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京城震动
凉州。
“候公公,裴巡抚,本侯出征明州,凉州军伍就全系在你二人身上了,长城务必要盯紧,一旦蛮贼有情况,可以坚壁清野退到凉州城内坚守不出。”
宛如山岳的吕籍坐在烈火马上,嘱咐着留守的候公公等人。
“吕将军放心。”
裴天南保证道:“北境交给本侯,绝对不会出现問題。”
“大师兄!”
“不器?”
吕籍看着骑马赶来的少爷:“你做什么?”
“我也去。”
孙不器展示着手裡的长枪:“我练骨圆满了,能帮得上忙。”
“不行。”
吕籍拒绝道:“你和师妹,都老老实实待在凉州吧,用不上伱们。”
“等等!”
孙不器追问道:“大师兄,你实话实說,明州的情况怎么样了?为什么你们又开始调大军過去,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董安。”
吕籍沒有回头,拿着方天画戟策马离开:“叛国了。”
董安叛国!
這种高层情报,其余人根本就不知道。
孙不器如遭雷击:“姐,我姐夫……”
孙璃就在不远处,只是沒有上来跟吕籍說话。
“舆图!”
孙不器快速弄来地圖:“要是董安叛国的话,那整個明州岂不是……姐,怎么办?”
“二师兄他们来信,說已经派人過去了。”
孙璃嘴唇咬得快要出血:“别告诉兰姐姐,知道嗎?”
“你還顾得上這個,三石完了,完了!”
孙不器說道:“不光是他完蛋,整個明州都完蛋了!你在這裡待着吧,我回去看看能不能联系上爹!”
“……”
孙璃默默骑马回到陈府。
“妹妹。”
顾心兰挺着孕肚在门前相迎:“咋样了?”
“挺好的。”
孙璃下马,挤出一個沒有什么笑意的笑容:“打赢了,我這個小师侄出生之前肯定能回来。”
“好,那就好。”
顾心兰拉上她的手:“妹妹,我教你给小孩子做衣裳。”
“哦,好啊。”
……
雁州。
“老二!”
荣滟秋追上前方的二师兄程位:“来信了嗎?”
“来了。”
程位放走他的海东青:“咱们這個小师弟還活着,但情况不乐观,现在十几万大军在围剿他们,只怕是撑不住太长時間。
荣滟秋眼神阴森:“姓董的真有意思,老四是成他這辈子的心魔了,为了赢老四,這种事情都干得出来,别让我抓到他。”
“哎呀~”
程位注意力不在此处,他手裡拿着算盘:“完了完了!”
“完什么完!”
荣滟秋冷冷道:“二十日之内,打进明州!”
“二十日不行,至少還需要四十日。”
程位敲着算盘珠子:“如今西齐国在南下的必经之路上设下重兵,又有明州境内源源不断的粮草供应,短時間内根本就拿不下。
“這一战,西齐国占尽便宜,不仅在我們的地盘上打,死的都是我們的百姓,消耗也是我們明州的存粮,简直就是一笔只赚不赔的买卖。”
“四十日太久!”
荣滟秋瞪着他:“老二,你平日裡不是最会算计,三十日内无论如何也要想個办法冲进去!”
“我又不是神仙,你让老四来也是一样!”
程位收起算盘:“除非,中部空虚,有人能去金泉府,把他们的粮仓烧了,西齐国自己境内的粮草运输,需要两個月之久。
“粮草一断,他们自然要先后退,如此我們才有可乘之机。
“但你觉得可能嗎?赵无极自身难保,沙文龙一行人被困在阳春府,小师弟东渡洪泽河企图南下,谁能去?”
……
“有敌军!”
“有敌军!”
金泉府外。
负责押送粮草的叛军看着迅速接近的漫天尘埃,纷纷惊慌失措,他们想不明白人是从哪裡来的,而且還是一股骑兵!
“杀——”
“……”
不等他们做出判断,骑兵就已然冲杀上来,几乎势不可挡,两千叛军顷刻间就崩溃,放下粮草辎重转身就跑,民夫更是四处逃窜。
“烧了!都烧了!”
陈三石下令道:“然后去金泉府!”
“好,快,按照陈千总說的去做!”
于松看着如此轻易就得来的胜利,一時間有些恍惚。
包括谢思述,路书华两人也是。
他们无法理解。
为什么陈三石能够如此精准地判断出敌军的动向和位置,然后几乎是从无数條死路当中,找到一條缝隙,从缝隙当中钻了进来。
“前面還有人!”
路书华指着前方树林中的人影:“弟兄们,追!”
“别动手,是我,是我!”
“……”
這群人,明明穿的是赤眉军的衣服,但却主动朝他们靠近,人数也不多,目测只有二十几号人,而且各個都灰头土脸的,瘦得皮包骨头,仿佛一阵风吹過就会倒一样。
“陈兄,是我啊!”
“严长卿?”
陈三石很快认出此人:“你怎么在這裡?”
“陈兄有所不知。”
严长卿气喘吁吁地說道:“决战的时候,我們在此地被打散,我就领着弟兄们钻进老林子裡当了几個月的野人……总算,总算是等到你们了!怎么样,现在局势如何了?你们怎么又打回来了,是不是反败为胜,开始反攻了?”
不是所有人都拥有提供情报的海东青。
对于他们来說,在战场上跟睁眼瞎沒有什么区别。
谢思述简单讲述当下情况。
“什么?”
严长卿怀疑听错:“你们只有三千人左右,沙将军和世子都被困在其他地方了?那你们是怎么做到出现在這裡,還把他们的粮草给烧了,這么大的胆子!”
“沒時間說這些了。”
陈三石问道:“严兄,你可知道金泉府如今的情况?”
严长卿毕竟一直在這一带游击,多多少少了解些情况:“非常空虚!不過除去护送粮道的两千人,城裡面肯定也還要两千人左右,而且据我所知,守将是通脉小成,副将也是化劲圆满接近通脉。如今粮道被劫,他们肯定立马就会出城追杀!”
“還有两千人……”
陈三石知道,看来必须要打一场硬仗才行。
這是沒办法的事情。
战争不是游戏,他也做不到真的完全对敌方具体兵力了如指掌,只能预测個大概,两千人的误差根本就不算大。
“大人!”
前方斥候来报:“金泉府有大军出来了!”
“来的真快!”
于松沉声道:“快烧,烧完粮草,就地摆开阵型和敌方对峙,他们人数沒有我們多,慢慢来,必定能将其击溃。”
“不行!”
陈三石打断道:“于参将,我們应该摆开‘天地三才阵’,直接冲過去跟他们拼了!”
“陈千总,你用兵不是一直谨慎嗎?”
于松觉得這小子变来变去的,好奇道:“要是冲进去混战的话,咱们多出来的人数优势就荡然无存了,還有溃败的风险。”
“兵者,诡道也!”
陈三石說道:“而且于参将,你别忘了,咱们后面可能還有大批从东岸追击過来的敌军,而且乌水河以北就是赤眉军的大本营,或许有大军正在渡河而来。
“一旦在原地停留太久,就会遭到三面数万大军的夹击!
“所以,眼前的风险,我們必须冒!
“而且也不要以杀敌为目的,而是溃敌,开战之后,你我和路兄谢兄以及严兄直奔敌军将领而去,只要主将和副将一死,敌军自然战斗意志全无!
“就是不知道,对方通脉小成的守将,于参将能不能搞得定?”
“比我高一個小境界……”
于参将握紧手裡的兵器:“沒問題,老子拼了!”
“好!”
陈三石单手勒紧马缰:“化劲大成的,交给我!”
“你?”
“我化劲了。”
陈三石沒有過多解释,来到明州這么长時間,化劲合情合理。
“弟兄们——”
“听我說——”
于松调动气血,保证声音覆盖大部分人:“随我杀向前方,只要過了這道坎,我們就能跟赵总兵汇合,然后一举拿下梧桐府!梧桐府内资源充足,到时候再想办法发动百姓一起守城,我們完全可以坚持到援军到来!
“所以,一起拼了!”
“拼了!”
“杀叛军,攻梧桐!”
“杀叛军,攻梧桐!”
“……”
听到只要打赢接下来的一仗就能够活命,他们手底下的人爆发出极高的士气。
陈三石沒有告诉他们接下来的打算。
有时候,人是需要以短期目标为驱动力,這就叫做“望梅止渴”,如果告诉他们接下来可能還要漫漫道远的走下去,有不少人都会心生绝望。
因为大家,太累了!
来到明州数月,沒有一個人睡過好觉,吃過一顿热乎饭。
当真是铁打的身子都扛不住。
撑到现在,完全就是靠着一股子意志力,這口气一旦泄了,就完蛋了,再厉害的精锐都不行。
就這,還仅仅是在一州之地奔波,且能够不断获得补给的情况下。
……
“冯将军,预备营的残部就在前面!”
副将胥凯說道:“只是粮草恐怕来不及挽救了!”
“真是见鬼!”
冯将军也是才接到通知,說可能会有一批人马从东部冒出来劫掠粮草,叫他们火速出城围剿:“他们怎么会来的這么快!
“传我的令,发现敌军以后,在二十裡外摆开阵型,能不开打就尽量不开打,我們的目的是拖延時間,等到其余追兵赶過来,他们自然就成为瓮中之鳖!”
然而。
等他们摆开阵型以后,愕然发现敌军根本就沒有打算对峙,而是摆出冲锋战阵,直接朝着他们的军阵死了過来,喊杀声震天动地。
“他们這是不要命了?”
“……”
“小车悬阵!”
大部队摆开天地三才阵,而他们所有的武将则是集合在一起,呈现出小车悬阵,顶在最前面硬生生闯开一個口子。
“咻咻咻——”
陈三石坐在马背上,在陷阵之前就连续射杀将近百人,直到对方调来玄铁重盾才不得不换成长枪,镇国龙枪在烈日的照耀下金光闪烁,携带着排山倒海的力量,直接把面前的盾牌砸飞,接着一枪戳死拦路的叛军,再把他的尸体抛出去砸倒一片。
“主将在西北方向,跟我冲!”
他在密密麻麻的“气”当中,很快就锁定最强的两股,接着直奔副将而去,手中长枪见人就刺,一扎就穿,一路冲锋也不知道杀死多少人。
有时候身后、侧翼发起的偷袭,只要是炼脏以下的,陈三石连躲都不躲,任由他们砍在身上,跟玄兵锁子甲碰撞之后溅射起打铁般的火花。
偶尔有人砍在他的脖子上、甲胄沒有覆盖的到的空隙,也都在金刚之体的颤鸣之下硬生生抗下来,对于高等级的武者明白這是特殊体质,但在绝大多数普通叛军的眼裡,這根本就是一尊天上降下来,刀枪不入的杀神,带来的震撼是难以言喻的。
這些叛军是董安的手下,身上沒有那股玄妙的,暂时不明白为何物的‘气’加持,在车悬阵的掩护下,如入无人之境,很快就来到叛军主将副将所在的位置。
只是他身后不剩下什么人了。
毕竟是陷阵。
路书华、谢思述、乃至严长卿等人,都在冲锋的過程中被敌军拦下,陷入死战。
他们都是炼脏,敌军也是有炼脏武者的。
如今只剩下陈三石和于松。
“叛逆受死——”
于松咆哮着,和主将厮杀在一起。
陈三石则是提枪刺向副将。
胥凯手中拿着一杆势大力沉的陌刀,在惊慌之中挥下刀锋,和五虎断魂枪撞击在一起,发出清脆的金属嗡鸣声,他的不安也随之稳定下来。
眼前的年轻将领,劲力无法长時間加持在玄兵上面,說明不過是化劲精通而已,但他是货真价实的化劲大圆满,再有两年就能够跨入通脉境界。
“我道你是什么东西,原来是個莽夫,受死!”
胥凯再也不惧怕,手中陌刀,
“都他娘的给我往前冲!”
汪直声嘶力竭:“给三石作掩护,给他创造一对一的环境!”
本身就是跨越两個大境界,要是再有几個炼脏或者化劲初期過去干擾,就会增加困难。
“杀!”
鄱阳县的弟兄们各個都像是打了鸡血。
“……”
“轰——”
胥凯的陌刀再度砍下。
在陌刀锋刃的表面,有着一层无形的力量包裹,這是化劲大圆满的武者才能做到,不仅仅能够把劲力加持在兵器上,還能够一定程度的外放,相当于在兵器表面再加一层锋刃。
五虎断魂枪首先接触到的是這层劲力,等到把劲力破开,和陌刀真正接触的时候,力量自然也就被消磨许多,换成平常武者,化劲功法精通面对化劲圆满,绝对不超過十個回合就会被轻松斩杀。
“铛铛铛铛!”
几個回合過去。
胥凯惊喜地发现,這小子竟然连断断续续的劲力加持都沒有了,显然是劲力被耗干净,說明他甚至是不久前才进入化劲功法精通的境界,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弱小。
唯一令人惊讶的,是他的肉身力量强的可怕,沒有劲力加持,也能靠着一杆长枪硬生生撑過十几個回合,但也仅此而已了。
胥凯心中的杀意越来越浓,施展出来的刀法招式也愈发凌厉,全部都是他最擅长的狠辣杀招。
果然!
敌将支撑不住。
在第十九個回合的交手之后,敌将趁着空隙调转马头,拖着长枪想要逃回己方军阵当中。
定然是劲力和气血同时枯竭,想要保命!
“哪裡跑!”
胥凯大喝一声,策马追上去。
对方白马的速度不快,他跟对方的距离很快拉近。
三十步!
二十步!
十步!
最后五步!
“啊————”
胥凯好似野兽般嘶吼,高高举起手中的陌刀,凝聚出一股劲力加持在刀锋上面,就要直接从后背把敌将劈成两半。
“嗡——”
也就在陌刀砍下的同一時間。
先前明明一直在败退,逃跑的敌将,忽然以极度诡异的姿势向后下腰,手裡的那杆长枪须臾之间刺面而来,烈日之下,就好像一條镇国之龙从大日中冲出,其势镇天,其力开山,一股无法形容的震撼涌上心头,胥凯竟然硬生生震撼住半個眨眼的時間。
回马枪!
好刁钻的回马枪!
而且這枪法,也不是普通的枪法!
预备营裡用枪的……
這人是陈三石!
身为董安麾下兵马中的精锐,他自然多少知道凉州的选锋。
這小子一直在藏拙!
目的就是诱敌深入,然后用回马枪偷袭!
好谋略!
不愧是能想到率军過来烧粮草的人!
大才之人!
可惜。
要死了!
胥凯心中冷笑。
他可是化劲圆满,只要挡下這一枪后,取其项上人头易如反掌!
這可是选锋魁首,孙象宗的关门弟子!
把他杀掉,大功一件!
金银自不必說,将来得到的资源,完全可以让他再在武道之上走远一些。
“受死——”
“轰——”
胥凯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动力,全身血液狂奔不止,裹挟着可怕劲力的陌刀以扭曲的姿势硬生生拐回来,砍在五虎断魂枪上。
然而……他想象中轻而易举把长枪轰开的情形并沒有发生,反而是自己迎上一股无比强悍的劲力,双臂顷刻间麻木颤抖,再加上沒有心理准备,陌刀直接脱离掌控,飞向半空中。
這股劲力!
明明连扩散到兵器外围都做不到,为什么一击的力量,比他還要强大!
不可能,這不可能!
胥凯在恐慌中伸手,想要去重新抓住半空中的陌刀。
“铛!”
一声绝望的脆鸣响起。
陌刀直接被长枪再次挑飞,旋转着飞出数十步后才落下,砍死一名自家将士。
“噗呲——”
不等胥凯想明白一切是怎么回事,胸口就被一道金光贯穿,骨骼连同心脏一起绞的稀巴烂,直挺挺地从马背摔下去,死不瞑目。
蓄劲!
陈三石从一开始就在准备了,看来蓄劲之后,他的某次攻击完全可以胜過寻常化劲大成的武者,只要把握好机会,就能够一击必杀。
当然,一次不成也可以重新再来,只是会浪费很多時間罢了。
另一边。
于松以重伤为代价,越境击杀掉敌方主将。
主将、副将,再加上路书华等人拼命割下的中级将领的头颅,瞬间就让叛军失去主心骨,军阵不攻自破,好似受惊的鸟兽一样朝着四面八方散去。
“化劲大成……”
于松趴在马背上,好几次险些沒有办法坐起来,连着吐出好几口血才缓過来一些。
跨境界对敌,真不是人干的事情。
可等他看刀长枪上挑着的副将人头的时候,顿时遭受到沉重的打击。
化劲大成,就這么死了?
不仅仅动作比他還要快,身上還一点儿伤都沒有受,无伤跨两個境界杀敌!
化劲和炼脏一样。
大成之后,不要說是跟入门或者精通,就是小成之间,也有着鸿沟般的差距。
算了。
也沒什么可震惊的。
這小子从选锋的时候就這個样子。
当时越境打赢曹樊那种天才的难度,应该是要比眼前的情况更加艰难的。
路书华、谢思述等人也看到這一幕。
明明离开凉州之前,大家都還是炼脏圆满。
怎么這会儿,這小子已经還是杀化劲大成了?再下一步,岂不是就该杀通脉了?!
“不要恋战!”
陈三石奔走相告:“火速前行,先去金泉府补给!快!”
由于大战持续的時間不久,敌军溃散的太快,他们只损失两百人左右,而且阵型也沒有散乱,甚至都不需要停下来整理,直接就奔着金泉府去了。
“大人。”
赵康骑着马凑近:“老许和白千总他们怎么還沒有回来?”
“应该差不多了,你们先過去吧。”
陈三石朝着东边走出二十裡地,果然遇到回来的许文才和白庭芝等人,出乎意料的是,他们有损失,但是不惨重,佯攻的九百多人,回来的有八百多人。
“懒汉,你可真行!”
朱仝一改之前的态度:“罗天关的缺心眼被咱们耍的团团转。”
许文才的脸上沒有任何得意之色,他踉踉跄跄下马,抱拳道:“大人,正后方的追兵大概有十天的時間就会追上来。”
“不止。”
陈三石用长枪指着南方:“眉山府十有八九,也在派人渡河,七日之内就能赶到,走吧,咱们先去一趟金泉府,弟兄们太累了,要稍微休息一下。”
……
阳春府。
“南城墙塌陷!快调人去修缮!”
“箭矢!箭矢不够用了!”
“快啊!”
“滚石檑木呢!”
“沒了!”
“沒有就给我去拆民宅,把城裡所有百姓的房子都给我拆了,哪怕百姓家裡的一條狗,也要给我强行拉到城墙上来助阵!”
“将军!”
“沒有粮食给他们,再加上城外的董安十分奸诈,往城裡散发大量的劝降书,上面說保证进城以后不伤一個百姓,還要给大家免税,他们……他们都不愿意上来帮忙!”
“不愿意那就杀,杀到他们愿意为止!”
沙文龙的阔刀上都砍出豁口,身上的甲胄更是从玄兵铁甲换成普通的甲胄,连他都疲惫不堪地坐下来,拿起一块马肉开始往嘴裡塞。
城裡的粮草快沒了。
已经开始少量宰杀战马维持。
他们的兵力也在不断减少。
刚进城的时候還有一万八千人,现在就剩下一万人左右。
“沙将军。”
曹樊走過来:“怎么样了?”
沙文龙回答道:“不乐观,雁州军快到南边跟西齐国大军开战了,但估计也還是要一個月打进明州,调兵過来支援,需要更久。吕将军也来了,他要从剑门峡谷强攻。”
“剑门峡谷,是所有进攻明州最难的路线。”
曹樊感慨道:“他還真是千古无二的猛人啊。”
八大营裡每位主将都有自己的特色。
吕籍特特点就是勇猛无敌。
世上流传着一句话,叫做籍之神勇,千古无二。
但是再怎么神勇,打进来也是需要時間的,至于朝廷从大荒进来的京军,肯定是最晚的,想都不用想。
而对于他们来說,時間就是生命,不過也只能再坚持坚持看看了。
“陈三石他们呢?”
“沒消息。”
沙文龙讥笑:“大概率已经死在东岸了吧。”
“死了好啊,死了大家都省心。”
曹樊苦笑。
這恐怕是困境当中,唯一能够让他感到慰藉的事情了。
又是两日過去。
第三日的时候。
城外的攻势忽然暂停了!
“怎么回事?”
沙文龙急忙问道:“难不成是援军已经到了?”
“报——”
斥候回来汇报。
二十名斥候出去,每次能回来的最多也就两三名。
他欣喜若狂地說道:“沙将军,城外的叛军粮草在三日前中断了,他们现在被迫暂停攻势,派人去西北调粮去了,城外的兵力减少三分之一!”
粮草一般都是提前计算好。
然后在用完之前新的运到,中间出现任何纰漏就会导致粮草中断。
這也是很多时候为什么要兵马未到粮草先行。
如今城外的叛军饿肚子,军心就开始乱,這個时候强行攻城,說不定会导致重大损失。
“好啊,好啊!”
曹樊赶紧问道:“是不是西北大捷,朱雀营和白虎营打进来了,不对,那他们還怎么去西北调粮……难不成是剑门峡谷?不可能這么快。”
“的确是奇怪,明州总共有一大一小两個粮仓,最大的就是金泉府,其次是位于西北的鸣镝府,是小粮仓,粮食并不多。”
沙文龙看着舆图:“照理来說,城外叛军的粮草,应该是由金泉府供应,跑到西北去干什么?难道……金泉府的粮道被劫了?
“不可能!
“這個位置不可能出现我军!”
“赵总兵!”
曹樊眼前一亮:“沙将军,有沒有可能,是赵总兵在梧桐府外用出什么奇兵,吃掉后面的追兵后杀回金泉府了?”
“這是唯一的可能性了!”
沙文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如此的话,赵总兵等于是立下天大的功劳,金泉府的粮草被烧掉之后,鸣镝府的粮仓根本就不足以同时供给赤眉、叛军、西齐三方军马,最多也就是短時間内不至于动摇军心,后面想打持久战,就必须要从长城外面运粮食进来,這成本,可就海了去了,对于接下来的整体战局会有巨大的帮助!”
“啾——”
两人议论间。
晚霞当中,飞来一只海东青。
“世子請看,是陈三石的那只,估计是已经死了,接下来這只海东青可以给世子用……嗯?上面有情报?”
沙文龙取下纸條,看完之后虎躯一震,硬生生是后退两步。
“沙将军?”
曹樊站起身:“他沒死不成?”
“何止、何止沒死!”
沙文龙的手有些发抖:“他们在东渡南下的過程中忽然调头,让数万大军扑了個空!然后又一路朝着西边而去,粮道就是他们烧的,目前恐怕已经拿下金泉府。
“看他们目前的行军路线,估计不久之后,准备继续向西跟赵无极汇,攻打梧桐府,如果是這样的话,梧桐府撑得或许比我們還要久!
“這小子、這小子是怎么想到的,他好大的胆子,难道就不怕在過河之后遭遇大军!”
情报必须共享,而且必须是真实的。
這是军中的规定,而且是死规定。
就算是他们之前再不和睦,也要互通有无,否则的话就会等同于谋杀右军,要是造成严重的后果,還会被视为通敌叛国,满门抄斩也不是沒有可能。
听完這番话。
曹樊握紧拳头。
他开始拼命在舆图上寻找“死”路,绞尽脑汁之后总算是找到破绽:“来不及了!西北方向的西齐国就算之前不管,在粮草焚毁后,也肯定会调军队南下去围剿赵总兵,這個时候過去汇合,会刚好迎面撞上西齐国的大军,還是死路一條,梧桐府,他们拿不下来!”
“世子不愧熟读兵书,连我都疏漏了,你說的沒错,他们還是要死。”
沙文龙满意地点点头:“区别在于临死之前,還帮我們减轻了一些压力。”
“這家伙……”
就连曹樊都开始有些惜才。
假如能回到选锋开始之前,他不是等着对方讨好自己,不单纯将其当成需要选主人的“狗”来看待,有沒有一种可能将其收为己用?
皇爷爷真有本事啊,早就看出来此人非同凡响。
但现在說什么都晚了。
此人最好還是死在梧桐府一带,否则真要是给他活到最后,就有大麻烦了。
城外。
中军大帐。
“這么快?果然沒有拦住么……”
董安闭上眼睛,心裡有种莫名的憋屈。
他真的被一個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摆了一道。
“孙象宗的弟子,都该死,都该死!”
董安几乎要把舆图敲烂:“围死他们,在金泉府后面的位置围死他们,我要人头,我要见到姓陈的人头,听懂了嗎!”
“是!”
……
雁州边境,西齐国大军营寨。
武圣钟无心看着粮仓烧毁的情报,脸色阴晴不定,最后所有的情绪转化成一声冷笑:“早知道董安這么废物,就不该听他的建议玩這招“关门打狗”,现在好了,粮草沒了,不如让梁纪出来指挥,說不定還能好一点。”
“大帅,接下来怎么办?”
副将问道:“咱们大齐自己粮草,還需要二十日才能运到,中间的空缺……”
“后撤吧。”
钟无心說道:“留下两成守军,守得住就守,守不住就撤,其余人提前撤出两百裡,到景安府休整,等待粮草恢复供应。這個任务是你的,本帅要亲自去剑门峡谷,会一会吕籍。
“你也无需担心,這一战无非是成本增大,哪怕接下来我們无法在短時間内赢下盛朝,但只要梁纪年在,奇兵天书在,天时地利人和就仍旧在我們這边。”
因为,這是一個信号!
一個神仙赐宝的书生,在明州稳住根基,无异于向着全天下昭告,大盛气数已尽,想要造反的,犹豫要不要造反的和已经造反的,都一起疯狂起来吧!
用不了半年,盛朝内部就会彻底陷入一片混乱。
到时候北方蛮族、东庆、南徐国,一拥而上,每個都能分到一大块肥肉,占据中原数百年的曹家,也该把位置让出来了。
国运之战!
這是真正的国运之战!
……
京城。
万寿宫。
“董安,呵呵~”
龙椅之上。
隆庆帝手裡拿着战报,嘴角诡异地扬起弧度,带着笑意說道:“董安,董安~你们谁還记得,他是朕钦点的武状元,他的婚约也是朕赐的,就连前些年他的儿子得不治之症,也是朕亲手找来宝药给他治好的,他倒好,为了连见都沒见過的天书,反過来捅朕一刀。有意思,真的有意思的很呐!”
诸多衮衮红袍的大员跪成一片,就连内阁首辅严良都不例外,他们全都脑袋贴着地面,沒有人敢抬头多看一眼。
只有角落裡的一张轮椅上,坐着一名面容平静的儒生。
陛下真正发怒的时候,不会大吼大叫,他会笑着說话,就是像现在這样。
“陛下息怒!”
“大军早就开拔前往平叛,相信半年之内,肯定能够安定明州!”
任谁培养的心腹背叛,而且還造成如此巨大的影响,恐怕都会难以接受。
“孙象宗人呢?!”
隆庆皇帝甩动道袍宽大的袖子,搭在龙椅两边:“自从朕准了他扩军以后,人就不见了,发生這么大的事情,他不应该亲自回去?房青云,别装聋作哑,朕就是在问你呢。”
“回陛下的话。”
房青云开口道:“臣也不知,臣也是被扔在京城的。”
“他去哪了,做什么,总得有個大概說辞吧?”
隆庆微微眯起眼睛:“是去找地方养伤了?可以跟朕說嘛,他是朕的弟兄,朕会不帮他?何苦一個人白费功夫。”
“陛下,臣,真的不知道。”
房青云叹息道:“他老人家不是什么都肯跟我說的。”
“呵呵~行,那就随他。”
隆庆沒有继续追问:“房青云,你說,接下来明州的局势会如何发展?哦,陈爱卿也在裡面,他是你们的小师弟,死在裡面,你们不心疼?”
“战死沙场,本就是八大营的宿命,有什么可心疼的。”
房青云悠悠地說道:“而且进一步的战况還沒有传回来,說不定也沒有這么糟糕。”
“哦?”
隆庆皇帝勾起嘴角:“怎么,剩下的两万人還能给朕创造一個奇迹不成?”
“谁知道呢。”
房青藏住心底的忧虑:“在尘埃落定之前,一切皆有可能。”
這其实,是他的祈祷。
“行了,我只给吕籍、姜元伯他们三個月的時間,三個月内要是再沒办法解决。”
隆庆帝骤然起身:“朕就御驾亲征。”
……
金泉府。
长途跋涉两個多月的预备营将士终于得到一日的喘息時間。
紧接着就有一個新的問題摆在眼前,后续去哪。
“赵总兵来信了!”
于松看着情报,激动地說道:“他說咱们前后夹击,吃掉西边的小股兵马,肯定能拿下梧桐府,再坚守两個月,怎么也能等来援兵了!”
“来不及了,赵总兵他们游荡的時間太久,给足敌军反应的時間,最多再有几天,西北齐国军队就会南下而来。”
陈三石泼冷水道:“這個时候過去肯定会撞上。”
“什么?”
“陈千总,你在耍我們?!”
谢思述瞪着眼睛說道:“弟兄们拼了性命,才从鹰嘴山杀到金泉府,你现在又告诉我們不去梧桐府了?”
陈三石反问道:“我只說要来金泉府,什么时候說過要去找赵总兵?”
众人哑然。
“咳咳咳……”
重伤的于松擦去嘴角咳出来的血液:“都安静!陈千总,那你說,接下来我們去什么地方?如果說去不了梧桐府的话,不如就地留下来守城如何?金泉府内還有粮草,要是再发动百姓一起守城的话,說不定也能坚持一段時間。我們可以反過来,让赵总兵想办法来投奔咱们,不是一样的嗎?”
“对!”
严长卿跟着說道:“发动百姓!咱们這些日子每次进城对百姓秋毫无犯,名声极好!尤其是陈兄的名声,昨天进驻金泉府的时候,還有不少百姓出来看,說想看看哪個是渡河的陈三石,陈兄去說话,肯定能发动不少百姓。”
陈三石說道:“咱们沒有高境界武者,就连于参将都受伤了,倘若来一個玄象境,如何应对?”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
谢思述问道:“那陈千总到底是什么意思,咱们总不能留下来等死吧。”
“当然不能,所以……”
陈三石一掌拍在舆图东侧:“再渡洪泽河!”
三渡洪泽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