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吴彬用力扳過林风的肩膀,发现林风正在无声的哭泣。他的左眼因为以前受過伤而无法流泪,右眼裡一滴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一直滴落到下巴上。
不知道为什么吴彬鼻腔裡酸酸的,他跪倒在了林风面前的雪地上。
“您可以不答应任何人,不接受任何人的爱也永远不爱上任何人,包括始终对您抱有感情的我。”吴彬的手撑在膝盖前,在雪地裡紧紧的抓着一把雪握成了拳头,“……請您一直這样孤独的活下去,宁愿自己一個人站在最高处,也不要下到凡尘裡来轻贱自己的身份……”
林风深深的吸了口气,沒有擦掉脸颊上的泪水。泪迹在深夜裡渐渐风干,皮肤紧紧的,连多余的表情都做不出来。
那一刹那间他几乎丧失了力气去做任何事,连稍微眨一下眼都做不到。他只能面无表情的望着前方,眼底空空茫茫的,半晌才轻轻地說:“我知道了,你說得对。”
那一刻他几乎苍老得无法动弹,他就這么转過身,离开了跪在雪地上的吴彬,顺着来时的路慢慢的走了回去。
要去到哪裡呢?
在這样一個千家万户都团团圆圆的夜裡,连月亮都圆满无缺,万家灯火映照在天际,好像沒有任何愁苦和怨愤,整個人世间都被幸福美满所包围了。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快乐,所有人都有自己的归处,唯独他是一個人,不知道要去哪裡,不知道家在何方。
热腾腾的晚饭,响彻着欢笑的电视,满屋子追闹的孩子,慈祥可亲的父母……大家都忙着让自己更幸福一点,沒有人注意到高高的山阶前,漫步目的的行走在风雪裡的他。
他已经沒有家了。沒有亲情,沒有爱情,沒有人在万千灯火中亮着一盏灯,等待他深夜叩门,孤旅归来。
连哭泣的能力都沒有,林风扬起头,有什么液体从鼻腔裡倒流回去,热热的酸酸的。只有拼命扬起头才能让被泪水模糊的视线变得清楚一点,五脏六腑都已经在這個寒冷的夜裡被吹得冰凉,连最后一点体温都被风带走了。
大概口袋裡還有最后一支烟,林风颤抖的手打了好几次才点燃打火机,凑到嘴边去燃了香烟,深深的吸了一口。
就在這個时候突然身后传来吴彬急匆匆的脚步声,接着是啪的一声重重摔倒在雪地裡,林风沒有回头,只听吴彬声嘶力竭的大吼:“林教官!小心!”
林风猛地一抬头,眼角处瞥到反光一闪。多年练就的條件反射神经及时提醒他避开,但是身体已经被冻僵了,反应稍微迟钝了半秒钟,就在這刹那间刀刃的光芒划破夜色,刷的一下挥過了他胸前的皮肤。
林风一把抓住偷袭者拿刀的那只手:“什么人!”
那個偷袭者身手相当了得,从這么高的地方顺着电线杆滑下来,中途脚在树枝上踏了一下,竟然一点声音也沒有发出来。只见那是個裹着夜战型武装的年轻人,大概在二十五六岁的年纪,虽然是黑头发黑眼睛,但是林风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立刻确定了他不是华裔,十有八九是日本或越南人。
越南出杀手,金石是個最好的例子。有些越南人皮肤不是那么黑,头发也很直,而且是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是单眼皮,长得很像是时下日本年轻人。长期跟不同种族的亚洲人打交道的话,一眼就能看出中日韩三国人之间的长相区别。
那人一笑,猛地跃起,半空中猛地一脚狠狠把林风踢出去了几米远。轰的一声林风重重摔倒在雪地上,吴彬飞快的拔出枪,但是那個年轻人动作更快,明明上一秒种還拿着短武士刀的手,下一秒就几乎鬼魅一样出现了一把短突,消音器下子弹几乎沒发出声音来,啪的一下就把吴彬手裡的抢打飞了。
就在這刹那间林风已经冲到那人面前,但是林风手上半点武器也沒有,飞起一脚就从那年轻人手裡踢飞了那把刀。短刀在飞转着从半空中跌落,林风一把夺過刀柄,下一秒钟刀刃已经卡在了那個年轻人的脖子上,狠狠一勒。
就在电光火石的刹那间突然林风胸前一痛,短刀从手中滑落,掉到了雪地上。
他软软的倒下去,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一点也使不出力来,连盯着那個年轻人的视线都开始模糊起来。
发生了什么?這是怎么回事?什么时候中的招?
年轻人笑嘻嘻的弯下腰来,在林风脸上捏了一把:“好嫩的弟弟,叶莲SAMA很会养小孩嘛。话說回来不愧是叶莲的关门弟子,竟然在无色无味的麻醉剂喷雾裡呼吸了這么长時間還能保持灵敏的活动,要知道要多年都沒人能把刀架在我脖子上了也。”
你是什么人?林风沒法說出话来,只能用眼神表达警惕的疑问。
“不要這么看着我啦,呐,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就不杀你哦。当然如果我不得不杀掉你的话,我会回去跟叶莲大人道歉的,還会帮你召集法师帮你超度的哦。”
年轻人就像背口袋一样把林风一把扛起来,走到吴彬身边去,這個男人呼吸了比林风更多的麻醉剂,已经昏迷過去了。
“怎么办,是杀還是带走?杀的话处理善后時間来不及,带走的话又要多背一個人……這個人应该不会像這位弟弟你這么轻吧。”
年轻人一边碎碎念一边用另一只手轻轻松松的把吴彬扛起来,還叹了口气遗憾的抱怨:“果然很重啊。”
他就這么左手扛着林风右手扛着吴彬,好像不是背着两個大活人,而是拎着两個菜篮子一样,不疾不徐的顺着雪地往下走去。
山坡下停着一辆悍马,车边站着一個大概是司机摸样的手下,见他们過来,急忙快步上前用日语道:“阿隽大人。”
年轻人漫不经心的应着:“都搞好了,這個男的是意外产品,跟着一起带回去吧。”
司机指着那個阿隽背上的林风,叫道:“大人,這個人他還醒着!”
“哦,沒問題,我估计叶莲大人会给手下做抗药性训练,所以会清醒一段時間。幸亏我用的是给丛林野兽准备的药剂,他现在已经不能动也不能說话了,不会有危险的……喂,”年轻人用脚踢了踢车门,“我沒有手了,快滚過来给我开门!”
司机匆忙過来毕恭毕敬的打开车门,九十度鞠躬把那個年轻人送上车。
大概是车裡的温度非常暖和,药性也终于发作了,林风上车后沒有几秒钟意识就渐渐的开始模糊。最后进入他记忆的是汽车开始在雪地上颠簸,他们正在下山。
那個年轻人哼着一首日本的民歌小调,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稀奇古怪的单调的调子,就在這样不断重复的声音裡,林风渐渐的坠入了黑暗之中。
〖红〗
位于撒哈拉沙漠中某处废墟基地前,叶莲双手插在风衣口袋裡,仰视着太阳。炙热的阳光刺得他墨镜下的双眼都微微眯了起来,即使如此他還是沒有转开目光。
据說长久的注视着阳光,眼睛会流出眼泪,但是久而久之目光会显得清澈明朗,一看就能看出来不同。
叶莲倒沒有這個隐晦的目的。深藏在血肉中的冰凉金属机械已经让他的瞳孔具备了抗强光能力,经過刻意的锻炼,一般人在遭遇闪光弹的时候会立刻失明,而他還能反抗好几秒钟。
虽然只有短短的几秒钟优势,但是在单兵作战中很可能就是生和死的区别。
“叶莲大人,”基地破败的大门前走出来一個持枪警卫,低头向他欠了欠身,“雷诺大人請您进去。”
不管是哪裡的基地,只要被那個男人改造過,就会加进去长长的走廊和密道等各种诡异布局,加上惨白的人造光照射和泛着冰冷金属光芒的墙壁,咋一看上去就像是拍好莱坞奇幻大片的外星飞船一样。在走廊的尽头有一扇门,门前雕刻着组织的图腾——半只眼睛滴下血红的泪,凝结在眼角下边,猩红得刺眼。
叶莲敲了敲门,裡边传来隐约的女人的调笑。他猛地把门一推,目不斜视的走了进去。
房间很大,很奢侈,金光富丽得好像宫殿。前边有一個又像是床又像是榻的巨大无比的台子,垂着重重床帏,摆满了酒的水晶茶几之后,几個衣着不整的美丽女人围绕着一個男人,正娇柔无比的调笑着喝酒。
叶莲面无表情的欠了欠身:“雷诺先生,我有事要知会您。”
男人放下酒杯,懒洋洋的把长腿从座椅扶手上放下来。他看人的眼神让人联想到打量着猎物的野兽,不管面对谁都是如此,随时随地都显得异常有压迫力。他看上去像是巴基斯坦人,皮肤是棕色的,身形比一般旁遮普族人要更加高大强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长年生活在战争中的关系,他的一举一动都散发出比常人要精悍得多的感觉。
“我知道你要干什么,在說那些无聊的事情之前不妨也放松一下,叶莲。”雷诺抽出一根烟,立刻有個金发美女风情万种的凑過去给他点了火。雷诺深深的吸了一口,缓缓的吐出一口白雾,然后对那個女人一笑,向叶莲的方向扬了扬下巴,“——去,好好伺候他。”
美女的上半身几乎是光裸着的,仅仅披了一條轻如蝉翼的纱。她轻摆纤腰的走上前去,半跪在叶莲身后,调情意味十足的把脸凑在叶莲的侧颈边,声音轻柔得就像随时要化成蜜一样:“亲爱的宝贝,你……”
声音在沒有出口的时候就被硬生生堵在了叶莲的掌心裡。
:https://www.biziqu.cc。:https://m.biziqu.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