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千面一律
“這位客……哎,艾沃尔?”
希尔德抬起头终于看清来人,愣過之后脸上重新展露的笑容都跟之前应付客人时不一样了。
“你在煮什么?”艾沃尔抱起胳膊微笑着问。
微笑……!
一看她露出那种笑容西格德完全能预料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希尔德撩了下鬓前的头发眨着眼答:“哦……那個,那個是鲭鱼汤,今天才捕的,你闻到啦?”
之前艾沃尔跟自己說的所有话加起来恐怕不超過十句,而且都是礼貌问候或者打听什么事,沒想到啊,今天试试新的料理手法,居然能把她引来,而且還……!
這個問題西格德也想问,他一直走近店门才稍微闻见点鲜汤味儿,毕竟這店子裡难免腥气扑鼻,還是各种各样来源不一样的腥咸气味,艾沃尔居然那大老远就能闻见鲜鱼汤的味道,只能說……不愧是她。
“嗯,实在太香了。”艾沃尔說着抹了下鼻子,希尔德闻言心中狂喜,笑得咧开一嘴白牙脸庞也变得红扑扑。
“进来坐吧!”她立马热情招呼,“我给你盛碗!”說完也不等艾沃尔回复转身就跑进店内闪进厨房。
“你又开始了。”西格德拖长音调感慨,“为了讨饭出卖色相,唉~”
“看来你对罗斯人已经沒什么热情了。”艾沃尔說着就迈开步子进店,西格德立马伸手去抓她肩膀,然而艾沃尔却跟背后长眼似的轻而易举侧侧身避开,悠哉游哉走到地炉边长椅上坐下。
“喂!你又知道罗斯人什么消息?”西格德紧跟着在她对面椅子上坐下追问,“快說!别卖关子了!”
艾沃尔确实也沒打算继续卖关子,她伸手拿铁勺戳了戳空荡荡的锅子就开腔:“罗斯人的确一直在筹划攻打拜占庭,十年间从未放弃努力。”
“十年……!”西格德立马攥紧拳头,“你接下来不会是告诉我他们去年夏天就已经上路,我再怎么追也无济于事了吧?”
“如果是這样的话也沒必要坐下說了,還妨碍我喝汤。”艾沃尔话說的轻描淡写又理直气壮,“哈斯泰因一直在招募人手,因为他在摩尔人手上吃過苦头,所以這次行动比他早前带着‘铁汉’比约恩一起更谨慎。就我在海泽比打听到的消息,他的船队還沒传出任何准备出发的消息。”
“也就是說他们還很缺人,”西格德打了個响指笑容已经开始有几分得意,“摩尔人烧掉他四十艘长船和船员的事我听說過,而拜占庭人用的希腊火比摩尔人的還厉害百倍,想必他還想再行动,无论如何也得再招比当年更多一倍左右的战士才稳妥,可他跟比约恩差点全军覆沒的事现在人尽皆知,愿意跟他冒险的人可不好找了。”
這时希尔德从内厨出来端了两碗热气腾腾的汤,西格德一拍脑门說:“忘了和你說我不需要。”
“沒事。”艾沃尔伸出双手接過两碗汤說,“都归我。”
西格德等她把其中一碗鱼汤放到身旁凳子上,捧起另一碗埋头进去时又追问:“你還打听到什么?如果只是這些消息我早都料到了,毕竟我也不是一直无所事事啊。”
“嗯,”艾沃尔整张脸几乎都笼罩在热汤腾起的武器中,眼也不抬应道,“确切消息,开春哈斯泰因就要从裡维耶拉回到丹麦老家。”
“裡维耶拉?在哪?法兰克?是不是比约恩他们称为蔚蓝海岸的地方,听說在那裡過冬非常舒适,也就是說……”
“基本可以确定,”艾沃尔顿了顿喝口汤再继续道,“他回丹麦就是要做准备再度航向拜占庭。”
西格德锤了下桌面差点把汤溅艾沃尔脸上,他完全沒有注意到,整個人都开始亢奋起来:“明年春天……对,就是春天,我必须走。這样一来不需要到处追着罗斯人跑,直接去丹麦就行了,行啊艾沃尔!你這确切消息比百磅的金银都来的金贵!哈斯泰因一直都对自己当初把卢纳错当成君士坦丁堡耿耿于怀,他一定是觉得自己年纪大了不能再等,這回无论如何也得启航,不過這回情况可不一样了。”
說着西格德就站起身,艾沃尔的問題拽住了他的脚步:“急着干嘛去?”
西格德身叉着腰粗声粗气回:“還能回哪去,在你丹麦半月游期间我已经把佛恩伯格有意随我出海的年轻人全找遍了,既然你给了這么個消息,我当然要召集更多人手准备加入哈斯泰因的船队。至于你,你现在是浪不动了,好好干活吧,回头我也会给你带好东西的。”
可以理解为要出远门嗎?虽然大概也出不来吕加菲尔克,不過听西格德口气恐怕要在外边忙活很久。
迟疑片刻,艾沃尔還是鬼使神差般问出来了:“這就走,不去和兰蒂芙告個别?”
西格德沉重地呼出口气,或者說更像叹气,神态变得一言难尽起来。
“你替我和她道别吧。”西格德望着门框說,“只是交代一下,也不需要多好的交情,不算为难你吧。”
艾沃尔又闷头喝了口汤,就在西格德抬步欲走时她保持着低头喝汤的姿势盯着残羹问:“你是真的急着去办事?”
西格德沉默了片刻,還是转回头慢悠悠迈了几步回到艾沃尔跟前坐下,艾沃尔這才从碗沿上抬头看他,听见他少见的口气裡透着无奈和苦涩:“你也不傻,有些事不用明說你也能察觉到吧,我跟兰蒂芙……”
“打住,”艾沃尔粗暴地打断西格德,“刚才的問題你当我沒问,你们夫妻之间的事与我无关,不管你往后娶谁娶几個都一样,别来找我抱怨。”
“今天這抱怨你還就非听不可!”西格德突然提起汤勺哐地敲了下铁锅激动起来,“如果不是早先娶了她,沒准我现在已经在丹麦了,我知道父亲在想什么,他想让我明年春天前搞大兰蒂芙的肚子,之后才肯放我出海去。自从兰蒂芙来了佛恩伯格,我去哪儿都得先问過他,行动处处受限,我什么时候過過這种日子?”
“吸溜——”
“你在听嗎???”
西格德占着手长胳膊伸過桌面猛拍了下艾沃尔的脑袋,這回艾沃尔避无可避溅了半张脸都是汤。
她不耐烦地啧了声拿袖子擦擦嘴,希尔德不知从哪儿冒出来递上手帕,艾沃尔笑了笑接過来,边擦嘴边說:“你就是娶芙兰蒂蒂芙兰现在也是一样的情况,沒差。而且你抱怨的事对兰蒂芙来說不也一样嗎?”
“女人和男人能一样嗎?”西格德抱起胳膊耸耸肩說,“别搞错了,我沒怪她,是老爷子自己急,处处都想压约尔王一头,连抱孙子也想比人家快,這有什么意思?总之,我們分开段時間不是坏事,我也不会离开吕加菲尔克,過不了多久就得乖乖回来造人,但是明年春天谁也拦不了我。”
說完這句话西格德果断起身大步流星走了出去,长腿一迈开脚步声尚還残留人早就走了個沒影。
希尔德小心翼翼地从厨房墙后探出脑袋,正瞧见艾沃尔把喝空的第二個木碗随手扔进铁锅裡。
“怎么的,還想听?”
她突然侧着头這么一问,结结实实把希尔德吓個哆嗦,她局促地解释:“我不是故意的……!這屋太小了……”
“汤不错,”艾沃尔盯着锅子背对忐忑不已的希尔德說,“希望下次光顾不是因为你管不住嘴。”
明明对方并沒有龇牙瞪眼咆哮恐吓,口气平淡得和最开始问她煮什么时沒什么差别,希尔德還是感到浑身如坠冰窖,呼吸都发紧。
艾沃尔干脆起身离开店铺,希尔德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摁着心口感到心脏兀自還在跳個不停。
這种悸动跟早些时候面对艾沃尔靠在门面上对她微笑时完全不同。
也许正是因此她再回想起艾沃尔的微笑,才会突然意识到怪异之处。
为什么会觉得那個笑容很怪?
到底是为什么呢?哪裡不对劲?
她不都是那么对人笑的嗎?之前自己還觉得她跟其他诺斯人不同,還挺含蓄内敛……
希尔德认为自己已经想到了答案。
那個笑容,怪就怪在只有嘴角有笑弧。
所以更不谈不上什么“含蓄内敛”,那根本就是在用千面一律的僵硬表情应付别人吧!
……怎么会這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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