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生1982,返回兴安岭 作者:指尖灵 “我走,我走還不行嗎?” 吕律忍无可忍地撂下這句话,回房间,将自己的行礼快速收拾,打成背包背上,摔门而出。 外面赤日炎炎,四月的海城早已经闷腾腾的了,裹挟着一股子腥燥味,令人烦躁不安。 他摸了摸自己后脑勺,血液粘着头发,都干了,梆硬。 脑袋裡现在都還在一抽一抽地疼,像是有一道闪电在裡面时不时地闪一下。 重活一次,从這個节点开始,记起在這之前发生的事情,他還是忍不住动了极大的肝火。 北大荒整整八年的知青生涯,80年冬回到海城,待业一年,在街道办小作坊打了一年的零工,天天面对毛森森的刷子,一天不到一块钱的毛票收入,使劲地熬着,還得每個月将工钱的大半上交這個家用于吃喝拉撒。 好不容易争取到了正式的工作的机会,却被自己的便宜父亲要求将這机会让给自己的便宜大哥——那個年近三十,依然游手好闲、不学无术的街熘子。 他的理由很简单:沒有工作,你哥连媳妇都娶不上,你忍心看着他就這样打一辈子光棍。 新章節更新迟缓的問題,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這裡下载huanyuanapp换源App,同时查看本书在多個站点的。 沒想到,自己一番据理力争,换来的却是他暴怒的背后一棒。 他就从未替自己考虑過,相处十多年了,始终還是個外人。 只因自己的妈妈去得早,只因自己不是他亲生的。 所以,下乡当知青的是自己,现在有了工作机会,還是得让出来。 “要不是我,你就是個黑户盲流,要不是我,你们孤儿寡母流落到海城,能在海城安家落户?你早都不知死在哪片荒郊野地了。” 便宜父亲追出门来,叉着腰,趾高气扬地喋喋不休。 吕律回头,那便宜大哥就靠在门口,磕着瓜子,脸上满是戏谑。 他此时此刻,心裡酸涩无比。 一切,和上一世沒任何区别。 “你有本事走了就不要再回来,喂不熟的白眼狼!” 身后的咆孝,在巷道中尤其响亮。 “白眼狼?” 吕律轻声笑了笑,摇摇头,迈动脚步,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這個家不呆也罢,从此再无半毛钱关系!” 撂下這句话,吕律脚步再沒丝毫停留。 一路走到荒野的老妈坟前,吕律坐了许久,想着自己该何去何从。 “……你要来快快来,嫑在山前山后捱。你要到快快到,嫑在山前山后绕,隔山喊你么隔山应,隔河喊你么打转身,鸡鸣狗叫吓到你,又是鬼神让你惊,快快照着原路转,不让亲人再担心……” 他轻声哼着這首后世偶然听来的叫魂歌,很有种魂无所依却无人叫魂的感觉。 随后,他自嘲地一笑:亲人,大概只有北大荒深山裡的那对孤儿寡母了。 一下子,他有了决定,就回前世在兴安岭山裡安下的家。 上一世,吕律選擇忍气吞声地留了下来,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形势一片大好,一直沒有工作的他继续呆在制刷作坊,费尽心思,甚至捡拾破烂,攒了一笔小钱后,借着大好的经商环境,开始经商。 海城他熟悉,北大荒他也熟悉,所以做起了给皮毛加工厂收皮毛和收售山货的营生。 四年后,一次在小兴安岭进山收山货的时候,遇到了暴雨,连人带车滑进了山沟,人事不知。后被一個进山采孤的山村姑娘救起,并且,在她们家养了很长一段時間伤,受到精心照顾。 两人彼此渐生情愫。 他想着在哪活不是活,于是顺理成章地成了這孤儿寡母家的上门女婿。 只是,吕律在伤好后,還是继续這营生,往来海城和东北,两人终是聚少离多。 生意越做越大,本以为可以過上安稳富足的好日子了,谁承想,酒后被人鼓动花了大钱开公司,结果他以为自己交往多年的朋友不会坑自己,一番口头画饼后,他沒细看合同,签下了名字,按了手印。 正是這一纸合同,让他的一切成了嫁衣,被人坑得倾家荡产,還欠下不少债务。 非但沒给那個一直在背后默默支持着自己的媳妇儿带来好点的生活,反而将一家子拖进深渊,遭受无数白眼、欺辱和困苦。 一想到這事儿,吕律就恨不得给自己几個耳光。 现在,既然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去他娘的海城,就回大荒山裡,用尽全力,好好陪陪自己的媳妇儿,让她们真正過上好日子,算是为上一世的亏欠做出补偿!” 做出這個决定后,吕律起身去了海城火车站,买了前往东北的车票。 烧煤的绿皮火车哐哧哐哧地一路走走停停,還是那么慢,人還是那么多,车厢接头处,過道上,還有厕所裡,都挤满了人。 原本是有座位的,结果,只是去取了一次开水回来,看到自己的位置坐了一個带娃的女人,明明看到吕律回来了,却不肯让座地抱着娃娃装睡。 在這种车子上,能有一個座位,绝对是天大的享受。 看着睡得香甜的孩子,他也不计较。 从行礼架上取下背包,打开后,取了被子塞到座位下面的地板上,人也跟着钻了进去躺着。 以前经常乘车往来海城和东北,人满为患的车厢裡,为了能让自己稍微舒服点,他看過不少奇招,這就是其中之一。 一旁的人见了,纷纷效彷,有的找了报纸,有的用衣服,纷纷抢占座位下那片难得的空地。 不多时,旁边躺下了另一個人,個头挺大,蜷缩着,還拿着個大馒头干啃,噎得脖子一伸一伸的。 见吕律朝自己看来,他狠狠地再次咬了一口才示意說:“来点?” 吕律摇摇头:“甭客气,我自己有!” 他自己也取出沾了星星点点煤灰的馒头,在以脚臭占据主导气息的座位下啃了起来。 “兄弟,你们那裡分田到户了沒有?” 吕律摇头,他一個海城的待业青年,分啥地啊。 他原本就不是海城本地人,更是在北大荒呆了八年之久,尤其是在北大荒垦荒农场,结识了来自各地的人,口音变得非常杂,也能听懂不少地方的方言,他被大個子误以为别的地方的人了。 “我山东的,家裡分到好几亩地,這下有盼头了,听說最先分田到户的人,粮食都高产,能吃饱了……” 大個子很能說。吕律默默地听着,只是偶尔象征性地应付两句。 自己的座位上换了一拨又一拨人,吕律在车上挨過几天几夜,几经辗转,总算到了魂牵梦绕的山岭腹地——尹春,下车的时候,双脚已经差不多不会走路了,浮肿得厉害。 好不容易挪下车子,他在站台上使劲拍打着自己的双腿,然后慢慢地来回走动,适应了好一会儿,整個人才活泛起来。 “欸……小吕……是小吕不?” 刚出了车站,吕律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個粗犷的声音。 吕律勐地扭头,看到一個魁梧精悍的汉子正笑呵呵朝着自己大步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