惴惴。
看乔梁這神色,吴惠文微微笑了下:“其实只要把一切看淡,也就不会有這么多烦忧,所谓功名利禄,到头来终究是一场空,很多东西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人要学会放下,只要能真正放下,自然可以做到心平气和。”
乔梁下意识点点头。
吴惠文接着道:“当然,只要心中有理想有目标,那還是要为之去奋斗去追求,任何时候,都要保持乐观的心态,要坚信,道路虽然曲折,但前途终究還是光明的,要相信,這世上還是有道义有公理的,光明一定会驱走黑暗……”
吴惠文這话显然是在鼓励乔梁,乔梁点点头:“吴姐,你的话我都记住了。”
吴惠文点点头,抬起手腕看看表:“我們该回去了。”
乔梁点点头,两人继续往前走,乔梁一手撑着伞,一手又揽住吴惠文的腰。
在雨中,只有一把伞,這动作似乎很合理很自然。
虽然隔着一层衣服,但乔梁的手依然能感觉到吴惠文腰部的温热和弹性。
這让乔梁微微有些心跳,不由自主,手稍微用力按了一下。
“感觉好嗎?”吴惠文显然感觉到了。
乔梁心又一跳,下意识道:“好。”
“你和几個女人這样過?”吴惠文接着问道。
“這……”乔梁顿时尴尬,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吴惠文无声笑了下,接着不再說什么。
两人默默往前走,一直走到出租车前。
虽然出租车停地有一段距离,但乔梁還是觉得很短,沒感觉到就到了。
接着两人上车往回返。
路上,两人都沒有說话,乔梁不知道吴惠文此时在想什么。
出租司机打开车上的收音机,裡面正在放一首歌:“在雨中,很想点燃一支烟,我猜测,那一点点火光很快就会消失,于是,我隐藏温度,把那火花藏于心头,不露表情,不显激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