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5章两家饭!养育恩!
刚才還大为称赞王建国,等李阳进屋就改口成不错了,除了欣慰之色外,表情也平静了许多。
更多是严肃。
“你能這么快将气息运用自如,真的不错,以后你拳法上只需温习,不需要苦炼,你的重心,要由外入内”
练武,外练筋骨皮,内练一口气,王建国是叫李阳的重心,从前者转为后者。
李阳站在师傅近前,低头听训。
王建国端坐在炕沿上,一边训话,一边难掩欣慰之色,忍不住伸手拍着李阳肩膀。
“师傅,徒弟有东西要送您”一直老实听训的李阳,忽然开口說道,并伸手入怀。
王建国皱了皱眉,大過年的倒也沒說什么,可当看到李阳拿出的是一枚金灿灿的戒指时,顿时就忍不住了。
“拿走!”王建国挥斥着手,喝道。
這时才能看到,他的十指指头,竟是发紫,且褶皱干瘪。
“這個”李阳還想說什么。
“拿走,少用這些花裡胡哨的东西来糊弄我,你只要把老祖宗传下来的拳法练好,比什么都强”
王建国执意不收,态度近乎顽固。
李阳神情有些沒落,但也不敢說什么,生怕刺激到师傅,默默收回了至尊魔戒。
他很了解师傅的脾气,古板、严厉、顽固、迂腐……甚至這些词都不足以形容。
当初這间砖房,李阳求了很久,才好不容易让师傅收下,可事后师傅却给了他一张欠條,到现在,老人家還留着那张欠條,代表他从沒有忘记。
以往李阳家要给师傅家送点大米白面,都要通過李雪容,說這是小妹用师傅家的低保钱买的,师傅才肯收,要不然,即使将生米煮成熟饭端上桌,老人家也绝不吃一口。
师傅家有菜园,自己打理不了,李雪容又要上学,李阳家心疼老人,张晓梅便来代替料理菜园,不想,种出来的菜,一半都要给李阳家,剩下的一半师傅才吃。
還說,自己提供菜园,李阳家出力,种出来的菜,理应一人一半,谁說都听不进去。
诸如此类的事情,不胜枚举。
谁也不敢多說什么,生怕刺激到老人,他心脏病高危,年事已高,又有并发症,身子骨太差,受不得刺激。
饶是李阳,也只能听着,顺着。
至尊魔戒,纵使有延缓衰老的能力,对师傅的病恐怕也无用,维雅只能治愈皮肉伤。
李阳沒有再拿出。
午饭,照样還是由李雪容做,王建国胃口很淡,只吃了半碗米粥便沒胃口了。
满满一桌子菜,就只有李阳在埋头吃,他也已经饱了,但還是表现出食欲旺盛的样子。
王建国点头道:“能吃是福,多吃点,练武的人,身子骨一样要养好,吃饱才有力气,才能练好拳”
王建国又不免多說几句。
“我平生最得意的事,就是收了你做徒弟,从小谦逊、懂事、努力,模样也俊,将来你娶妻生子,成家立业,我都不担心,就怕你练武走上歧途,跟人斗狠”
“武术,不是用来与人争斗的,你斗得越久,打得越狠,对自身的伤害便越重,切忌争强斗狠,不然等你老了,就该落得我這样的下场,浑身伤病,活着就是遭罪”
李阳放下碗筷,猛点头,“我记住了!”
王建国教训完李阳,又轮到李雪容了。
“還有你,雪容一定要记住,你是吃两家饭长大的,什么都能忘,這份恩情绝不能忘”
李雪容眼睛有些湿润。
一句话,勾起了一段陈年往事,王建国目光游离,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那個夜晚。
那天的夜,是冬夜,下着雪。
王建国的儿子是当兵的,還在大队上讨了個当兵的媳妇,在那個年代,這可是一件很光荣的事。
可這份光荣并沒持续多久,一次任务中全死了。
王建国在去省城奔丧的路上,意志消沉,整個人浑浑噩噩,一條走了多少年的老路,竟是迷路了還浑然不觉,直到婴儿的啼哭声,将他唤醒,他顺着声音找去,便发现了一個弃婴。
人死不能复生,却意外的捡回一條新生命,死与生,生与死,也许是命中注定,亦或是有缘。
王建国带回了這個女婴,连同自己家的孙子王进军,一并带回清水县,誓要抚养成人。
奈何,家境窘困。
王建国一個人,养不起两個嗷嗷待哺的孩子,无奈之下,萌生出将女婴送人的打算,当时正好李宝上门,求他收自己儿子当徒弟。
“我還清楚记得当时你爹說的话”王建国看向李阳。
“他說,我這辈子太窝囊,要钱沒钱,要本事沒本事,小时候還总被人欺负,都說有其父必有其子,我不想我儿子跟我一样”
听着听着,李阳眼眶也不自禁湿润起来。
“說真心话,你爹沒有打动到我,我并不想收徒,光俩孩子就已经让我焦头烂额了,哪裡還有精力收徒”
王建国对当年自己的心意毫不掩饰,但后来却改变了,因为他看到了那個女婴。
又想到李宝为人最是老实,心眼好,這是出了名的,只有将女婴交付给這种人,他才放心。
遂提出條件。
李家只要肯收养女婴,他就收李阳做徒弟。
“当时你爹也犯愁,那时候都穷,家裡都有孩子,谁也沒能力去养第二個,我和你爹商量了很久,决定两家一起养,今天你拿一点,明天我拿一点,就這样,生生将一個婴儿养大”
桌上上的饭菜早已冷掉,却无人去动,李阳和李雪容,全都安静的听着王建国回忆。
“当时還发生一件事,就是孩子的归属問題,人生于世,岂能无名,有名,就要有姓,姓氏就是归属”
王建国谈及此处,神情间突然变得无比复杂,有欣慰,有追忆,仔细看,還有一丝惭愧。
“孩子该姓王,還是姓李,两家都拿不定主意,毕竟跟了谁家的姓,就是谁家的人”
两家都想要,却又不敢要。
最后還是王建国提议,用了一個近乎玩笑式的方法,解决了孩子的归属問題。
抓阄!
“当时抓阄,两张纸,一张写王,一张写李,让孩子自己抓阄,抓中哪家,就跟谁家”
“這才有了你--李雪容”
王建国指了指李雪容。
后者上前,握住老人的手,眼睛不自觉流下两行泪,沒有声音,是无声的泪。
“你抓住了李家,選擇跟李家,李家给你姓给你名,你是李家的人,也是从那开始,你住进了李家”
“李家要养你,要供你吃住,因为有了名字,你就是他家的孩子,我…就是個帮忙的”
“你吃两家饭长大”
“以后,你要给李阳养老”
“同时,還要给我送终,披麻戴孝”
“我知道,全都知道,一刻都不敢忘”李雪容大声說着,伴着眼泪,仿佛在证明自己。
“哭什么,這是好事,该笑才对,你能遇上李家,是你的福气,该笑的”王建国替她擦去泪水。
“记好,你欠李家……我也欠”
最后這一句话,王建国不知道重复了多少年。
李阳在一旁默默无语,心底沉重。
每年大年初一,他都要来师傅這裡,沒有欢声笑语,甚至一年比一年的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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