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满京华 第232节 作者:未知 郑老驸马面沉似水,“吉儿留下何氏,也不完全是不忍心,還是为了璟儿。璟儿与他本不亲近,若知道生母死于他手,他们父子关系就更加无法修复了。唉,何氏被仇恨迷失了心知,留她不得。” 郑老驸马对大长公主耳语几句,“我們做這個恶人,既如了儿子的愿,也清理了门户。璟儿不满意,就不满意我們吧。” 大长公主微微点头。她心裡也不愿意让何氏继续活着,胆子忒大,居然敢背着他们做那么多坏事。 她提高声音把夏嬷嬷叫进来,悄声交待几句。 夏嬷嬷脸色一僵,随即恢复表情,躬身說道,“是,老奴交待下去。” 东侧屋裡,何氏高声哭闹几句,不知郑吉說了什么,声音又低了下来。一刻多钟后,两個粗使婆子把已经瘫软的何氏架出去。 下晌申时初,何氏被人迷晕過去,塞进马车悄悄带离京城。何氏的心腹全部悄悄处死,心腹的家属也集中起来,该清理的清理,该卖的卖了…… 对外的說辞是,何氏患了過病气的恶疾,要去庄子休养一段時間,等病好后再回京。 郑璟在戌时初回到家,兴冲冲去拜见祖母祖父和一年未见的父亲,却得知母亲因为犯错已被送出京城。 郑吉同郑璟谈了两個多时辰,這是父亲同他說话最多的一次。 夜深,郑璟才走出正堂。 他沒有去外院自己的书房,而是去了母亲的院子。 院子裡空空荡荡,已人去楼空。每一個小窗都是黑的,不像以往母亲知道自己要来而为他亮着灯。 天上明月高悬,把院子照得影影绰绰,挂了一点绿的树枝在夜风中摇曳着。 這個家本就冷清,這裡更冷清。哪怕在最多姿多彩的春夏之季,来到這裡也倍感萧索和静谧。 他小时候在祖母院子裡长大。记事起,只要来這裡,都会让乳娘给他多穿一件衣裳。 此时,无边的孤寂和寒冷包围着他,他的心如掉进寒谭,寒彻肺腑…… 他知道父母关系一直不睦,也听說過父亲心悦另一個女人。今天才知道,那個女人是江意惜和江洵的生母,江意惜還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姐姐。 母亲为何那么傻,为何不听自己的一再劝告?如今顶着郑夫人的名头被罚出京,连去了哪裡自己都不知道。 他還知道,就冲母亲犯下的错,母亲回不了這個家了。若母亲若沒生下自己這個儿子,恐怕命已经沒了。 郑璟的眼裡又涌上泪水,澹黄色的月亮似被揉成碎银。 他低声說道,“娘,你沒有男人還有儿子,将来還会有孙子孙女。你比那個女人强多了,你有最最珍贵的命。 “哪怕他们认下江意惜,江意惜的身世也见不得光,她抢不走你儿子任何一样东西……娘,其实你什么都不用做,就已经赢了。你为何還要心存不甘,做那些事……” 郑璟用袖子擦了一下眼泪,看到一個影子缓缓来到他身后站下。他哪怕沒回头,也知道是婷婷。 郑璟沒出声,继续望着正房发呆。那個影子也沒挪地方,同他一起保持沉默。 早上,郑婷婷被何氏骂得痛哭着跑回自己家,才听說祖父已经同吉叔谈好,会处置何氏,心裡的郁气才消散。 等到下晌,大长公主府传来消息,何氏已经被送出京城。 她知道,何氏离开,最伤心难過的是郑璟。 郑婷婷从五岁起,就来到大长公主跟前生活。她和郑璟一起长大,七岁前基本同吃同睡,两人的感情甚至比亲兄妹還好。 她觉得,在郑璟最难過的时候,她应该去陪他一起渡過。有些话不能对外說,也不好对长辈說。郑璟能說心裡话的,只有她。 不知站了多久,郑婷婷打了一個响亮的喷嚏,才把悲伤中的郑璟惊醒過来。 他回過头,看到郑婷婷披着绿色斗篷,朦胧的月光下,小脸冻得发白,嘴唇都有些紫了。 郑璟也才感觉到脚冻缰了,浑身冰凉。說道,“婷妹回去吧,莫着凉。” 郑婷婷說道,“璟哥,你也回去吧,更深露重。” 郑璟摇头道,“我睡不着,回去难受。” 郑婷婷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子,建议道,“要不,咱们进屋說說话?你這样,我也睡不着。” 郑璟听了,抬脚走进正房。正房沒锁,屋裡如何氏在时一样。 沒关门,两人坐去八仙桌旁。 郑璟看向郑婷婷說道,“江洵很好,恭喜婷妹。我代我娘向你道歉,对不起,她不该那么做。” 郑婷婷翕了翕嘴唇,不知该說什么。 郑璟的目光移开,看向门外撒满月光的院子。树下有两個半截影子,是郑婷婷的丫头。她们不好离得太近,不能听到他们的谈话,又不能离开。 郑璟又道,“小时候,我娘不像现在這样冷冷的,看不到笑。她的笑很温柔,眼裡的暖意像春天裡的日头……” 他的眼前出现何氏年轻时的模样,笑着亲了亲扎着揪揪的小男孩。 郑婷婷“嗯”了一声,郑璟又继续說道,“我娘是好强的女人。为了我娘,我非常用功,想给她争气,想考上进士。让她看到,丈夫不如意,她還有能干又向着她的儿子……” 郑婷婷听郑璟絮叨,几乎沒有說话。郑璟难過流泪时,她就会递上一张帕子。郑璟沒接,用袖子擦了眼泪,继续說着心事。 說到后面,郑璟不知不觉趴在桌上睡着了。 等天亮他醒来时,看到身上盖着厚厚的大氅,屋裡還烧着几盆炭。 一旁的丫头說道,“大爷醒了,大姑娘已经回屋了。” 郑璟起身在几间屋裡转了一圈,才去了外院。 刚走到二门,就看到一個婆子领着御医向内院匆匆走着。 郑璟问,“我祖母不好了?” 婆子站下說道,“禀大爷,是大姑娘不好了,发热,似得了风寒。” 第403章 先培养感情 郑婷婷的病来势汹汹,高热,說湖话,不省人事。 大长公主府的人和郑家人吓坏了,請了最善治风寒的御医和大夫。 到了傍晚,人還未清醒。 谢氏坐在床边哭。郑璟更是自责不已,站在门外不走,悔不该让柔弱的姑娘陪自己一起吹夜风。 斜阳余辉撒满宫墙,江洵散匆匆走出宫门。 他面色严峻,接過江大手裡的缰绳翻身上马,向郑府奔狂。 今天郑吉进宫跟皇上密谈了一個时辰。离开时,跟江洵說郑婷婷得了风寒,让他散值后去大长公主府。 来到大长公主府,才知道郑婷婷病重,几個御医和大夫忙碌了一天,病情毫无起色。 江洵想起姐姐曾经跟沉老神医相处那么久,应该有治风寒的好药。 他又匆匆走出大长公主府,骑马向成国公府跑去。 江意惜坐在床上吃晚饭,孟辞墨坐在桌前吃,二人小声說着话。 郑吉出宫时,跟孟辞墨碰上,只简单讲了两句何氏出京的事。 江洵急急跑了进来。 他不好进卧房,站在门口說道,“姐,婷婷得了严重的风寒,生命危在旦夕……” 他满脸是汗,眼裡盛满悲哀。 江意惜惊了一跳,一下坐直身子。 “你等着,我跟你一起去郑府。” 吴嬷嬷忙拦道,“大姑奶奶,你還在坐小月子,不能出去敞风。再說,风寒要過人。” 孟辞墨也皱眉說道,“想一出是一出,你现在怎么能出去。你不是有几丸治风寒的好药嗎?” 现在是江意惜小产的第八天,至少要坐半個月的月子。 江洵也道,“姐不要去,拿点好药就成。” 江意惜只得对吴嬷嬷說,“去西耳房裡,药柜左边第二格有几個锦盒,拿一個紫色锦盒過来。” 西耳房裡的药都是好药,柜子上了锁。吴嬷嬷在梳妆台的小抽屉裡拿出一串钥匙,去了西耳房。 半刻钟后,就拿了紫色一個锦盒過来。 锦盒裡装了两颗专治风寒的丸药。老神医說,這种丸药能治各种风寒,却只能救急,彻底治好病還是要靠汤药慢慢调理。 江意惜道,“拿去给婷婷,每次半丸,两個时辰一次。人清醒過来后,再吃药调理。” 若是能用光珠照射一下更好。但情况急,又守着這么多人,她不好操作。 江洵接過锦盒急急走了。 次日晌午,郑婷婷终于清醒過来,御医說已经沒有大碍。 众人才放下心来。 郑吉对一直守在郑婷婷院子裡的郑璟說道,“婷婷病好了,你去国子监吧,不要耽误功课。我還会在家裡呆两旬,你休沐的时候,咱们再好好說說话。” 郑璟想請一天假,明天再去。但想到只有自己有出息,有了话语权,才能给母亲一份好生活。自己应该更加努力学习,明天争取考中举人,后年考中进士。最好外放为官,把母亲接到身边生活。 他又给守在這裡的谢氏作了长揖赔罪,才去了国子监。 看到妹妹好些了,郑玉也才去了军营。 郑吉去了正堂,跟母亲父亲說了郑婷婷的病情。 老夫妇都长松一口气。 郑老驸马笑道,“惜惜有本事,得愚和大师看重,连那种好药都有。” 他们都以为那两颗丸药是愚和大师给的。 大长公主更是笑得舒畅,“吉儿,惜惜是我們的亲孙女,她病了不能来看本宫,本宫就去看望她。唉,可怜见儿的,她之前受了那么多的苦。是本宫对不起她,若当初让扈氏进门,就沒有后面的事了。” 說到后面,她的眼圈又红了。 郑吉摇摇头。他已经跟父母明确說過扈氏的遗言,江意惜也不愿意跟自己相认。可父母不死心,特别是母亲,总想把江意惜认回来,哪怕是私下相认。 郑老驸马又道,“我們并不是让她不认江将军,她依然姓江。” 大长公主点头道,“我們也感谢江将军,那是個好孩子。可惜了,早早就死了。若他活着,本宫会赏他,還会去皇上那裡为他谋前程……” 這话让郑吉有些不适,忙說道,“江将军文武双全,若活着,沒有我們帮忙,也会有大造化。惜惜跟江将军的感情非常深,拒绝跟我见面,不止是尊重她母亲的遗言,也是忘不了江将军待她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