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4章 老同志不安分 作者:未知 张逸夫和夏雪毕业后,岳云鹤就沒再带過学生,只是偶尔在教学楼办公室坐坐,进试验室耍耍,毕竟他年龄真的到了,要說常思平還能再扛五年的话,岳云鹤已经扛了五年加五年了。 這次跟岳云鹤一起吃饭,张逸夫也感觉到他真的彻底老了,喝一碗粥,随便吃两口小菜就沒了食欲,能不靠拐杖和轮椅走动已经是個奇迹了,只可惜唯一的独子白白牺牲,也许连牺牲都算不上,如今只有靠阿姨照顾着。 但岳云鹤精神依旧很好,谈完工作与学习,主动探讨起局势来:“逸夫你知道么,现在我們這些老头子,在实用科学和基础科学上,已经研究不动了,组织给我們的任务很自由,随便研究,怎么选题都可以,這就特别有意思,搞电子的人,去研究社会传播学,搞能源的人,去研究哲学,搞工程的人,去研究改革!” “我觉得挺好。”张逸夫笑道,“一生的经历与储备,用在方方面面都是财富,思考得也必然会深远一些,触类旁通,任何学科都有共性,在哲学层面上应该更淋漓尽致。” “你這么說也有道理。我就觉得,年轻人,搞什么哲学,自己都沒活明白呢,凭什么思考全人类的事情!”岳云鹤大笑道,“你看,我最近研究的方向,就是社会如何进一步变革,虽然也知道,自己出的论文,出的结果,也就是請一帮人,演讲發佈一下,捧個臭脚,沒什么实际作用,但我自己搞得也挺开心!” “您真别說沒实际作用,至少我,就特别希望看到這個论文,而且用心去体会,去运用,這就有作用了!” “哈哈,你可真会安慰人,那我就问你一個問題。”岳云鹤就此问道,“民资办电,你怎么想?” “抛开政治因素,我觉得很好,非常好。” “那咱们随便展开一個细节。”岳云鹤随口說道,“就說火电,具体来說煤电,假设现在全国的煤电都是民资办的,如果年底的时候,由于各种因素,煤价翻倍会怎样?” “贷款,撑過去,毕竟只是暂时的。” “找谁贷,银行么?银行是最唯利是图的,你赚钱的时候求着你贷,你赔的时候一毛不拔。” “国家政策上会有挽救的。” “那這笔账怎么算?国家要挽救多久?全国民资办电,必然是非常散的,每個都救救得過来么?发电就是不停的赔,老板就是跑路了,电厂停产,怎么救?国家回收?” “這個得系统性做個方案了。”张逸夫随着岳云鹤的思索深入,這确实是個现实問題,国有来做不可能跑路,民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其实一直到十几年后,发电厂企业化运营之后,那时外资和民营发电都不是主流,国有发电企业還是占绝对主力。但政府考虑到既然是企业,就应该考虑盈利,所以提出了“煤电联动”概念,就像汽油随石油价格波动一样,只是更加复杂而已。 “所以,這些都是問題,還有许多這样的問題,需要研究许多的方案。”岳云鹤轻轻拍了拍张逸夫,“你思考不全面,并不是你的問題,你是搞实业的,沒太多時間耗费在這上面,沒意义。我就不同了,成天有的是時間,专门可以研究這些麻烦的事情,倘若真如你說的,将来有朝一日我的结论可以有贡献,我這些脑子也算沒白动!” “那岳老师,您究竟是支持民营還是国营?這么久的思考,在改革方向上有沒有什么让我学习的地方么?”张逸夫相信,這样经历,這样心智的人,說出的话,总会对自己有帮助。 岳云鹤看着张逸夫,笑得很平淡:“你的問題,其实就是‘中国特色’中,对‘特色’二字的诠释,至于這個特色是偏左,還是偏右,我认为既然提出了‘特色’二字,那么必然,所有人就已经偏右了,只是程度問題罢了。” 岳云鹤說了,相当于啥都沒說。 “那我应该属于特别右那类了。”张逸夫挠头道。 “错了,特别右的,早就出国了。” “那您一定不是特别右了。” 岳云鹤哈哈大笑,尽力抬起一只腿:“就我這腿脚,别說出国,出京城都累。” “哈哈。” 玩笑中结束了谈话,一切都是云裡雾裡。 张逸夫总在想,是不是总会有一批人,一批智者,强者,在左右国家改革的方向,這必定不是一個人,一個人总会偏左偏右,而集合一群人,力量的制衡,班子的更迭,逐渐实现這個過程,而這一群人,抛去权力与利益,是否真的存在思想与信仰呢? 张逸夫觉得至少岳云鹤应该有這样的思想和信仰,但他看上去并沒有那個权力。 社会的演变,到底是物竞天择的进化,還是精英群体哲思,如果自己也老了,干不动了,就先从研究這個問題开始吧。 沒工夫再多跟岳云鹤打太极,正如岳云鹤所說,张逸夫是做实业的,正事儿要紧,而现在的正事儿既不是研发也不是生产,而是去促成鸳鸯! 张逸夫在教员办公室见到了贾母钦点的媳妇,她硕士毕业后直接留校了,专业竟然是令人发指的政治学,真的不知道這個系在学什么。 不過钦点媳妇本人真的是无可挑剔,乍一看有些夏雪的影子,却又完全不同,她的安静是与环境融为一体的,很难說清楚。非要說的话,夏雪就像是草原上的一樽冰雕,很精美,很神秘,而准媳妇就是草原上的一棵树,有风时微微起舞,无风时独自静谧,每個表情动作,给人都是刚刚好的感觉。 “您就是张逸夫吧。”女孩摆了下头发,体现出了刚刚好的热情,以及刚刚好的羞涩,“天芸姐那人,真是沒办法,說您是月老,我必须见一见,我马上還有课,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姜老师您好。”张逸夫礼貌握手,這可不能yy。 “就别叫老师了,叫小姜好了。” “還是叫老师吧,您的课几点?” “還有……”女孩刚刚好抬臂,看了眼手表,“真不好意思,就十分钟了。” “那您先上课吧,我旁听一下,正好学习一下。”张逸夫也不着急,“我這岁数办旁听证是不是有点困难。” “瞧您话說的……”女孩儿掩面笑道,“沒关系的,就一节课,听就听了,可我的课很无聊的,我怕您听不下去。” “沒事儿,听不下去我就睡一会儿。” “真坦诚。”女孩又笑了起来,“要不您在我办公室休息吧。” “课堂睡觉比较踏实。” 姜老师也拿這位沒了脾气,只得一路领着张逸夫去教室。 “我给你打個预防针。”姜老师关上办公室门笑道,“這节课主要讲东南亚的抗争民主,這其实是一個大课题,這节课只涉及一部分,主要从政治形态和规律上切入。” “沒关系,我听得进去就听。”张逸夫点头笑道,“别因为我产生负担,我上学的时候沒少给老师添堵。” “呵呵,我听天芸姐說,您也是菁华的?” “本科北方电院,硕士跟的岳云鹤。” “岳院长啊!”女孩表现出了刚刚好的钦佩,“他现在都不收学生了,您估计就是最后一辈了!” 张逸夫觉得聊太多自己不好,只得强硬地扭转话题:“呵呵,其实本来峦松也可以赶上這辈的,但他更乐于投入实际生产建设,那段時間刚好在我們处室搞北漠发电,就给耽误了。” 這话题扭得太厉害,让人得反应一下。 “您跟峦松哥是同事么?”姜老师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相当一段時間的同事。”张逸夫比划了很长的一根线,“非常出色,挑不出毛病。” “這我也认同。”姜老师微微低头,“你一会儿可别跟其他人聊這些,要不我沒威严了。” “怎么会!”张逸夫呵呵一笑,“你是学政治的,肯定清楚,在一定规律和客观條件下,趋势是必然的。” “怎么突然說這些?” “我的意思是你俩也是必然的。” “這……”姜老师更加羞涩了,“我尊重峦松的想法。” “所以我們得共同把他的真正想法挖掘出来。” “好了,到教室了……”姜老师有些口干舌燥,“拜您所赐,我都忘了教义了。” 张逸夫赶紧拍了拍脑袋:“我聊早了……” 进了教室,张逸夫找了個角落的座位,也沒人问他是干嗎的,最多只是有人偷看两眼,毕竟现在已经是风度熟男了,然而本色在两分钟后就暴露了,大概是听到姜老师讲课30秒,立刻进入睡眠状态。 …… 迷迷糊糊再醒来已经是下午三点多,别說,還是在教室睡觉睡得踏实,连梦都沒有。微微睁开眼,教室裡学生早沒影了,自己眼前摆了一瓶矿泉水,姜老师正坐在隔位做教案,這搞得张逸夫挺不好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