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這么好利润的东西放着不做。”邵文璟往软椅裡一靠,两條长腿搭在电脑桌前,慢悠悠端起咖啡抿了一口。
看了看表,晚上九点了。
他抓了抓头发,随手找了根皮筋把半长的发尾拢到一块,下了楼。
文池在玩拼图,上周买了一盒两千片的,沒几天就拼完了,邵文璟托同样爱好的朋友弄来了一盒立体的,一万片的小城堡给文池玩。
他站到文池卧室门口的时候,小家伙還在聚精会神地琢磨手裡的碎片。
“睡觉了小鸡居。”邵文璟轻轻敲了敲门。
文池回头看了一眼,把沒拼完的碎片小心地拢到盒子裡,光着脚踩着地毯走過去,轻轻握住邵文璟的手。
文池难過的时候就会一言不发地牵他的手。
他把小不点儿抱到小臂上,关了大灯,陪他睡一会儿。
文池窝在薄被裡,邵文璟侧躺在床外沿,隔着薄被缓缓地拍,支着头问:“学校有人欺负你了?”
文池摇头。
邵文璟耐心地等。
半晌,文池小心地问:“兔兔是不是再也不回来了?”
邵文璟怔了怔,笑着拍他:“有我在還挂念别人。”
当时那种情况下,他只能選擇先救文池,也根本沒有能力在带着文池的同时,从一個游隼alpha手裡抢回言逸。
猛禽和猛兽都是昆虫和蜘蛛目难以正面抗衡的对手。
看陆上锦来抢人的时候那股你死我活的气势,千算万算也沒算到绝情人能浪子回头,他如果這时候再出现在陆上锦面前,就是往枪口上撞了。
文池缩到邵文璟臂弯裡,扬起大眼睛轻声說:“为什么只有我的爸爸妈妈变成星星了?”
话音细细的,在邵文璟心裡扎了根细小的刺。
他抱他到自己怀裡,靠着床头低声问:“我沒照顾好你?”
“可是你不会给我做奶糖,也不会讲好听的故事。”文池奶软的一双小手拢着邵文璟的脖颈,“我沒說你不好,你也挺好的,但是不一样。”
“哦宝贝你太伤我的心了。”邵文璟笑了笑,释放安抚信息素哄他入睡。
“有机会我去把小兔子带回来。”邵文璟边轻拍着哄睡,边思考什么时候动手。
“他身上有我的标记,迟早会回来的。”
“你喜歡他嗎。”文池乖乖坐在他腿窝裡仰头看他,“喜歡嗎?”
邵文璟略微沉思。
小白兔双手提着刀从高台上一跃而下的时候,确实让他惊艳了。
那时候心裡有细小的电流爬過,不止源于信息素的契合,還有对绝美艺术品的憧憬和欣赏。
应该是喜歡的。
沒等他說出思忖许久的答案,文池又问:“比陆上锦更喜歡嗎。”
邵文璟微微皱眉。
至少他一定不会为了追回ega把自己弄得那么狼狈难堪。
“如果我有了喜歡的ega,第一個告诉你。”邵文璟亲了亲他的额头,“我去工作了,晚安。”
或许是自己感情太寡淡,尽管标记了言逸,還是觉得那种牵挂一天比一天疏离了。
就像标记消失了一样。
邵文璟沒有多想。
在他的认知裡,爱情本来就应该是优雅且适可而止的,像陆上锦那种天崩地裂的追求方式,不是喜歡,是精神不好。
陆上锦坐在病床边的看护椅裡给言逸剪指甲。
垂耳兔需要定期剪指甲剪脚毛来保持洁净健康,陆上锦收拾了指甲,又拿棉球给言逸擦耳窝。
把言言打理成干净的小白兔,陆上锦趴在床沿边歇了一会儿,把最后一点安抚信息素释放给他。
他自己的伤势恢复也需要腺体供应能量,连续透支后的腺体受到了损伤,每天能恢复的能量只有见底的一小口,還全当成安抚信息素释放出去了。
這些天他半点都不敢松懈。
手术成功的几天之内,连续出现疑似排异反应,凌晨两三点机器警报尖鸣,言逸被接连推进手术室几次,期间陆上锦又签了一次病危通知。
他已经不敢再睡了。
陆上锦在监护室门口搬了一把椅子,到夜裡就坐在那儿靠着墙,等待最恐惧的仪器警报,好第一時間把言言从死亡线前救回来。
言逸的情况稳定下来,转入了独立病房,陆上锦可以在旁边的床位陪着他。
今天早上去认真洗了把脸,仔细端详镜子裡的自己,胡茬又忘了剃,头发裡有几根雪白发亮。
陆上锦滴了两滴眼药水,缓解眼球的酸胀不适,他的手微微发抖,一不小心把药水挤得太多,闭眼就淌了满脸。
紧接着,鼻子也酸了。
他摸索着抓住言逸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
言逸的戒指還在他口袋裡,想等他醒来,等到他愿意,再为他戴在手上。
這对婚戒太旧了,而且承载着太多不好的回忆,陆上锦想换一对新的,转念想到言逸恋旧,還是不换的好。
“520那天就醒来看看我。”陆上锦闭着眼睛,额头贴着言逸的指尖,“你总這样、睡個沒完,你看你瘦得一点肉都沒有了。”
“醒来咱们就回家。”陆上锦含糊呢喃,“让你当最幸福的小兔子。”
言逸忽然微微蜷了蜷身体,好像在努力翻身。
陆上锦惊了,连忙护着他另一只在输液的手,免得碰掉针头,一边小心地扶着他的后背,帮他翻了個身。
刚翻過身,言逸就缩成一個球,小兔耳都糊在脸上,小孩子似的弱弱哼唧了一声。
陆上锦匆匆绕到病床另外一边,拨开小耳朵,欣慰地看着他微微皱起来的脸。
他尽力压榨着腺体裡恢复的几丝能量,水仙的香味柔和地安抚着蜷成一团的小兔子。
“乖。”陆上锦半跪下来看着他,捏捏消瘦的软脸蛋,抬眼看见输液袋瘪了,悄声退出病房叫护士過来换药,顺便去问问检查结果。
钟医生拿着腺体ct指给陆上锦看:“腺体发育良好,可以放心。”
影像上的腺体比正常的成年人腺体小得多。
“新腺体還沒有成熟,目前只长到七岁儿童的腺体大小,加上之前精神刺激過于剧烈,许多后遗症需要慢慢调理才能彻底康复。”钟医生解释說。
陆上锦连连点头,就差戴上眼镜拿小本子记下来。
“所以您也要注意伤口恢复,alpha的安抚信息素可以加速患者痊愈。”钟医生将注意事项逐個嘱咐给陆上锦,“在腺体成熟之前,尽量不要同房,新腺体太脆弱,承受不住撕咬标记和浓度過高的发情信息素。”
這时候了還同房,也太畜生了。
陆上锦顿了一下,由衷道:“谢谢。”
钟医生愣了愣,眯眼嘻笑:“陆少太客气了。”
他知趣地沒提陆上锦在抢救室外失控地抓着他的衣领威胁,這种情况他见多了,谁有家人躺在抢救室裡生死不明都难免发疯。
陆上锦在安菲亚医院陪床的這些天,钟医生见识到了一個人能有多体贴。
更让他诧异的是,让陆家大少爷为之疯狂的還是一只和他契合度只有75的垂耳兔。
這倒反而把先入为主的冷漠少爷形象拉下了神坛。
钟医生意外地健谈,从病情聊到现在的形势,后来又闲扯到生意上,侃侃而谈点到为止,沒有让陆上锦感到不耐或者反感。
话赶话說到這儿,钟医生顺口打听了一句夏凭天的喜好。
陆上锦淡淡笑了笑:“之前他說他弟弟跟他吵架的时候打碎了他喜歡的一套紫砂茶具。”
小情儿想讨好金主,這点心思陆上锦不用猜。
从钟医生那儿回来,陆上锦去洗了把脸,推开病房的门,身子猛地一振。
攥着门把手的手颤了颤,匆匆走进去。
“你醒了?”
言逸抱着腿坐在床角,小耳朵紧张地贴在脸侧,抱着一团薄被发呆。
陆上锦的声音并不大,但在寂静的病房裡,在垂耳兔敏感的听力中几乎像一声惊雷炸裂,言逸猛地一颤,小兔耳僵直了一下又软软垂下来,扶着剧烈跳动的心脏惊恐地看着他,鼻翼小小地抖动。
陆上锦意识到自己让他受到了惊吓,放缓脚步,慢慢挪到床边,试探着释放安抚信息素。
水仙的气味弥漫周身,言逸懵懵地抬头寻觅,嗅了嗅气味,沒有排斥,但也丝毫沒有表现出舒适,而是更加害怕地往角落裡缩了缩。
陆上锦一把抱住他,轻轻摩挲着脊背,尽力压榨出安抚信息素给他,低声安慰:“不怕,是我,别害怕。”
言逸蜷缩着靠在陆上锦肩窝裡,眼神僵硬而陌生,他小小地缩着手和脚,在陆上锦怀裡窝成一团兔球。
陆上锦欣喜過后,沸腾的心逐渐转凉。
他战战兢兢地上下打量怀裡柔软的小球,不安顿时扩散到身体每一個细胞裡,再惊慌地炸裂。
他为什么……像個小孩子?
……七岁的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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