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大婚(上)
“阿姐是鐵了心要做這個負心漢了?”筠心絲毫沒壓着聲音,控訴意味分明。
遠處路過了兩個仙侍,聽見了聲音偏頭伸着脖子瞧了兩眼。
越春怕他再語出驚人,忙不迭伸手捂住他的脣,面頰都染上層薄紅。
即使只是這樣的觸碰,就叫面前的男子顯而易見地乖順下來。
“我沒有。”她小小聲。
筠心扯了扯她的袖子,看着她拿下手,將凝成水的熱氣抹在絹帕上,纔不依不饒再次質問:“那爲何不成親?”
言罷他猶覺不夠,補充道:“加上凡間兩次,你總共答應過我三次。”
越春眼睫低垂,頗有些無奈。這三次無一不是他趁着她迷亂或神志不清的時候誘導的。
她倒也不是說不想成親,只是眼下距離常歡受刑、他們婚約順勢解除,也還不足一月。
雖說仙京大多神仙都是極良善之輩,但也不能說是一個不好的都沒有。筠心不願遮掩,他們幾乎從夢魘結晶出來後就時常膩在一處——那時候他們的婚事甚至還沒完全作罷——到底說起來不好聽。
是以越春原是想再等個幾年,最好是這風頭完全過去。反正時間於仙者太不足道,他們倆現下也與仙侶無異,實在不急於這一個形式。
——但顯然眼前的人不願輕易妥協。
“果然女子在牀榻上說的話一句也不可信,之前說的愛我嫁我也全是假的罷?”他故意激將,同凡間爭風喫醋的男男女女沒什麼分別,是半點仙風道骨也沒有了。
越春想反駁“我何時騙過你”,但又想到以往那些不堪回首的過往,終究還是沒能說出口。
雖知二人此刻心意相通,也能明確地感受到她愈發不加掩飾的愛意,但她這樣的沉默還是足以讓他不安。
他有些後悔自己的口不擇言,但憋了半天,說出來的確實另一句話:“你不會還惦記着你那個好徒弟罷?”
越春扶額,道:“同他又有什麼關係?你愈發愛拈酸。”
她頓了片刻,見眼前人沒半點兒好轉的跡象,無奈更甚:“不是不願意同你成親——但眼下這個節骨眼兒,有心人說道總歸不好聽。”
“管他們作甚?”話雖這麼說,筠心到底軟下來,“阿姐若是擔心這個,只管交給我,你只需答應……嫁給我就成。”
他後半句聲音明顯低下去,像是還有些不確定的忐忑。
他實在太會拿捏她了。
越春聽到自己輕嘆一聲,道:“好,嫁你。”
前前後後連半個月都沒用到,筠心不知道怎麼對外說的,總歸越春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然站在了瑤池中間。
結契儀式特意被筠心安排在了三年一次的蟠桃宴,甚至還大張旗鼓散了請柬,非要所有人來見證似的。
仙者結契成親精簡,實則大多都是揉到一天完成的。但筠心顯然不願意忽略掉每一個細節。甚至連下聘都全然仿照着人間的來了。
此番成親,其陣勢更是無可比擬,只差將整個紫微宮搬到這瑤池上送過去。是以等到二人交換信物的時候,蛟紗掀開,衆人看見一個刀柄墜着焦黃和田玉的玉墜的爪刀匕首的時候,難免交頭接耳。
擺滿了瑤池廳中的東西都是好東西,但是怎麼特意挑出來的“排面”反而瞧着平庸?
“拿了個什麼玩意兒出來了?”“不知道啊?瞧着也沒什麼仙力流轉?”
“管他呢,紫微宮出品,必非凡品。”
“說的也是,說的也是……”
越春看到這把匕首,亦有些眼熱。比起兩次自戕,更像是兩次自我剖析,她那些隱而不發、甚至是試圖掩蓋的心意在這樣的剖白下無處遁藏。
匕首被他別在她的腰間,她垂頭看了眼,很快擡起來,從旁邊的托盤裏取出來那個藏青的香囊。
“這回我沒看錯了罷?那就是尋常香囊罷?!”
“嗯……難說難說。”
“怎麼回事?先前架勢恨不得把殿都搬空,臨到這時候開始謙讓了?”
“年輕人,與我們大約是有壁的。”
筠心見到那個熟悉的藏青香囊,也愣在原地。
自打他前頭負氣將它丟在雨師殿,就沒能指望還能再見到,此刻也真真是有些意外的不知所措。
像是以往被踐踏的心意,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又被人認真且仔細地一片片拾起。
他自認爲不是個感性的人,但在此刻,看着一身紅衣的她垂首認真在他腰間搗鼓,還是喉頭哽咽,在這目光匯聚處也忍不住想將她狠狠揉進懷裏。
他喉結滾咽,腳步剛踏出半步來,就聽見人低低警告:“注意形象!”筠心聞言,腳尖微頓,最終還是乖順地收回。
一刻都難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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