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口信
石河子家家户户的宅基地都十分广阔,基本上就是你爱圈多大院子就圈多大,只要别圈到邻居家裡就行。
当然,這村裡人也沒建别墅的觉悟,又受地形限制,谁家的地盘也沒大到夸张的地步。
苟超家离群索居,前院让他用篱笆给围了個将近方圆五十米的范围。裡面盖了鸡、鸭、羊、猪圈,中间還留下了一块好大的平整過的土地。
此时這块土地上已经覆盖上一层割回来的粮食,张小四正赶着马,拉着磟碡来回碾压谷子。
苟超在一旁将碾過几遍的秸秆抱到一旁,用连枷又仔细处理過一遍,最后在检查一次确保上面已经沒有了谷粒才堆放到一旁。
两人忙個“飞屑走壳”,“暗无天日”,也不敢闲聊,只要一开口,就吃個满嘴!
中途二蛋回来一趟送菊花,老远看到两個“土人”在院裡乒乒乓乓碾碾打打,抿嘴看了好一会儿戏,才又拿了個小竹篓,乐颠颠地跑走了。
刺目的太阳耀武扬威地划過天空,晒得两人俱是汗流浃背。
“四郎,歇会儿吧,咱们对付一口。下晌再接着干。”
张小四抹了把脸,回道:
“俺把這点再碾一遍吧。”
苟超看看累的气喘嘘嘘的驽马,扔了连枷,走到张小四身边說道:
“得了,不差這一会儿,让這马也歇歇,别给它累坏了。”
马這牲畜,爆发力虽然不错,但持久力就差上不少,做活时赶不上牛、驴、骡子有耐折腾。
张小四想想也是那么回事,就从善如流了。
早上蒸的豆面黄米面两掺的大饼子還剩了五個,苟超将其
热热,一锅還煮了老胡瓜汤。
這胡瓜就是现代的黄瓜,苟超留意了好久,待入了秋,管种植的人家讨种子,就得了几根老黄瓜。
打了皮,削成薄薄的长條,煮起来比嫩黄瓜别有一番滋味。
“四郎,去洗洗手别忙着捆了,咱這就吃饭了。”
张小四也是個闲不住的,见苟超忙着做饭,就去把堆着的秸秆捆成捆儿,摞到院裡简单搭着的柴棚裡。
“二蛋儿,去把炕桌摆上。”
二蛋见家裡升起炊烟,就知道兄长开始做饭了,早早就从山前跑了回来,還自觉地洗了洗自己的脏手和小花脸。
张小四還是头回坐在炕上吃饭,很是新奇,学着苟超盘了腿,深吸了一口食物的香气。
“沒想到你来,家裡也沒什么菜了,对付吃一口吧。”
苟超给他递了個饼子,指指装着麦芽糖的罐子,又說道:
“你要爱吃甜的,就蘸糖吃。”
二蛋也在一旁推薦道:
“蘸糖可好吃了。”
說着,像怕他不信似的,還挑起点饧糖抹在饼子上,大大地咬了一口,演示给他看。
虽然去西京的途中,吃了一肚子的饼子蘸糖,可张小四并不像张屠户那么嗜甜。
学着苟超,夹了点韭菜花酱涂在蒸饼上,嘴裡应道:
“谁家還能顿顿大鱼大肉,這饭食俺闻着就香得很。”
韭菜花酱稍有点咸,在這吃盐就像吃钱的年代,已经很是不错了。再配上泛着油花的黄瓜汤,三人吃得倒也香甜。
饭后,打发二蛋找石头玩去,两人又开始重复上午事情。
而此刻进城的白山子,再给食肆送完糖后,并沒有直接回村,而是七扭八拐地来到城南的一所简陋土屋前。
砰砰砰砰砰
有节奏地敲了一阵房门,就听裡面传来一声中气十足地回应:
“来了!”
房门打开,一個健硕的身影堵在门口,花白的头发被阳光照得熠熠生辉。
如果石河子的村人见到,定会觉得眼熟,此人就是去過几次村裡的那個货担郎!
不過老者的脸上不再挂着憨厚地微笑,而是神情严肃地将白山子让了进去。
下晌,苟超和张小四又连着干了快两個时辰,粟米就被碾得差不多了。
可這时候驽马有些受不住,苟超就让张小四牵马到一旁歇着,等马缓過劲就直接回家去。
张小四嫌苟超力小,做着费劲,倒是听话把马卸下,可自己竟拉起了磟碡。
“张、小、四,你就不能歇会儿,剩下那点我慢慢打,天黑前也能打完了。”
苟超看得心疼,有些急了,說着就去抢张小四肩膀上的绳子。
“不過赶了会儿马,俺又不累。”
一把挥开了伸過来的小手,张小四大气都不喘地說道:
“都沒多少了,俺再碾几圈就差不多了,用连枷打,還得费半天事。”
张小四精赤着上半身,深深的小麦色经汗水泡過,油亮发光。两手抓着绳子,每走一步,背上的筋肉绷紧,喷张的肌肉昭示着主人的力量。
一步、两步、三步,张小四走得沉稳,好像并不十分吃力。
可秋老虎晒着,還要拉着水桶粗的石滚子,那滋味想想都难受。
苟超见說不听张小四,一咬牙,索性追上他,抢過一段绳子挂在肩上,和他一起拉了起来。
两人身高差了十多公分,一高一矮,弄得张小四還沒有一人做活得劲儿。
可他却沒再多话,乐呵呵地矮了矮身,迁就着苟超,一起用力拉起来。
两人干活总比一人有趣不是。
待到天色将晚,赵家两亩多地的粟米都脱了粒,苟超一估算,好么,也就三百来斤的分量。
之前陆陆续续欠裡正和张屠户家能有将近一百斤粮食,這還完之后,還能剩多少?
幸亏自己還发展了两個副业,不然這個冬天還不知道怎么過呢!
“山子怎地還不回来?”
一边和张小四打扫院子,苟超又想起进城送糖的白山子来。
“他那么大人還能丢了不成,许是有事耽搁了。”
苟超不知怎么的感觉這话裡泛着酸味,摇摇头,笑道:
“你也别对他总存偏见,你俩都有身手,沒事时切磋切磋,沒准不打不相识,以后成了好兄弟呢。”
苟超看见過白山子射猎,那例无虚发的本事,把他眼馋得直流口水,還想到以后若能和他学学就好了。
张小四难得沉默了一下,回道:
“俺也正想会会他!”
“阿兄——”
两人正說着话,就听远处传来二蛋的喊声。
苟超起身走到院外,循声而望,见二蛋从村裡過来,身边還跟了個陌生身影。
“阿兄,有人找你!”
第一次碰到這种情况,二蛋很是兴奋,迈着两條小短腿,哒哒地往坡上跑,边跑還边回头瞅瞅。
苟超迎了上来,拉過跑得吭哧带喘的二蛋,打量起逐渐走进的来人。
怎地是他?
苟超率先打了招呼,问道:
“大叔怎地来了?可是饧糖不够用了?”
“沒,沒,够用,够用。”
来人许是走了许多路,嗓音泛着沙哑。
苟超赶紧将人請进屋内,给他舀了瓢凉水。
来人将水一饮而尽,长出了口气,這才又說道:
“俺這次来是受人所托。”
說着从怀裡掏出串铜钱,递给苟超,接着說道:
“有個叫白山子的托俺家小子将钱送来,還让他带句话,俺不放心他,就亲自来了。”
来人就是散卖饧糖少年的爹,平时多出门做短工,這会還是与苟超第二次见面。
张小四拍拍苟超的肩膀,站到他的身后,陪他一起听白山子的口信儿。
“他說他在城裡偶遇了自家路過的亲戚要跟着离开,多谢大郎這许多天的照顾,来不及当面辞别,日后若有机会定会涌泉相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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