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德秀峰在马骧上前与他见礼时,忙站起身来一手将他拉着,說道:“不必多礼,我們已是老相识,不想又在這儿见面了。”
肖准又說道:“马骧是我旧部,他的马术刀法均有過人之处,也很勇敢善战。十日前,他在从昌吉去乌苏途中,突然和一帮从外界部落流窜来扰的游骑相遇,他上前盘诘,对方动起手来,马骧人少不敌,落到了他们手裡,在被绑去的途中,他乘看押着他的两骑汉子不备,将他两人打落下马,夺過马匹逃回了乌苏。我喜他沉着机
敏,正好這塔城军营也须一個這样的人来统领,所以就把他从昌吉调来,還望老先生回后,在兵部尚书大人面前多多替他美言几句,也让朝廷知我调他本意。”
春雪瓶听了肖准這番话,只是忍不住掩口而笑。罗燕却茫然不解地望着她,不知她为何如此忍俊不禁。
德秀峰听了肖准這番话后,說道:“伊犁将军衙署所辖各营,调动之权全在将军,呈报兵部,亦只例行公文。德某回京自当向兵部如实禀闻。”
肖准点了点头,向大厅四围环顾一遍,忽又回過头来双目炯炯地注视着德秀峰猛然问道:“听說几天前你从外面找回一個相马的汉子,可有此事?”
德秀峰略略一诧:“确有此事。”
肖准冷冷地:“他是個什么人?叫什么名字?”
德秀峰也冷冷相对:“蒙古人,名叫拉钦,早年原是铁贝勒王爷府裡的一名马馆。”
肖准稍稍迟疑了下,又冷中带厉地问道:“你過去可曾在王爷府裡见到過他?”
德秀峰斩钉截铁地般答道:“见過,当然见過。而且不只一次!”
肖准被德秀峰這毫不含糊的铮铮话语所挫,神色也不禁变得犹豫起来。他迟疑了会,才又說道:“实不相瞒,我已得侦骑密报,說你被招到驿馆的那人,相貌与马贼半天云极为相似。我为你的安全计,特来查查這事。”
德秀峰仍然毫不含糊也毫不迟疑地:“肖将军若還不信,我可将拉钦叫来让你当面认认。”肖准尚在犹豫迟疑,德秀峰也不等开口,立即对他身旁的德幼铭吩咐道:“你去把拉钦叫来。”
德幼铭应了声音:“是”,随即走出大厅去了。
躲在屏风后面的罗燕已惊得面色惨白,只见她将嘴唇咬得紧紧,眼裡闪起仇恨的光芒,大有不顾一切死活相拼之势。春雪瓶忙
在她耳边轻轻說了句:“姑姑别急,让我去对付他!”她话音刚落,便飞快地绕過大厅,在庭院的长廊上截住德幼铭,故意提高嗓门对他說道:“拉钦到园林中驯马去了,我去叫他,让他换换衣服随后就
来。”她随即又放低声音对他說道:“我看那個肖准沒怀好心,你快回厅去,我偏让那肖准多等一会,急他一急!”說完便穿過长廊向耳房那边走去。
德幼铭回到大厅,只向他爹回禀了声“拉钦一会便来”,便又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
大厅裡谁也不說话,又是一阵难堪的沉默。
德秀峰以手拈须,抬头凝视着内厅上悬挂的一幅古画;肖准不时地警惕注目厅外,焦燥中显得有些紧张;马千总惴惴惶惶,不时向厅外张望;德幼铭只冷冷地注视着他二人,眼裡隐隐露出敌意。
大厅裡静得好似空无一人,肃穆中充满紧张的气氛。沉闷已经到了耐难的时刻,忽然从厅外传来了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厅内四双神情各自不同的眼睛几乎是同时投向大厅门外,随着脚步声出现在门口却是春雪瓶!
肖准只微微一诧,随即移過目光向德秀峰探视過去。
马千总则是猛然一震,脸色也微微发白起来,他只动了动嘴唇,却又把声音强压回去,同时迅速地瞟了眼肖准。
春雪瓶站在门前向四人瞬了一眼,最后却把目光停留在马千总身上,截住他投来的目光,随即說道:“拉钦马上就到!”
春雪瓶话落不過几眨眼问,厅外又响起一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接着一個巨大的身影穿過庭院埋头向大厅走来。那身影一迈进大厅,面对四人站定,抬起头来直视肖准,說道:“我是拉钦,不知肖准将军找我何事?”
肖准忽地站起身来,不觉伸手紧握刀柄,张大眼注视着罗小虎。他那双虎视眈眈的眼光裡,充满惊诧、警惕和狐疑不定的神情。他似乎认出而又似未认准,正在犹豫迟疑的一瞬间,他身旁的马千总突然跨前一步,对罗小虎說道:“你原来名叫拉钦!”
罗小虎只淡然地:“马千总也到塔城来了!”
肖准這才回過头来十分惊异地注视着马骧,问道:“你认识他?”
马千总:“多年来他常在昌吉贩马,人们都叫他胡子大叔,却不知他叫拉钦。”
肖准又将罗小虎仔细打量着,眼裡仍闪着狐疑不定的神色。
德秀峰见了這般情景,心裡不禁更加忿然起来,也不等肖准开口,便对罗小虎說道:“肖将军听說你驯了烈马,只想见你一见,别无他事。你去吧,我和肖将军還有事相商。”
罗小虎趁机退出大厅,径自回到耳房去了。
肖准虽然心犹未甘,也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去。
德秀峰等罗小虎离厅已远,才又对肖准含讥說道:“我虽已有十八年不曾见過拉钦,但他一进驿馆我便认出他来,将军十八年前還押解過半天云,怎的显得這般犹豫!难道竟把他和拉钦都分辨不出来了!?”
肖准虽然显得有些尴尬,但仍满脸狐疑地說道:“這人与罗小虎怎会這么相似!只是我几次见到罗小虎时,他都是满脸胡须,他若一旦剃去胡须,我一时也难以认出。這位拉钦除了唇上留下一大撇胡子外,偏偏其余髯须都已刮去。我也就认不准了,
德秀峰笑笑:“拉钦仍在驿馆,肖将军如需复勘,還呵亲临馆裡传报他来见。”
肖准无话可說,便告辞出馆,带着马千总和十余骑校卫回营去了。
罗燕這才放下心来,带着一身湿涔涔的冷汗回到西厢。她看春雪瓶那仍显得兴致勃勃若无其事的样子,不禁又羡又怨地說道:“你真是身在险中不知险啊!我沒料到你竟敢带着我哥哥闯到厅裡来了!”
春雪瓶:“不来行嗎?”
罗燕:“你就不怕我哥哥被他认出来?”
春雪瓶:“我已和罗大伯商量過了。罗大伯也是估量肖准已难辨认才冒险闯来的。”
罗燕:“万一被他认出,岂不坏事!”
春雪瓶:“万一被他认出,我就夺了他的腰刀,逼他将我和罗大伯送出城去!”
罗燕不胜惊叹地說道:“姑娘,你這一招才真真算是艺高人胆大了!”
第二天黄昏时候,马千总匆匆来到驿馆,叫春雪瓶,悄声对她說:“肖将军疑心未死,已向城外派出巡骑。請姑娘转告罗小虎,暂时就在馆裡安身,千万出城不得!”他又向春雪瓶道了一声:“姑娘珍重”,便匆匆上马回营去了。
春雪瓶站在那儿,心裡默默念道:“母亲,我一定要保得罗大伯平安离开塔城!”
第十回密约喜闻扬声认父隐情初露抱病寻儿
晚上,春雪瓶来到罗小虎房裡,将马千总傍晚来馆所谈情况告知了他。罗小虎說,這已是在他意料中的事情,因他深知肖准为人,刚愎自用,险诈多疑。肖准今天在厅裡迟疑犹豫,不敢下手,一来是对他相貌辨认不准,怕万一失误,惹怒王爷,对他不利;二来当时厅裡只他和马骧二人,若真动起手来,他自料难敌,又恐吃亏。因此,当德秀峰带怒不再假以情面将他遣出厅时,肖准也只得隐忍在心趁此收场,而他决不会善罢甘休。罗小虎還对春雪瓶說,他料肖准派出巡逻,其精骑定在额敏河畔与木哈塔依一带。因那正是由塔城去乌伦古湖必经之路,肖准料他离开塔城后定是返回乌伦古湖。春雪瓶听到這裡,忙插口說道:“母亲曾给我讲起许多兵书上的话语,记得其中就有‘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和‘出其不意,攻其不备’這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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