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家主母(重生) 第250节 作者:未知 “這以前沒找到,就沒问過你?”岳父這個老爷子和他這個小舅子一生皆是奉身于翰林院,翰林院那帮人再如何结党营私,在大事面前应该也分得清轻重罢? 佩准笑而不语。 老爷子对翰林院是了如指掌,可他已经被圣上恩赐立史之功,谁也不想让佩家再独得更多功劳,怎生会问到他头上去?這功劳他们宁可不要,也不会白给他,這次若不是老爷子自己送上门帮着解决了問題,一点功劳也沒要,陛下要找的那些前朝皇帝与先帝们的亲笔手诏怎可能送到陛下手裡。 功劳是翰林院主掌打着翰林院整個上下的名义领的,可陛下的耳目也不是瞎的,這其中到底是谁的功劳,陛下就是不赏也得心裡有数,要不然這满朝廷的官员想怎么欺瞒他就怎么欺瞒了。 陛下就是不赏,只有一两句话,不說老爷子高兴,就是佩准也有几分满意。他在翰林院地 位不低,但平日也是被好几派人马孤立,他的自己人就他那几個徒弟,老爷子走這几趟,无形中也是帮他立了威,徒弟们往后的日子也能好過不少。 苏谶从他這老狐狸一样的小舅子的神色当中看出了几分得意,他失笑摇摇头,声音放得更低了,“你们翰林院,天下书生之家,看来也是藏污纳垢啊。” 天下何处不脏?佩准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條缝,近乎耳语般轻道了一句:“人心不足蛇吞象。” * 外祖到达小院之时,苏苑娘手裡正举着一封西北送到她手裡的信。 信是娘亲亲自送到她手裡的,信封封口印着军印,她娘亲一听有浑身风尘的军士上门送信,亲自去了门前取信,又快步送到了她手裡。 娘亲当是她放出去的三姐写给她的信,沒料却是次郎弟弟写给她的,信裡他亲切地叫着她苑娘姐姐,谢谢她特地让人给他送過去的腊肉。 苑娘确是在得知他去了北疆之后给他送過去了一些腊肉,只是沒想到真送到了他手裡,這厢正举着信给要她娘亲看,就听外面起了父亲与外祖的声音。 她忙把信塞到娘亲手裡,“娘亲你快看。” 說罢,就急急往门口去,将将出了门,就见外祖进了小院的门口,她快步迎上去,抬着小脸未语先笑。 就知道笑,也不知道先請安,就是個小呆子,难怪她娘亲到现在還骂她小书呆子,苏谶在后面笑着提醒,“憨包子,莫笑了,還不快快叫外祖。” 苏苑娘高高兴兴過去,扶到了老人家方才望着外祖喊人,“外祖,您来了?” “来了来了,给你送几本书来。”佩老太爷乐呵呵。 门口,佩二娘抓着手中的信,她這厢忙着看信,又忙着要招呼自己的亲父和弟弟,见小书呆子只顾在外祖面前一派天真无邪,不由嗔道:“叫了外祖,不知道叫舅舅啊?” 苏苑娘這才回過神来,忙回头去,松了外祖父的手臂朝舅舅福礼,“苑娘见過舅舅。” 這见到外祖只顾扶人不知道福礼,见到舅舅倒是知道福礼了,這不顾前只顾后的让佩准失笑不已,朝外甥女笑道:“這见到外祖就把舅舅忘了,可见舅舅平时帮苑娘少找了几本书,下次舅舅补上,苑娘可莫要把小舅舅又忘了。” 苏苑娘羞涩一笑,朝舅舅垂首,嘴裡答应了他:“好的,小舅舅,苑娘不会再忘了。” 說罢,沒等她娘亲瞪她,她又乖乖道:“不帮苑娘找书苑娘也认得舅舅,不会忘了。” 佩准忍俊不禁,一愣之后笑出了声,苏谶连忙帮着礼数不周的心肝宝贝儿說话,“怎会忘?舅舅也是苑娘的至亲。” 佩老太爷见他们笑话外孙女便怒瞪老眼,朝他们一一横了過去,“一個两個就知道打趣小辈,要不要那张老脸了?” 佩二娘本想怒哼,听了老父的言,這怒哼便只哼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偃旗息鼓断了下来,她扬着信朝老父走了過去,把信给了他之后扶住他道:“您看看,是皇家的小世子写给苑娘的信。” 老太爷连忙展开了信,一看信上面写的內容,顾不上往屋裡走,挥开左右女儿和外孙女搀扶他的手,全神贯注看起了信来。 第344章 卫次郎在信中說了一件他在边疆的趣事。 北疆寒冷,能冻得人脸开裂,当地人一到冬天习惯用羊粪抹脸防止冻裂,卫次郎死都不从,末了被跟過去照顾他的副将半夜抹了一脸羊蛋子,臭得他一天沒吃下饭,不過第二日他就吃上了苑娘姐姐不远千裡给他送来的腊肉,那一大早他就吃了六個大馒头,吃多了把伙夫還惹急了,拿着菜刀出来追了他两裡地,伙夫沒追上他不說,還扯烂了裤腰上的草绳子掉了裤子,全军营的人皆开怀大笑借此嘲笑了伙夫一整天,替他报了大仇。 佩老太爷看着来信眉毛皆夹杂在了一块儿,好笑又甚好气问女儿道:“這是写给苑娘的?” 這些事岂能与小娘子說道?這皇家的小世子未免也太不拘小节。 “是写给苑娘的,”佩二娘脸上也是臊得慌,“信封上写的是常苏氏启。” 若是写给女婿的就好了,她也不知她女儿是何时跟人熟络至此,连這种事一介儿郎也能写给小娘子看。 佩老太爷斜眼望去,见外孙女還一道看着信,脸上的红韵看着像是气色好,而不是羞的,见他看過去,她還雀跃着道:“外祖父,西北疆地果真无比寒冷,我上次還让常伯樊捎些蛇油膏去,他還道军中儿郎不会用這些個,我看次郎弟弟未必不会用,等当家回来,我就让他去铺子裡头拿些蛇油膏,随回信给次郎弟弟送去。” “怎地叫上弟弟了?”老太爷忙拉住她往裡头走,“仔细跟外祖說說。” 苏苑娘不解外祖问话其意,不過等进了屋,倒是一五一十把认识次郎弟弟的经過告知了外祖,语毕接道:“苑娘一开始就知道了他是卫家皇子了呢,对他难免多些关照,次郎弟弟是心胸宽广之人,受了苑娘的讨好還敬苑娘为姐姐,是以当家往西北送粮草,苑娘便让家裡掌柜的准备了一份给他送去,苑娘也只是多嘱咐了一句,沒想掌柜的他们果真帮我送到了。” 西北军营有好几处,常伯樊派了手下两個行走過西北的大掌柜带着护院伙计们跟着俞家堡的人往西北送粮草,前行之前老掌柜跟苏苑娘說了很大可能送不到,苏苑娘也說了送不到不要紧,先打探打探,打探不到就把她准备的這份送给他们手边的军营便好。 說来掌柜伙计们给军营单独送過去一些粮草是其次,主要是给流放在西北边锤小镇的樊家送過冬的粮食衣物去的。 常伯樊每年都要送,前年苏苑娘作为新妇就在送去的东西物什裡特地添进去了她的一份心意,今年她在临苏生下明则齐风,這是大喜事,樊家外祖从此多了两個曾外孙,苏苑娘還替她的两儿给曾外祖送了两份孝敬,那东西比去年還要多两马车,家裡为此還跟常伯樊的叔父,岭北的常爷借调了二十個人,在俞家堡的人的护送下,此行方才成行。 “给次郎弟弟送了一些,最主要的是那六马车裡头给樊家外祖父一家的粮食衣物,也不知到了沒有,算算日子,如若沒出意外应是到了两月有余了,想来三掌柜他们应是已经回了临苏,收到消息往 都城赶了。”常伯樊的几個大掌柜這些日子除了那些有吩咐在身的,其余的收到消息就会往都城赶,要過来帮大当家的忙。 就是他们要拖家带口的,想来路上要多费几日光景。 “還给守沙镇那边送东西過去了?”說起樊家,老太爷脸上多了几许郑重。 “送了,每年都送,明则齐风百日宴一過就起程了。”這也多亏了岭北柴爷带過来的人马,不管柴爷对她這個侄媳妇有多蔑视,苏苑娘事后却是高兴常伯樊想办法借来了這批人马,不仅让次郎弟弟收到了东西,想来樊家外祖那边的东西也沒有出岔子。 “你们有這份孝心就好。”說起樊老将军,在自家人面前,佩老太爷颇有几分嘘唏,道:“你這位外祖,当年也是教子无方,受了儿子的牵累,本罪不至此。” “是极,外祖,您說,常伯樊要是多立几個功劳,能不能把樊外祖一家从边陲那苦寒之地接回来?我听去過的掌柜說,這十几年间大当家少了好多個表兄弟姐妹,樊家的小辈沒几個成活的。”苏苑娘道。 “你……”佩老太爷动容道:“着急找這些书想找出一條奇兵之路来,是为了帮伯樊把樊家接回来?” “接回来。”苏苑娘颔首道:“他不說呢,可我知道他梦裡记挂着。” 她的婆母已入土为安,救是救不活了,可婆母至死都在惦念的父兄還在苦寒之地受苦,常伯樊就是什么也不說,苏苑娘也知晓他在魂牵梦萦着,念念不忘。 苏苑娘前世不懂這些事,不知常伯樊为何日日要在外奔波,如今知情,方才懂得他好苦。 “好孩子。”佩老太爷摸摸她的头,回首与其子道:“老将军比我還大两岁,把他接回来颐养天年是当务之急,這是大事,你也上上心,能帮一点是一点,趁早把人接回来。” “孩儿知道了。”佩准朝父亲躬了躬身。 苏谶這厢方知這小夫妻存着這心思,不禁摸着小娘子的头责怪道:“這么大的事,也不知道跟爹爹說一声。” 他還道女婿急于求成是为了尽快站稳脚跟,尚還未想到裡面還有這一层。 苏苑娘眨眨眼,過了一会儿方领会過来她爹爹的意思,“爹爹,我沒和常伯樊商量過呀,我只当他是這么想的。”她道。 “什么?” “他沒明說呢,只是我想樊外祖年岁又高,在边陲那种地方身子也受不了,我就想趁常伯樊封了侯這股东风多立一些功,快快把他接回来方才好,這样他有了自己的亲外祖可孝敬,他就安心了,我婆婆九泉之下有灵,想来也会高兴。” 大当家安心了,她便也安心了,他常常照顾她于细微末节,她也希翼他梦裡无忧,无牵无挂无苦无累。 “苑娘說得对,”佩老太爷也是這般想的,他道:“边陲那种苦寒之地,就是年轻人也受不了,何况是老将军那等岁数的人,能早些接回来就接回来,安生,省得到时候晚了,于孝鲲来說,那是人生至憾。” “是极。”外祖和她想到一块儿去了,苏苑娘高兴望着他 道:“苑娘不懂行兵之地,不過您和舅舅懂,苑娘這些日子要是来信来得多,還望外祖和舅舅莫要烦了苑娘,等事情一有苗头,真真立了功,我就让常伯樊带我去家裡磕谢外祖和舅舅的帮忙。” “只管问就是,”外甥女也是一片赤子之心,佩准难捺手痒也摸了她的头一把,满是福气的肉脸上尽是笑容,道:“舅舅不說你傻,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他们当你是脑袋空空,谁知你這不受拘束的脑子裡生的是奇思妙想,攻其无备,出其不意,乃兵者诡道也。” “苑娘读過這篇……”一听小舅舅的话,苏苑娘点头道,背起了兵者诡道“计篇。” 這厢佩二娘听一屋子书呆子引经据典掉书袋来了,不由摇着头往外走,一出门,就看到了站在门廊下一动不动的女婿,還有陪站在一侧的儿子。 “回来了怎地不說一声?”佩二娘一愣之后立马回過神来道。 “我們上午去了户部,户部的尚书徐大人說晚一点衙门一放衙就来拜访父亲,”苏居甫在一侧解释道:“想来是要在家裡用晚膳的,我們赶回来就是为的知会家裡這事。” “派個人回来通知一声就好,你们忙你们的,不是事多嗎?” “下午的事在家裡,孔家那边我叫人送了口信過去,孩儿想让岳父大人過来当陪客,”苏居甫讨好的朝母亲笑了笑,道:“我不好让岳父在家裡等我,就叫伯樊一道回来陪我等客了。” 佩二娘瞪了他一眼,责怪道:“是叫你去帮你妹夫忙的,不是让你尽拿你妹夫当上摇棍竿子的,你知不知羞?伯樊……” 佩二娘說着扭過头去,只见女婿定定望着空中的一点,双眼无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伯……”佩二娘顿了一顿,想喊醒他,這厢她的衣角被长子拉住摇了摇,又见他朝她摇了摇头。 苏居甫把母亲拉到一边,轻声道:“刚才裡面妹妹說的话,我們全听到了。” 佩二娘也料到了,门是大打开的,院子又小,裡面說话不說小门外面,就是小院外面也能听到一些响动。 “看来這小两口是沒商量過?”佩二娘瞟了女婿一眼回头道。 “您沒看我妹夫他已傻了嗎?”苏居甫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瞧了瞧妹夫那边,见妹夫沒看過来,他点着自己的眼睛悄悄声道:“儿子刚才還看到他眼裡有水光,我這傻妹妹,哄起她夫君来您儿子我是沒想到居然如此好生了得。” 佩二娘往他身上拍了一记,轻拢眉头道:“你妹妹那性子,只会說心裡话,到你嘴裡怎地成哄了?你這轻浮的性子,若是不改改,我看你爹爹到时候怎么训你。” 說罢,也不理会儿子,径直走到了女婿面前,放缓了声音叫唤道:“伯樊,伯樊,进去罢,你佩家外祖和小舅舅来了,你进去喊喊人。” 常伯樊立即回過了神来,一回過神他就正容理了一下衣冠,朝岳母长揖到底,朝生养了他妻的母亲行了一记大礼,末了不等岳母說话,他挥了两下长袖,一脸慎重其事往小屋裡面走去。 第345章 屋裡,苏苑娘此时正在背诵兵法,见到常伯樊进来,她沒停止嘴裡的字句,只朝他笑了一记,连忙垂下眼睑抓着脑海裡的那些字句不紧不慢继续一一背诵說道出来。 苏家念书是不许分心的,苏苑娘直到背完,朝屋中三個长辈福了福身,方才朝常伯樊巴巴望去。 怎地這般早就回来了?不是今天要去户部拜访许多位大人嗎?早早和她說的时候還說可能晚上要在外面請客,晚膳赶不回来家用。 不用她說话,常伯樊就知她在想什么,屋中還有长辈在,他胸中的种种情愫皆不在說的时候,他朝她一笑,柔声道:“有事就早回来了。” “伯樊见過佩外祖父,岳父大人,佩家舅舅……”常伯樊一一朝他们行礼作揖。 三人朝他颔首点头,這厢苏居甫也进了门来,跟着朝屋裡的长辈们行了礼。 等苏居甫說了他们早回来的原因,佩老太爷便起了身,“老夫也来了一段时辰了,该回去了,要不然你们外祖母在家裡要担心我了。” 苏谶知道老岳父這是为避嫌,起身扶了他道:“准弟就留下来罢。” 老太爷一生独来独往,他做了一辈子的翰林官,门下收的学生也就几個而已,佩家的清名在他這代得了完整的保全,不過他儿子佩准却是比他圆滑许多,在外還是多有结交之人的,苏谶便想把小舅子留下来当陪客。 时候已不一样了,非同昔比,也是此一时彼一时,佩老太爷也知儿子不走他和老祖宗们的老路方能让佩家传袭下去,他朝儿子望去,见儿子轻轻颔首,便转头和女婿道:“那就让他留下来。” “好,那我送您出门。” “爹爹,慢点,我去拿点东西您带回去给我娘。”佩二娘在门口与女儿一同站着,此时忙拦了一下人,转過身就匆匆去了。 “外祖,不忙,您快過来……”苏苑娘也急了,上前拉住了老外祖的手往书桌那边走,“我有几個不懂之处,您快给我解答解答。” “不急不急,我看看。”老太爷道。 众人也跟着围拢了過去,佩二娘拿了包袱提了篮子带着儿媳過来,就见小屋子裡自家的老父亲和自家的儿女你一句我一句說得甚是激昂兴奋,尤其是她那浮夸性子的儿子,整個屋子裡就数他声音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