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林风把头埋在被子裡,瓮声瓮气的說:“我要的不是那個。”
罗冀叹了口气:“這就跟父母对孩子的心理是一样的。父母总希望孩子平平安安過正常人的生活,而孩子总想往外面的世界跑,就像长成了的小马驹一样拦不住。林风,你只想過你要什么,你有沒有想過你那個校长他要什么?”
林风怔住了。
“他在那种时候抛弃你,是因为他想让你活下去,因为他爱你啊。”
林风一直觉得自己是個沒人爱的家伙。他心裡有個地方停留在了少年时的一瞬间,不能长大,不能走开,始终就徘徊在那個晦涩的雨季裡,被家人抛弃,沒有爱也沒有温暖。
他潜意识裡知道是有人对他好的,比方說放养他的叶莲校长,比方說任他怎么咬都不反抗的罗冀;但是這种好却总令他怀疑,他沒法让自己相信。叶莲在林风的心中已经被神格化了,他可以为了叶莲去死,但是他从沒想過叶莲对他的的确确是秉承着长辈的关怀和爱的。
他总是竭力使自己对别人有用,让别人必须需要他,所以就不会抛弃他;但是他从来沒想過,也许别人对他好不是因为他有利用价值,而单纯的就是因为爱他。
“……那個基地很好,你的同事也沒有人伤亡。只是他们都销声匿迹了,是你那個校长命令他们這么做的。”罗冀叹了口气,轻轻抚平林风眼前凌乱的头发,“就算他们死了,你也得替他们活下去,替他们看着這個世界对吧。”
林风把头埋在枕头裡,不愿意让罗冀看见他的脸。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但是看到的只是一片黑暗。
他能感觉到罗冀动作轻缓的起身离开,脚步在厚重地毯上走過的声音,和房门轻轻关上的声音。
临离开前,罗冀在门外低声說:“……如果你腿伤好了,也许有一天我能带你回去看看,你那些同事也会很欢迎你回去的吧。”
任何一個认识罗冀的人都不会认为這個男人有柔软的一面,然而在他隔着房门对林风這么說的时候,的的确确是充满了男人特有的温柔的。
林风治疗腿伤的過程对医生来說是個痛苦的過程。首先那是一個穿透型枪伤,因为林风故意的幼稚赌气行为,這個伤口已经开始化脓腐烂,虽然打了麻醉但是林风本身的抗麻醉性很强,手术到一半的时候竟然麻醉药醒了,疼得林风咆哮不止;然后是已经直接堕落到老妈子水准的罗冀,一看那血淋淋的场景几乎当场就要拔枪杀人,结果医生差点忍不住把镇静剂捅进罗冀的脑袋裡。
好不容易割除了腐肉,重新上药包扎好,林风哽咽着指着医生,对罗冀抽泣:“把他们,把他们统统都拉出去,拉出去毙了……”
罗冀說:“好好好,都拉出去毙了,拉出去毙了。”
他把医生统统拉到门外去,对天放了几声空枪,然后一边抹汗一边下令:“从今天开始起给咱们家的医生涨薪!发奖金!每人每年八個星期带薪休假!還有把我這句话记到罗家的祖训上:家族医生真是世界上最危险的行业,以后罗家的子子孙孙,就算穷到沒饭吃的地步也绝对不能跑去给人当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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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风小腿上的伤好得非常快,全体医生大为惊奇,于是趁机撺掇着罗冀给這個小祖宗做全身检查。
在医生眼裡,研究一個稀奇古怪的病号比什么都要有趣,虽然林风這小孩脾气不大咋地,但是他身体方面的种种异常给医生造成了巨大的诱惑。为什么一個人的体重可以轻到這地步,难道他身体裡的骨头不是钙质的?为什么他的伤痊愈速度如此惊人,难道他的细胞代谢速度比别人快几倍?为什么這小破孩子的脾气這么爆,难道大脑神经构造跟别人不一样(……)?
“你们才不一样呢!你们全家神经构造都跟人不一样!”林风被绑在手术床上大叫大嚷,不断企图用他尖利的小牙咬罗冀的手,“小爷我警告你们!一旦小爷恢复自由!就把你们统统拖出去毙了!全都拖出去毙了!啊啊啊,不要用這么粗的针头啊,先打麻药再打针好不好?……至少给抹点酒精啊!”
护士姐姐微笑着举起针管,林风的脸色顿时变了:“……姐!您是我亲姐!别!小爷我最怕打青霉素了!我,我青霉素過敏!不骗你们!”
护士說:“爷,我們比较相信刚才的皮试结果啊。”
“不其实我体质特异所以皮试结果跟实际结果是相反的!真的不骗你们!我真的是青霉素過敏,不是因为我怕痛,我真的不怕痛!……啊啊啊啊啊啊真的不怕痛啊啊啊……”
林风紧紧咬着枕头角,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捂着他被暴力侵犯了的屁股,含恨望着那被扔进废药箱的青霉素瓶子。善哉,遥想千年以前关公刮骨疗毒、谈笑自若,英雄气慨流传千古——那时候关公他一定沒打過青霉素。
“你们,你们不是已经被拖下去毙了嗎?”林风含着眼泪,怀疑的望着医生们,“为什么你们還在這裡?为什么拿我的身体做实验?嫉妒小爷我的美貌嗎?”
“……”医生說:“马上我們再出去被毙一次好了。不過爷啊,您老身体裡的骨骼已经有九成被换成人工合金材料了,您老就不怕哪天突然关节生锈,必须要打开往裡滴机油嗎?”
林风费力的抬抬左臂膀,之所以說费力是因为狂热的医生们怕试验品反抗,所以把可怜的小羔羊五花大绑了起来,“——這裡关节已经生锈了。”
“爷,打算换关节嗎?”
“……喂!你是医生吧!不要用上门推销员的口气来问我要不要换关节好不好!”
“身为一個科学工作者我真心希望爷您能为现代科技的进步做出贡献,”医生摩拳擦掌,“等哪天您想换关节的时候,請一定要记得把您现在用的這個关节贡献出来给我們研究!”
结果那天罗冀进门的时候,看到一群医生围着病床上精神奕奕、五花大绑的林风。這小破孩子从来沒有被实力比他弱的人联手绑起来過,虽然他充分的发挥了他野狼一般尖利的牙齿,但是到底沒能把绳子给咬断,于是只能可怜兮兮的看着狂热的医生们不停给他照X光,然后对着X光片指指点点、亢奋异常。
“……”罗冀咳了一声:“你要喝水嗎?”
林风愤怒的盯着他。
“……医生也是为了你好嘛。”
林风的目光几乎可以用暴怒来形容了。
“……宝贝儿,别用這么勾引的眼神看着我,太危险了……”罗冀可惜的拍拍林风身上的绳子,“我比较喜歡你反抗时的感觉。”
林风立刻闭上眼睛,一动不动的装死去了。
林风很快就能下地走路,沒過几天就开始满房子跑了。家裡狭小的地方已经不够他的活动范围,当初那個安静嗜睡的乖孩子不知道消失到哪個次元裡去了,现在的林风简直活跃——或者說是烦躁得让人吃不消。
他天天往院子裡跑,蹲在院子裡玩泥巴,别人家孩子早就不玩了的东西,他从来沒玩過,看什么都觉得新鲜。林风的兴趣通常保持不久,总是飞快的喜歡上一件事又飞快的感到厌倦,然后顺手就丢到一边,再也不沾了。
他喜新厌旧的速度就像個天真又残忍的孩子,有时候让罗冀都有点心惊胆战。对东西苟且如此,对人又如何呢?他能对同一個人保持几年的兴趣呢?当他厌倦了无聊了的时候,会不会也把人丢到一边去再也不管不问不关心了呢?
一個人要吸引另一個人,总需要一定的外在條件,世界上沒有无缘无故的爱就是這個道理。罗冀在上流社会圈子裡好歹算是個钻石王老五,虽然结過婚,但是和余丽珊离婚的過错并不在他;拜林风所赐,他也从来沒闹過乱七八糟的绯闻。罗冀出身名门、身家殷实,虽然很少出席上流社会那些乱七八糟的豪奢宴会,但是每当他出现在那些场合的时候,总会收获一些贵族小姐或豪门贵妇暧昧的暗号。在外人看来,他是非常优秀的伴侣人选。
但是罗冀自己心裡清楚,自己身上這些吸引别人的條件,在林风眼裡可能一点吸引力都沒有。
林风喜歡钱嗎?——不,谈不上喜歡不喜歡,林风对钱其实是沒有概念的。他的生活要求很简单,有零食有游戏有动画片,每天下午出门打個球,什么费钱的爱好他都沒有。
林风喜歡什么呢?——他喜歡好枪,喜歡加农炮,喜歡野战车;但是他从沒想過這些高精尖的武器需要大量金钱才能买。他能一個月打掉数万发子弹,但是他根本沒想過這数万发子弹值很多很多钱,很多人很长時間才能赚来的钱。
林风這個人是军队培养出来的特殊品,某些方面他是专家,但是正常的社会常识方面,他连個孩子都不如。
罗冀对此有一种奇异的心理。一方面他確認如果沒有自己,林风会无法在這個残酷的现实社会中生存下去;另一方面他又隐约担心着,万一哪天林风真的对自己厌倦了,打起包袱非要跑的话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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