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24
当路過一條街巷时，戚生生心头一顿，她停在原地，目光直直看向裡面。
幽深的巷子想只匍匐在暗处的巨蟒，仿佛只要被它锁定，就会陷入万劫不复。
戚生生不自觉握紧双手，明明此刻阳光温暖，但她還是感到了从身体裡迸发出的，由内而外的寒冷。
她收回视线，不再看那個地方，朝着咖啡馆的方向继续走。
本来想自己早点到不让时忱等她，可沒想到她刚到，就看见时忱已经站在门口了。
他今天沒有再穿黑色，反而套了件白色的短款棉服，脖子上的深蓝色围巾衬得他越发白皙，底下是宽松的灰色牛仔裤，他抬手把线帽扯到眉下，半耷拉着眼皮，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机，看着已经在那等了许久。
戚生生跑過去：“时忱。”
时忱闻言抬眼看她，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我刚到。”
戚生生点点头：“走吧，我請你喝东西。”
星猫咖啡馆是白安的学生最爱来的地方，价格便宜东西還好喝。戚生生记得她上初中的时候這家店就开在這了，她沒来過几次，但每次来都能发现裡面坐满了人。
這次也不例外，两人等了一会才有桌子空下来，时忱让她先坐着，他去点单。
戚生生拉住他：“是我要請你，你坐這，我去点单。你想喝什么？”
时忱听到這话也不客气，看了眼墙上的菜单，最后随意指了指门口的牌子：“就那款新品吧。”
戚生生点点头：“那你别乱跑，這裡人多。”說罢便走到前面点单去了。
时忱低头轻笑，這是在哄三岁小孩嗎？
正值寒假，店裡学生群体众多，多为女生，时忱刚往那一坐，就听见隔壁桌传来小声讨论，接着他便感受到不少来自周围的眼光。
时忱几不可闻地皱了下眉，這就是他不爱来這种装扮可爱的店的原因。
但那些女生们大多有贼心沒贼胆，偷看几眼也就沒下文了，时忱拿下围巾，看着前面正在排队的戚生生，随后便感觉自己左边坐了個人。
他面无表情地看過去，对上一张娇俏的脸。
黎真见时忱瞧她，拘谨一笑：“請问我可以坐這裡嗎？”
刚刚一进来就看见坐在角落裡的时忱，一颗心瞬间动了一下，她自诩长得還算不错，在白安中学也是排的上名号的班花，和周围只敢偷看的女生不同，她有自信敢上前搭话。
时忱闻言又看了她一眼，黎真被這双眼睛看得紧张，不知为何，她有一刹那看到了這個男生眼裡浓浓的倨傲和嘲讽，這個认知让她后背一僵。
“你都坐下了，還问什么？”时忱眉梢低垂，懒散道。
黎真被怼的嗓子一紧，准备的一肚子话沒了施展的机会，這個男生全把她堵死了。
气氛凝滞了几秒，但时忱沒觉得尴尬，自顾自地看起了手机。
在黎真快坐不住的时候戚生生正好点完单回来，自然地坐到了他们对面。
时忱听见动静抬头看她：“好了？”
戚生生嗯了声，注意到对面有一道强烈的视线，等她看清女生的脸，目光微顿。
黎真先笑了：“真的是你啊，我還以为我看错了。
“快一年沒见了吧，戚生生，你還是這么……”她看了眼时忱，笑意不明，“放得开。”
戚生生听到女生的声音，手指下意识握紧号牌，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她低头盯着桌上的摆设，脸色有些不好看。
黎真见戚生生不說话，一种胜利者的感觉涌上心头，她翘起腿，找了個舒服的姿势，接着說道：“說话呀，好久不见了，初中同学都不认识了嗎，考到了今阳就是不一样，仗着那边沒人认识你，就不记得自己做過的事了？”
這话很刺耳，戚生生眸色微闪，看见黎真她就会想起她们那些人对她做過的事，身上就止不住的发冷。
见戚生生低头不說话，還是从前那副文弱装可怜的样子，黎真轻嗤一声，继续叙着她所谓的旧，但眼神却落在了时忱的身上：“你以为逃到梧城就能脱胎换骨了？别妄想了，白安谁不知道你戚生生是個什么样的人。”
时忱一直在看着戚生生，听到黎真的话眉头下意识皱起。他看這個女生第一眼就觉得烦，现在看来果然很烦，烦到让人生厌。
他掏了下左边的耳朵，想站起来拉走戚生生，离這個烦人的女生远点，沒想到从刚刚开始一直默不作声的戚生生却在這时抬起头，用那双倔强的眼睛盯着黎真。
“我是個什么样的人不用你說。“戚生生站起来走到时忱旁边，垂眸看他，“還想留在這嗎？”
时忱眉梢一扬，摇摇头：“不想，這裡太吵了，特别是我旁边這位。”
“好。”戚生生握住他的手腕，沒费什么力气便拉起了他，“我們走吧。”
两人在黎真青一阵白一阵的脸色中离开了咖啡馆。
屋外寒风呼啸，风裡有海水的咸味。戚生生牵着时忱，默默走在前面。
时忱也沒有說话，垂眸盯着手腕上的那只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漫无目的地走了许久，等戚生生回過神来，两人已经走到了学校附近。
“白安中学。”时忱停下，念出校门上的字，“你之前在這念的？”
戚生生看着熟悉的校门，嗯了一声，沉默几秒，随后指着一旁的小卖店：“我买饮料给你喝吧，想喝什么？”
“可乐。”时忱想也沒想，脱口而出。
戚生生回头看着他笑了一下：“你這会倒是干脆。”
“我记住了，你不爱喝咖啡和奶茶，喜歡碳酸饮料。”她松开时忱，“等着。”手上的温度霎时消失，时忱摸了摸自己的手腕，看着女生的背影，被那一句我记住了，惹得心跳都沒了节奏。
两人一人一罐可乐坐在小卖部门口，时忱沒有问黎真說的话，戚生生也沒有主动提起。
默契十足，宛如刚刚在咖啡厅的一切沒有发生。
“小忱。”戚生生看着他，声音低哑。
“嗯。”时忱皱了皱眉，不太喜歡這個称呼，但也沒說什么。
等了半天沒有下文，时忱偏头看她，对方的脸色很难看，那双平日裡总是带笑的眼睛此时黯淡无光。
时忱心头莫名烦躁，将手中空空如也的可乐罐扔进不远处的垃圾桶裡，站起来走到戚生生面前，把自己的帽子摘下来又一次盖在了戚生生的头上。
戚生生眼前一暗，下意识抬手把眼睛从帽子裡露出来。
阳光照射下，时忱被染上一身金色，乱糟糟的头发在风中飞扬，眉眼恣意锋利。他手插兜，吊儿郎当地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笑容懒散：“戚生生，我觉得你這人還可以。”
“反正我不讨厌。”
“……”戚生生听到這句话，鼻子一酸，把帽檐放下来遮住渐渐泛红的眼睛，声音沙哑，“谢谢。”
戚生生记着陈隽的话，在天黑前回到了老屋，一踏进屋子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桌上摆满了丰富的菜肴，戚梓涵看见门口的她，跑過来拉着她坐到桌上。
姑姑戚萱看了眼戚生生，随口道：“生生去把碗筷拿出来。”
戚生生嗯了声，走进厨房注意到陈隽满眼疲惫，不由咬了下嘴唇，她接過陈隽递過来的碗筷，小声道：“妈，累不累？”
陈隽摇摇头：“不累，待会等奶奶动筷你再吃。”
“嗯。”
像往年一样，大伯父說完吉利的贺词，年夜饭就开始了，不過今年少了個人，戚望不在。
电视机裡春晚开始的声音响起，戚梓涵跟着音乐手舞足蹈，其他人都在吃饭看电视，只有陈隽還在厨房忙活，戚生生看着忙裡忙外的妈妈，眼眶一热，她低下头盯着碗裡的丸子，心疼从胸口处开始蔓延。
往年爸爸在的时候，妈妈是坐着的那個。
新春佳节，万家灯火通明，她能听见屋外嘈杂的鞭炮声，所有人都在为了团聚而欢呼庆祝，而戚生生却觉得难過。
对戚望的思念在此刻达到了顶峰，她不知道戚望现在有沒有在吃年夜饭，有沒有思念她们。
桌上的一家人因为戚梓涵而发出嬉笑声，他们心安理得的享受陈隽的服务，仿佛這是她们母女俩能留下来的唯一作用。
戚生生逼自己把眼泪咽回去，沒有扫众人的兴。
有时候长大是一瞬间的事。
吃完饭又看了会春晚，時間到了夜裡十点多，姑姑和大伯一家才离开，戚生生摸了摸口袋裡的红包，那是他们临走时给她的，像是刚记起来。
戚梓涵临走前把口袋裡的奶糖都给了戚生生，用甜甜的奶音說着姐姐再见。
陈隽還在收拾桌子，戚生生想過去帮她却被她拦了下来：“你上去休息吧，我来就好。”
叶凤琴把剩菜放进冰箱，听到這话也附和道：“上去吧，我和你妈說会话。”
“……”
戚生生临走前看了眼陈隽，对方朝她笑了笑。
走进房间，戚生生沒有开灯，她坐在床边的地板上，看着窗外的月亮，手机在口袋震动了起来。
她打开看了看，是班级群的信息。
吴云青信守承诺，在班级群发了一個很大的红包，每個人都能抢到。
戚生生抢了两块多，班裡最高有人抢到了五块，她跟着大家发了個谢谢的表情包，接着群裡不知道为什么开始了红包接力。
只要是抢到最多的人就要发一個红包出来。
戚生生不想跟着参加，刚要关上手机的时候，一個顶着佐助头像，名字叫yu的人忽然发了一個红包出来。
不到一秒钟，虞宋发的那個红包就被抢空。
戚生生指尖一顿，抿了抿唇，她翻到上面点开虞宋的主页，他从沒在班级群裡說過话，今天是第一次。
窗外月光如画，老屋歷史年代感十足的屋檐在月光裡有种别样的美。戚生生吸了下鼻子，心裡给自己打着气。
加吧，沒事的，就是加個好友，又不是干嘛，怕什么。
在這些洗脑性的话语下，戚生生颤着手点开添加好友的頁面。
請求发送完，戚生生猛地把手机合上，攥在手心裡。
周围寂静无声，不一会，手机的振动声在耳边响起，震得戚生生手指发麻。
她打开□□，清楚的看见聊天界面裡出现了虞宋的对话框。
我通過了你的好友請求，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
她沒有說话，对面也沒有，仿佛就像她先前洗脑自己的那番說辞一样。
就只是加了個好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