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定大局, 得天书
眉山府外。
乌云遮天,雷霆滚滚。
狂风暴雨,煞气升腾!
两千余骑裹挟着滔天的杀意,从乌水北岸一路南下而来,漆黑的天穹之上,每次打起闪电,都会照亮出密密麻麻且整齐划一骑兵阵型,当真如同天公震怒,神兵下凡。
一路沿途经過县城,无一不胆战心惊。
“赤眉无德,天将来收!”
“……”
震耳欲聋的口号,很快响彻乌水北岸,又在一個個百姓的口中传播开来。
此为。
杀势!
“报!”
赵康骑着快马而来:“大人,前方十裡处,出现一支军阵拦在前往眉山府的必经之路上,看位置是从旁边的临河县赶過来的!”
“陈千总!”
路书华问道:“你說,咱们怎么办!”
“杀!”
陈三石吐出一個字。
不是永远都有策略可以用的,必要的时候,只有一個字,杀!
雷电交加下,两军正面遭遇。
放眼望去。
赤眉军摆开阵型,是兵书上沒有的阵法。
天书之阵!
他们的阵脚井然有序,隐约之中,仿佛在借助天地的力量,更有一股纯白色的的玄气在他们的上方盘旋,远远望去,就像是雨夜之中升起弥天大雾。
“弟兄们!”
贺先良在阵法的中央,高高举起手中的长矛,发出的声音震动着脸上的雨水:“大帅刚刚给咱们赐法過,我等才是真正的神兵天降,天书上說過,此战乃是咱们替大帅定乾坤的必胜一战!
“前方的兵马,不過是预备营残兵败将,就像是一只過街老鼠一样在明州境内四处乱窜,领头的陈三石,不過区区一千总,本将弹指可将其斩落于马下!
“所以弟兄们尽管冲杀!一個人头,就是一两黄金!”
“杀,杀,杀!”
“咚咚咚!”
贼势同样滔天。
“天书……”
陈三石望着他们头顶的白色玄气,目光坚定地将五虎断魂枪牢牢握在手中。
他倒是要看看,什么仙人赐的宝!
赐给赤眉军這种屠城杀民的败类!
如果是真的。
那么這個仙人。
也该杀!
“杀——”
再也沒有任何策略。
预备营将士们同样摆开阵型,以一字长蛇阵冲锋,临近敌军后变化为天地三才阵凿阵,接着以四门兜底阵围杀,然后以五虎群羊阵穿插协助,直至最后,两千余人渐渐融为一体,化作九字连环阵,最后,赫然转变成十面埋伏阵!
此为。
兵家十阵!
反观赤眉军,他们的阵法要更加复杂,在如同雾气的玄气助力下,借助天地之势,爆发出远超本该拥有的战斗力。
以至于起初几轮冲杀下来,双方的损失相当,预备营的年轻精锐们,沒有占到任何便宜!
陈三石以【观气术】在瀑布般的雨水中寻找着,最终在敌方阵法的核心位置,找到他们的主将,比之前贾老四身上的气息底蕴還要强大的不少,目测是通脉小成左右的境界。
又是一個棘手的麻烦!
這也是于松出现在罗天大关后,敌军为什么如此笃信,预备营是真的全力进攻罗天关,从而放松警惕的重要原因。
他们沒有高级将领了!
离开于松這個通脉境界的战斗力,他们的威胁会骤减许多,就算真的出现在眉山府外,也還需要面对通脉小成的高级将领。
陈三石快速在脑海中判断着目前的形势。
除去境界的压制之外,還有個关键点。
他注意到一切的“白色玄气”,都来自于敌军這名将领的身上。
只要把他杀掉!
敌方的“天书”加成自然就会溃散!
“路书华、谢思述,你们一左一右,掩护我!”
陈三石下达指令,接着提枪拍马直冲而去。
“是!”
路书华两人依命行事,就這样紧紧跟随在他的身侧,阻挡着来自四面八方的袭击。
“铛——”
兵器交击的声音和天空中的惊雷同时炸响,劲力碰撞之下,在空中炸开一团水花,可怕的冲击力下,陈三石在龙象之血奔腾下的金刚之体开始发出颤鸣,连人带马高高仰起,在闪电光辉下宛如一幅画卷。
毕竟是通脉小成!
如果不是白鹄马非同寻常,這一击下来他的马匹恐怕都要承受不住。
“化劲小成?!”
贺先良面露惊愕。
情报上写得清清楚楚,這才选锋结束后,出征明州之前仅仅是炼脏圆满而已,最多也不過化劲入门级别,仅仅半年的時間,就化劲小成?
這是什么速度!
好在,终究是化劲小成!
他是通脉大成。
這中间,横跨三個境界!
一击交手之后,两匹战马冲刺着擦肩而過,紧接着就调转马头,发起第二次交手,长枪和长矛不断碰撞着,宛如两條蛟龙缠斗,都想要借助這场天降大雨飞升成龙,前提條件是,吞噬掉对方为自己助力!
通脉境界最为特殊的地方,就是正式开始运用经脉!
肉身、气血、劲力,都拔高到极致,为下一步玄象境界打基础。
就像是练血和炼脏的区别一样,之间的差距,不可谓不大。
這是实打实的三個境界!
而且……
贺先良是实打实的宗门天才,底子扎实,不是寻常山匪一样的虚浮修为。
陈三石每次過招都需要承受剧痛,好在有蓄劲和玄元五脏傍身,他能够撑得下去,只是随着時間推移,赤眉军身上的玄气加持越来越明显!
贼军使出的阵法隐隐和這场雷电暴雨契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玄妙,即便预备营的阵法同样是日夜操练出来的阵法,也還是渐渐落入下风,继而不断扩大劣势,伤亡数量开始不断增加。
陈三石从鄱阳县带出来的嫡系凭借着默契還好,但其余人的手下,就沒那么幸运了……
再這样下去。
他们這边的阵卒很快就会全部牺牲,局面继而转化成敌方军阵围杀我方各個武将,又有玄气加持,路书华他们能撑得住多久很难說。
不能再让伤亡继续扩大了,這一仗,死的人够多了!
“铛!”
陈三石的长枪再次被强悍的力量震开,他沒有继续反击,而是顺势纵马拖枪而走,连续戳死几名拦路的赤眉贼军以后奔向雨幕当中。
“休走!”
贺先良沒有丝毫犹豫地追赶而来。
在双方距离拉近到一定程度之后。
五虎断魂枪骤然回击。
回马枪!
“雕虫小技!”
贺先良早有心理准备,手裡的长矛几乎是同一時間就格挡下长枪,继而将长枪直接挑飞向半空当中,然后以诡异的角度调整方位,直接朝着敌将的心脏刺去。
“咔嚓——”
恰逢此时,穹顶黑幕之上,划過蜘蛛網般的可怖雷霆。
贺先良借着电光,看到敌将在失去兵器,陷入必死绝境之后非但沒有任何慌乱,反而一脸淡然的看着他,就仿佛自己早就防备对方用回马枪,对方也早就料到会被挡下来。
那他为什么還要用這一招?
在他不断放大的瞳孔中,映照出如下画面。
這個在明州境内四渡洪泽,以三千兵马把十几万大军耍的团团转的年轻将领,在這生死关头不想着如何躲闪活命,居然是掐起手决来,看起来就像是一些神神叨叨的道士。
紧接着。
贺先良就亲眼看见,对方的手指之上,凝聚出一道虚影,看起来……像是一柄剑,只不過這柄剑很小很小,简直就跟绣花针一样。
這是什么?!
“轰隆隆——”
电光闪過之后,雷霆轰然响起,年轻将领手上的虚影消失不见。
贺先良只觉得眉心一凉,而后再也看不清楚這個世界,笔直地从马背上栽落到泥泞之中,眉心处涌出一缕缕的鲜血,又很快被雨水冲刷干净,混杂着一起流入泥土当中。
這一切,都不過是瞬间发生的事情。
陈三石伸出手,接住先前挑飞到空中的五虎断魂枪,一枪刺下在尸体的头颅上,制造出一個巨大的血窟窿,来遮盖剑气术带来的伤口。
他之所以把对方引到這裡,可不是为了用回马枪偷袭,当境界差距過大的时候,小伎俩是沒有用的,只是为了远离主战场,不让其余人发现自己用法术罢了。
“贺先良已死!”
“尔等叛逆,速速受降——”
在气血的加持下,陈三石的咆哮声一度压過雷霆,震耳欲聋。
他看得到。
在贺先良死后。
盘旋在赤眉军上方的雾气以极快的速度散去,不出几個呼吸的功夫就荡然无存。
贼寇们看着在闪电下亮起又熄灭的头颅下的狰狞可怖的面孔,心中的战意瞬间全无,一個接着一個地转身逃跑,先前的玄妙阵法自然也是完全崩溃。
战局须臾之间扭转,变成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
眉山府城。
“大帅,大帅——”
一名赤眉军踉踉跄跄地跑进来,浑身是血地跪倒在地,带着哭腔說道:“完了,完了!贺将军被那個陈三石割了脑袋,弟兄们死的七七八八,预备营剩下的人正在直奔府城而来,最多再有半日就能抵达!”
“這么快?!”
梁纪年好像被人抽了筋一样瘫坐在椅子上:“陈三石最多是化劲,怎么可能這么短的時間杀掉贺先良,更别說,我……我還给他们赐了法!”
性命攸关,他沒有丝毫保留。
最后這一战,几乎是把所剩不多的仙物,全部用出去了!
“我……我們也不知道啊大帅!”
又有几名提前逃跑的赤眉军回来,他们跪成一排:“那個陈三石根本就不是人,一打起来什么都不管,就直接奔着贺将军去,就像是疯子一样!”
“大帅!”
“大帅怎么办!”
“……”
“聒噪!”
梁纪年心如乱麻:“援兵,最快的援兵要多久能到!”
“大帅,最起码也要十五日以后了!”
“……”
“你、伱们先收拾东西,带上夫人,拿上一些金银钱财,然后在這裡等我!”
梁纪年步伐虚浮地离开府邸,骑上一匹快马来到附近的一片树林中,直接跪了下来,仰面对着天空恳求起来:“仙人、仙人救我!
“仙人!是梁某人无能,打输了這一仗,辜负了仙人赐宝!
“還請仙人出手相救,再给在下一個机会,一個东山再起的机会!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呐!凭什么他们這些狗官整日耀武扬威,我們就要低三下四的活着!他们凭什么瞧不起我,我想报仇,我想杀光所有的举人,仙人助我!
“仙人——”
然而。
无论他如何呐喊,也得不到半分回应。
梁纪年苦笑起来,重重地磕了個响头:“看来仙人是对我失望了,在下告辞!”
回到府邸。
东西已经收拾完毕。
总共有七八名赤眉军,再加上一名女子和一名花甲老人。
只是赤眉军们,看着金银财宝和容貌俏丽的夫人,眼珠子开始来回挪动。
“還愣着做什么?”
梁纪年下令道:“赶紧走,或许還能有一线生机!”
“大帅,沒了!”
一名留着络腮胡的赤眉军說道:“我們就算不懂得兵法,也知道接下来九成九是個死字,除非不带累赘……”
“是啊大帅!”
另一人紧跟着說道:“還是說,大帅再用個厉害点的仙法!”
“对对对。”
其余人也附和道:“否则的话,他们就是奔着大帅你来的,你往哪去都跑不了。”
“你们……”
梁纪年暗暗握紧宽大袖子下的拳头,最后硬生生遏制住怒火,做出一副镇静自若的姿态,淡淡道:“用不着仙法!方才我去請了天书,又一次得到仙人的指引,仙人告诉我,出南城门,往眉山方向去,自会有仙人庇佑我等!”
“当真?”
赤眉军几人互相对视,半信半疑:“大帅還能见到仙人?”
“混账!你好大的狗胆!”
梁纪年眯起眼睛:“你们也敢怀疑我?把他给我砍了!”
“這……”
几名赤眉军犹豫着,但看着书生底气十足的模样,又始终不敢违逆,最后真個忽然间一刀,把刚才发出质疑之人捅死。
“大帅!”
他们重新跪下来:“你下令吧,我們护送你和夫人出城!”
梁纪年指挥道:“你们先去挑马過来,只要黑马,今日只有骑黑马能见到仙人,快!”
“是!”
赤眉军纷纷离去。
厅堂内,只剩下女人、老人和他。
“吴伯!”
梁纪年一股脑地把金银财宝全部塞给他们:“我能相信的只有你,你一定要带着佩雯去西齐,那边的张相会安置好你们!”
“小梁,這、這是打败仗了,沒事,你别难過。”
吴管家有些糊涂地问道:“咋了這是,咱们一起走不行嗎?”
“是啊夫君。”
高佩雯轻轻握住书生的手:“你、你不跟我一起走嗎?”
“不行!”
梁纪年表情挣扎着說道:“大盛官兵目标是我,是我這個赤眉统帅,有我在的地方,你们一定跑不掉!只有跟我分开,還有活下来的机会。”
“年郎!”
高佩雯梨花带雨地哭泣起来,扑进书生的怀中。
“吴伯,拜托你了!”
梁纪年安慰過后,强行将其推开:“如果不是您老人家当初,从你们府裡偷偷拿吃的和书给我,我恐怕大字都不会识一個,您的恩情,我来生再报!”
他說着,重重一揖,然后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去。
“小梁,你、你放心吧,我就算是豁出這條老命,也要把你娘子护送到西齐去!”
“夫君!”
“砰!”
吴管家从后面一棒子将其打晕,然后又唤来两名丫鬟一起,从后门坐马车离开去了。
“快走!”
梁纪年来到大门前,几名赤眉军果真凑够七匹黑马,他们纷纷上马,直奔着东城门而去,可在逃出二十裡之后,一匹白马一骑当先领着千余人包围而来,前后左右围了個水泄不通。
“大帅,你……”
“姓梁的,你骗我們!”
此时此刻,几名赤眉军才反应過来。
梁纪年哪裡是领着他们逃跑,更不存在什么去见仙人,而是纯粹带着他们送死,這样做的目的,只是给他家裡的那個娘们儿争取逃跑時間!
“哈哈哈哈哈!”
梁纪年癫狂地笑起来:“沒错,你们這些匪寇,死何足惜!”
“操你娘的!”
“老子砍死你!”
“别杀他,拿他的命,换咱们得命!”
“砰!”
络腮胡赤眉军一脚踹出。
梁纪年当场倒飞出去栽倒在地,连着滚了十几圈后才停下来,嘴裡不断咳着鲜血。
“娘的!”
赤眉军纷纷上马,冲上去将其死死按住,然后一起冲着大盛官兵跪倒在地。
“大人饶命!”
“我們都是良民,被逼无奈才加入赤眉军!”
“对对对,我們绝对沒有造反的意思。”
“我們将功折過!”
“此人就是眉山梁纪年,赤眉军的统帅,我們把他献给大人!”
“……”
“天书呢?!”
“扒出来!”
赤眉军又粗暴地搜身,最后从裡面找出几张金黄色的册子,看起来就像是把黄金千锤万打锻造成薄薄的纸张一样。
“此乃天书!”
“一并献给大盛!”
“只求绕我們一條性命!”
“……”
“咻咻咻咻咻——”
话音未落。
只见骑着白马的盛朝将军沒有半句废话,手裡的大弓弓弦响如霹雳,一支接着一支的箭矢接踵而来,精准无误地射穿他们的心脏,七個人眨眼之间就当场暴死。
“吁!”
陈三石勒马而停,居高临下地看着书生,平静地问道:“你就是梁纪年?”
“是我……”
梁纪年用沾满泥浆的袖子擦着下巴上的血液,抬起头来:“你就是陈三石?陈兄!你我二人无冤无仇,何至于此?”
陈三石不语。“陈兄!”
梁纪年挣扎着爬起来:“大盛腐朽,气数已尽!你何必替曹家卖命,你有如此雄才大略,何不与我共图霸业,這江山将来姓陈也說不定!”
沒有得到回答。
梁纪年捡起金色册子,继续劝說道:“陈兄!你看到了嗎,這是天书,仙人赐给我的天书!你要是把我杀了,天书是要献给朝廷的,你什么都得不到,但你要是跟我合作,东西我可以给你!”
死寂。
他总算是明白,如今真的是穷途末路。
“好吧,动手吧……”
梁纪年闭上眼睛。
可是想象中的死亡迟迟沒有来临,他睁开双眼,质问道:“姓陈的,你還在等什么,想要羞辱我不成!”
陈三石沒有理睬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南方。
终于,一队骑兵朝着這边赶来。
一名女子和一個老头被押送過来。
“大人!”
赵康抱拳道:“他的家眷都抓到了,两個丫鬟杀了,其余只有這两個!”
“娘子!”
“啊啊啊!!!”
“姓陈的,我杀了你!”
梁纪年捡起地上的战刀就要拼命。
“跪下!”
赵康一脚上去,直接把他的右腿踢断,疼得其在泥地裡滚成泥人。
“啊啊!”
他挣扎着往前趴着,语气从愤怒变成恳求:“陈三石、陈大人,我求求你,与我娘子无关啊,造反与她无关啊!祸不及家人,你放了她吧,哪怕是凌迟处死我也行啊!”
“祸不及家人?”
陈三石终于开口,他微微压低身子,一字一顿:“梁纪年,你知道我們一路走来,看到你手底下的人屠過多少城么?你有家人,他们就沒有嗎?”
“我……”
梁纪年一怔,哑口无言。
“自己给你的女人体面吧。”
陈三石沉声道:“不然的话,就要把她押走了,到时候负责看押的弟兄怎么样,我就管不着了。”
“啊!”
梁纪年痛苦地抱头嘶吼。
“年郎,我不怨你。”
高佩雯从地上捡起一柄刀,不等书生反应過来,就自刎而死。
紧随其后的,還有吴管家。
“杀了吧。”
陈三石淡淡下令。
“咔——”
禾苗刀闪過,梁纪年人头落地。
陈三石這才翻身下马。
“陈千总,這、這不活捉嗎?”
路书华疑惑道:“活捉的功劳,比之前斩杀要更大。”
“后面還有追兵,带着活人不方便赶路,咱们真正脱离险境,還需要一段時間。”
陈三石平静地說道:“有他的首级和天书,就足够击垮所有叛军的士气,沒有必要再带個累赘。”
“有理!”
无人有异议。
陈三石走上前去,弯腰将天书起来。
這东西拿在手裡的质感,就像是金箔一样。
他瞥了眼后面的几人:“想看就過来看。”
“多谢陈兄。”
严长卿第一個凑上来。
路书华和和谢思述得到允许后也靠近。
白庭芝则是丝毫不感兴趣,跑過去挨個检查尸体,看看還有沒有活口。
“大人,這上面的字,好像不是咱们中原的文字,也不像是周边四国的!”
“对,真是仙人写的!”
“……”
陈三石轻轻翻动着册子。
他看着上面流淌的金色文字,发现和四师兄翻译過的“词典”,也就是记载“剑气术”的文字相同,别人看不懂,自己却看得懂。
裡面写着的,的确是一些阵法。
不光有军阵。
還有一些真正的法阵。
但是這些法阵,需要各式各样的神仙法器才能打造出来。
其余以人组成的阵法,有大型军阵,也有小型阵法。
小型阵法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剑阵、法阵、镇妖阵、诛邪阵等等,他确实看得懂每一個符文,但全部联系在一起后就又看不懂了。
這些东西,都需要“修仙之人”一起,才能够使得出来,凡人拿在手裡根本就沒有什么用。
大型军阵也是如此。
阵法的的确确能够借助天地之势,但前提是使用阵法的人,也有修为打底,习武之人不行,普通人也就是阵卒,更不行。
那么赤眉军是怎么做到的呢?
气!
那股白色的,像是烟火,又像是雾气一样的玄气加持,能够一定程度上代替修为来形成阵法。
但是天书上面,沒有任何關於“气”的记载。
“严兄,天书交给你保管,沒問題吧?”
陈三石【過目不忘】,看過一遍之后,就把看得懂的和看不懂的全部深深镌刻在脑海中,天书本身是沒有任何特殊作用的,他拿着也沒有用,反而会凭白遭到朝廷的猜忌。
而且……
就在梁纪年死后。
其余人身上【陷阵死志】的词條還在,包括路书华和谢思述,這两個一开始对他强烈不满的人,仍旧愿意冲锋陷阵。
反而是从在凉州开始,两人表面上看起来关系不错,在明州也還算支持自己的严长卿,身上的词條消失了。
他,终究是朝廷派来的人。
是内阁首辅的孙子。
代表的是朝廷,是皇帝的利益。
大战结束之后,两人就不再是一路人。
“不妥吧?”
严长卿婉拒道:“我還沒化劲,此物事关重大,還是陈兄保管为妙。”
“好。”
陈三石对着众人說道:“那就請弟兄们做個见证,东西我先收下,等到战事结束之后,立马上交给朝廷。”
“陈千总,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路书华和谢思述一左一右,在将军的面前拉起舆图。
“等。”
陈三石指着罗天大关的位置:“此处的兵力,這会儿恐怕還不知道眉山府的事情,再等十天半個月,来自朝廷的京军也差不多该穿過大荒攻打罗天关了。
“我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等,和京师前后夹击,拿下罗天大关,然后以此为根基,稳住明州南方的阵脚,和其余吕将军、荣将军他们配合,徐徐吃掉其余叛军和西齐国的兵马。
“這几天,大家可以在眉山府成好好休息几日了,记住我們的规矩,不得扰民不得欺民,否则的话我见一個杀一個。”
“遵命!”
大军缓缓入城。
陈三石的灵禾药膏早就吃完,到最后千寻也一口都沒混上,他只剩下朝廷给的宝药,吃下以后就继续修炼,沒有片刻停歇。
【功法:镇国龙枪.化劲(小成)】
【进度:566/2000】
直至深夜。
他沒有骑马,徒步潜入黑暗当中,以观气术確認沒有尾随后,离开城门后一路来到东城门外数十裡,尸体堆积的荒野之中。
陈三石找到沒有脑袋的梁纪年尸体,拿出镇岳剑剖开肚子,在裡面翻找着什么。
他之所以杀死梁纪年,不仅仅是带着活人麻烦,還有其它原因。
姓梁的藏了东西!
他沒有說实话。
天书是天书,白色玄气是玄气,两者相辅相成,但实际上是两码事,两样东西。
从见到梁纪年开始,陈三石就注意到他体内的“气”,猜测如果不是有修为傍身,就是在体内藏有什么宝物,如果是前者自然是沒办法,后者的话则是能拿出来。
果然
沒過多久,他就从血肉中摸到一個圆圆的手感冰凉的东西,拿出来以后,发现是一颗类似于水晶球的珠子,但是表面流淌着反复玄妙的符文,大雾般的气息就蕴藏在其中,只不過珠子裡面的气已经很微弱,微弱到几乎快要彻底消散。
“就是它!”
陈三石可以肯定。
梁纪年只是借用所谓“天书”上的兵阵来操练阵法,真正威能强大的东西,实际上是這颗珠子,只有它其中诞生出来的气加持,才能够发挥出奇兵阵法的部分威力。
如今看来,天书恐怕還真是书生编造出来的,目的就是掩人耳目,从而保护真正的宝物珠子!
只要沒有珠子,其余人就算是拿到天书,也看不懂,即便看得懂,也沒有個什么鸟用,久而久之,自然就会认为梁纪年是真正的天选之人,与众不同,只有他才能操控天书,继而臣服。
“倒是耍的一手好心机!”
“不知道,珠子如何使用,裡面的‘气’如何积攒?”
“赤眉军最开始开战的时候,据說就像是天兵一样,后来越来越弱,肯定是因为珠子裡面的‘气’用光了。”
“那梁纪年为什么不蓄气?看来他也沒什么好办法。”
“說不定,连他都沒摸索清楚东西的用途!”
“罢了,先收起来吧。”
陈三石找了個泥坑,用裡面的积水把珠子表面的血液洗干净,然后揣进怀裡。
不管东西从何而来,有什么用,怎么用,总之,归他了。
真以为他会给皇帝老儿白打工呢?
观望四周,確認无人后,陈三石選擇小路回城。
雨過天晴,风停浪止。
……
剑门峡谷,玄武营大军营寨。
三师兄聂远灰头土脸地走进营帐,来到吕籍面前后先抓起水囊狠狠地灌了一通,然后才开口說道:“這個钟无心的水平,比二十年前高得多,咱们要想打进剑门峡谷,恐怕還要费不少功夫,不如還是徐徐图之吧。”
“恐怕不行,世子和沙文龙就在他们后面等着咱们,不能再拖下去了。”
吕籍不急不慢地宣告道:“传我的帅令,从玄武营挑选三千名陷阵军,明日子时,随我一起强攻剑门峡谷,不惜一切代价打开口子!”
“好吧,那我留下来镇营。”
聂远叹息道:“這样做损失還是太大,而且就算打进去最多也就是救下世子他们,西齐国的大军后续仍旧可以在明州西方稳住,跟咱们打拉锯战,要是他们内部能混乱就好了。”
“联系上董安手底下的那两名副将了嗎?”
吕籍手指敲打着桌案:“告诉他们,這次反叛跟他们无关,全都是董安一個人的责任,只要他们能够弃暗投明,朝廷非但不追究责任,反而会给他们加官授爵,赏赐资源。”
“這件事情,我早就试過。”
聂远无奈地說道:“但是那几個人,都是董安的死忠,再加上這些年,朝廷的资源大多数都往西北三州去,明州的武将们资源不足,早就心存怨念,对于造反的决心都很坚定,否则的话,明州的這场乱子也闹不出来。
“想让他们再次反水是不可能了,除非……除非董安暴死,不然的话,這场仗起码還要打一年才行。”
“我知道,那也要再试试,哪怕他们当中有一個愿意反水,都会有巨大的帮助。”
吕籍沉吟着:“其余动向呢?”
“赵无极残部上次传来消息的时候,只剩下最后几十個人,如今不知是死是活。”
聂远說道:“還有咱们那位小师弟,八成……”
“啾!”
還沒說完。
就有一只海东青飞入营帐,落在大帅树干般粗壮的手臂上。
“這不是九师妹给小师弟的那只嗎?”
聂远不敢置信地說道:“都多久了,他還活着?真是无法想象,老大你快看看,他们這次又躲到什么地方去了。”
“嗯。”
取下海东轻腿上的情报,打开看完以后,征战多年,素有着神勇无二称号的吕籍,竟然是如遭雷击,久久沒有回過神来。
“老大?”
聂远疑惑道:“怎么了這是?小师弟又使出什么了不起的策略,把敌军戏耍了?”
“戏耍?何止戏耍!”
吕籍展示着手中的情报,脸上的表情已然不是震惊,而是多种情绪糅杂在一起,有兴奋、有惊愕、有忧虑,甚至還有一丝不悦,种种情绪全部融合,转化成无法用语言描述的表情,用有些发抖的声音說道:
“咱们的小师弟非但沒有死在罗天大关,反而四渡洪泽河之后,抢渡乌水河,然后直奔眉山府,诛杀梁纪年,拿到了奇兵天书!南方大局,已定!”
“你說什么?”
聂远一把夺過情报,逐字逐句地反复观看起来。
……
西齐国大军营寨。
武圣钟无心几乎是同一時間拿到眉山府附近传递回来的消息。
他根本就无法相信上面的內容:“梁纪年死了?谁确定的!就算他们直奔眉山府,也只剩下一個陈三石,不過化劲修为,梁纪年手裡不是還有天书嗎,他怎么会這么容易就死了,荒谬!這消息是真是假?!”
“大帅,是、是真的!”
“十日前,罗天大关收到梁纪年的求救信,然后就再也沒有了消息,派過去在乌水河一带打探消息的斥候,可以肯定陈三石他们在临河县附近和眉山府最后的兵力打過一仗而且大获全胜。”
“如今,梁纪年的人头就悬挂在眉山府城的城墙之上示众。”
“還有一句口号,叫什么‘赤眉无德,天兵来收’,几乎传遍乌水河南北两岸,所有的老百姓都知道。”
“所以……肯定是真的!”
“……”
钟无心胸有激雷,但面如平湖,只是声音冰冷地說道:“想不到,我大齐谋划五年,本该必胜的一仗,居然会毁在盛朝一個小小的千总手裡,简直是奇耻大辱。”
“大帅,如何是好?”
“不要慌!”
钟无心镇静地說道:“我們在明州的根基尚存,无非是要丢掉南方和东方,立马传令董安,让他率领部众火速向西撤退,我們把所有的兵力集中在明州西部和盛朝打持久战,进可攻明州,窥凉州、雁州,退可返回长城以西!
“這一仗,只是沒有办法必胜,但不是不能继续打下去,无非是要付出惨痛的代价罢了。
“而且董安的八万明州部众必须保住!
“沒有這八万兵马,這一仗就真的沒有继续打下去的必要了。
“我听說,這家伙被姓陈的四渡之后搞得一蹶不振,务必稳住他!”
“是!我這就去传令董安。”
“……”
……
阳春府,叛军大营。
一连半個月,董安都在卧榻之上极少起来,闹得人心惶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报!”
一名将士进入营帐,他单膝跪在地上,张了张嘴,又犹犹豫豫沒有敢开口說话。
“是眉山府的情报吧。”
董安撑着坐起身:“念吧。”
“是!”
将士這才把情况详细读了一遍,最后說道:“梁纪年的人头挂在城墙上,奇兵天书大概率也、也落在那個陈三石的手裡了。”
他至今记得上一次罗天大关放走敌军后,前来汇报的将士的死状有多惨,一边說這话,一边流了满身的冷汗,嘴裡更是不停地咽着唾沫。
出乎意料的是,董安在听完以后表现得格外平静,平静到……像是一潭死水,他只是接過情报拿在手裡,用嘶哑虚弱的声音說道:“知道了,下去吧。”
“报!”
“钟无心将军来信,說希望大帅立即领着我們西撤!”
“你也下去吧。”
“這……”
两名将士对视一眼,不得不暂时退下。
“呵呵~”
董安看着手裡的信笺,露出一個凄惨的笑容,這笑意裡面包含着绝望,也包含着释怀,他轻轻松开手,任由纸张缓缓飘落,然后起身走向挂在将军座位后面的将军剑。
……
“大帅這是怎么了?”
“想必是被一個初出茅庐的年轻人赢了,心裡過不去這道坎吧。”
“咱们大帅哪都好,就是個死心眼。”
“快去劝劝他吧。”
“這個节骨眼上,谁敢去?”
“可是西齐国那边下令,叫咱们即刻西撤!”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我去!”
最后,是一名副将鼓起勇气走进营帐。
“大帅——”
然后,就是一声愕然的大喊。
众人慌忙冲进营帐。
只见一身内衬长衣的董安,头发蓬乱地坐在主座之上,手中握着将军剑支撑身形,脑袋宛若无骨般自然垂落,殷红的血液从他的脖颈位置不断滴落,在脚下汇聚出一滩血泊。
董安,自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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