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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生命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作者:赵夏盈
第14章生命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高爸和高妈来到小区保安室查看监控。视频显示,凌晨一点半,高远一個人出了小区大门。

  保安队长得知高远沒去学校,也沒拿电话,感慨地說:“现在的孩子啊,动不动就离家出走,太脆弱了!”

  高爸、高妈又给郝楠打了电话,问他有沒有同学知道高远可能会去什么地方。郝楠问任真,任真拿過电话,告诉他们去医院附近的奶茶店或海边的沙滩找。

  郝楠颇觉意外地看着任真。他第一次知道這两個同学平时走得很近,然而在班上完全看不出来。

  高爸在电话裡感谢了任真,說要先去找找,如果高远回到了学校,請她第一時間告诉他们。

  高爸和高妈沟通后先去了明姐奶茶店,但高远并不在這儿。高妈一看见明姐就差点儿要哭出来。明姐赶紧扶住她。高妈自责說,自己不该說出那样的话。明姐說自己前几天见過高远,還說高远长大了,是個懂事的孩子,先一起找到他再說。

  高爸开着车带着高妈在街上到处转悠。高妈焦急不安地望着车窗外,目光四处搜寻。高爸安慰高妈說:“也别太着急,小远的性格比你开阔,說不定晚些时候,心情平复了就回来了。”可這些话怎么也消除不了高妈的自责:“都怪我……”

  高爸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握了握高妈的手。高妈看着外面,眼裡满是泪水。车开至一座大桥上,一群人聚集在一起往桥下面看。高妈看见,猛拍高爸:“你看那边!”

  高爸也有些紧张,赶紧将车停在路边。两人慌忙下了车,高妈差点儿被马路边的台阶绊倒。

  人们正议论纷纷。高妈向人打听:“怎么了?”

  “听說有人跳河了!”

  高妈两腿一软,差点儿跌倒。高爸赶紧扶住她。

  “一個小女孩,不知道什么事想不开……”

  “太可惜了。”

  “小女孩?你确定嗎?”高妈急切地问。

  旁边围观的人解释:“确定啊,有人看见她跳的,想拦都沒拦住……”

  高妈忽然绷不住痛哭出声。周围人的关心地问:“怎么了?是你的孩子嗎?”

  高爸连忙說:“不是,不是……”

  高爸扶起高妈:“你你……别多想……咱们再去别处找找。”

  高妈已哭得不能自已,引得人们纷纷看了過来.高爸赶紧将她扶进了车子。

  整個教室裡,只有高远的位子還空着。老师在台上讲着课:“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水何澹澹,山岛竦峙……曹操登上的這個地方,所谓的碣石山,就是河北的秦皇岛附近……”

  任真心不在焉地听着,不时望向高远的座位。老师敲了敲讲台:“任真!你转来转去干嗎呢?”任真赶紧回正身子。

  办公室裡,郝楠坐立不安,李亚玲伴着下课铃声走了进来:“還沒高远的消息?”

  郝楠摇摇头。他焦灼地看着放在桌上的手机:“家长還在找,說有消息给我……”

  忽然,手机响了起来,李亚玲关切地望向他。是一個陌生号码来电,郝楠立刻接起:“喂?找到了嗎?”

  电话裡传来红毛的声音:“沒啊,哥,你怎么知道我的手机丢了!哎!我电话丢了,换個号码,正要跟你說一声。哥,你可真是料事如神!”

  “我在学校,你沒事别跟我打电话。”郝楠沒好气地挂掉电话。

  下一秒,任真跑进办公室:“郝老师,高远有消息了嗎?”

  郝楠摇头:“還沒。他父母在到处找了。你想想,還有什么地方,是他提過,或者想去的?”

  “我知道的早上都說了。”

  “那就再等等消息。别着急。”

  任真失落地往回走,经過体育器材室时,她往裡面看了看,四下裡静悄悄的,最裡面铺着两张绿色的垫子,高远平时就躺在那裡。

  任真想到之前和高远躺在垫子上說话的情景。她问他:“如果你闭上眼睛,想一件最让你开心的事,你会想到什么?”他說:“我想到……小时候游乐场裡的旋转飞机……”

  任真脑中灵光一闪,她转身跑回办公室。

  郝楠看见她气喘吁吁地返回,吓了一跳:“怎么了?”

  “郝老师,我想到高远在哪儿了!”

  郝楠急切地问:“哪裡!?”

  破旧的游乐场,一夜未归家的高远红着眼睛,独自坐在一個很陈旧的游乐设施前,悲恸地望着面前已废弃的旋转飞机。

  十三年前,這個游乐场新建成不久,高远每天缠着家人想来玩,但父母工作繁忙,总是抽不出時間,于是十岁的哥哥高峰省下自己的零花钱,带着六岁的高远来公园坐旋转飞机。飞机转动起来后,六岁的高远突然害怕起来,紧张地抓住把手。

  高峰将自己的手叠放在高远的手上,告诉他:“别害怕,等你长大了,哥哥带你去坐真的飞机!”

  “真的飞机是什么样的?”

  “真的飞机啊……很大很大,能飞到天上去,去很远很远的地方……”

  此刻,时隔十三年,游乐场设施已经老旧,几乎废弃了,鲜少有人来。高远站在已经破败的旋转飞机下,仰着头大哭。

  如果那天,他把饭送過去;如果他不那么排斥父母的安排,不那么讨厌去医院;如果他在路上遇见哥哥后只是打了個招呼,沒有同哥哥抱怨;如果哥哥不那么照顾、体恤他,沒有从他手裡拿走饭盒;如果他穿過马路时沒有停留,走快一秒,那辆货车也许就会与哥哥擦肩而過,這一切是不是都不会发生?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有什么最苦的刑罚,不断地惩罚着活着的人,那就是自责和内疚。高远這一年都是在這样的心境下挨過来的,他讨厌過自己,厌恶過自己,但這些都是内在的鞭笞,他小心翼翼地掩饰着,不想被人发觉。可是有一天,他用沉默甚至满不在乎伪装的外壳被最亲的人掀开,也向自责受伤的自己捅一刀,高远便再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這個世界了。母亲的话,就是這把刀。

  高远哭得筋疲力尽时,忽然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高远……”

  這声呼唤像是一根救命的绳子,把他从溺亡边缘拉起,高远回头,看见不远处,任真和郝楠正朝他走来,两人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游乐场草丛边的椅子上,郝楠和高远并肩坐着。高远的眼眶红得厉害,郝楠静静听他倾诉。

  “其实我和你一样……你知道我有几年沒有做老师嗎?”高远疑惑地看着郝楠,摇摇头。

  “五年。五年前有個学生出了意外……我一直觉得,如果我当时多做一些事,一切就会不同,她就不会出事,所以我会自责,会内疚,会后悔。但過了這么几年,我想明白一個道理:過去的事,无论你怎么责怪自己,怎么假定事情按另一种方式发生,重新安排哪一個可以改变事态的细节,只要你一直停留在這件事裡,你就永远有责怪自己的方式。”

  郝楠顿了顿,长舒一口气:“所以,不要再想那些让你后悔的事,因为你沒有办法回到過去。所谓伤口完全愈合的一天是不存在的,它就像你口袋裡放的一块石头,一开始会是你沉重的负担,但随着時間的流逝,你会渐渐忘记它的存在。但是有一天,你把手伸进口袋,才发现,原来它一直都在。只要你活着,就得带着它继续往前走。”

  高远一边听着一边摇头:“如果活着這么累,如果明知一切都会消逝,那活着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生命的价值和意义要你自己去寻找,自己去实现。现在我觉得,既然老天安排我降临在這個世界上,那我就老老实实地,听从這個安排,做好每一件我应该做或者想做的事情,就像我遇见你们……”郝楠看着高远笑了笑,“人啊,既脆弱又坚强,即使在一個荒芜的废墟上,人类也可以建立起属于自己的秩序和意义。只要寻找到意义,你就可以创造一种连苦难和无常也瓦解不了的生存方式……我以前一直以为我再也沒有办法面对学生了,但你看,我這不是又死皮赖脸地回来了嗎?石头就让它待在口袋裡吧,多看看身边的人,他们都很需要你……”郝楠說着,从脚边捡起一块光滑的鹅卵石,递给高远。

  远处,任真带着高爸、高妈匆匆赶過来。高妈急切地呼唤:“小远……小远……”

  高远回头,看见父母,眼泪一下子掉下来。他站起身来,高妈迟疑着,步伐从慢到快,终于跑過来,紧紧抱住他。

  “对不起……”

  “是妈妈对不起你……”

  高爸安慰着母子二人:“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第二天,高家三人去墓地看望高峰。墓碑前,明姐刚祭拜完,双眼通红。见到高妈,她走上前去,轻轻地拥抱了她一下:“你们跟他說会儿话吧……”

  高妈点头,把随身带的祭品、点心和菊花一件件摆好。

  高远和高爸在一旁烧纸钱,高妈擦拭着墓碑上的灰尘,看着高峰的照片說道:“小峰啊,前阵子你爸去外地开会,碰到西华的张老师,他還說……你是他教過的最刻苦也最有悟性的学生……”高妈說着說着,哽咽了起来。

  高爸轻轻地拍她的后背,高远也上前搂住母亲安慰。

  高妈抹着眼泪,拍了拍高远:“小远今年要考大学了……你要保佑弟弟考上理想的学校……”

  高远看着墓碑上永远留在二十三岁的哥哥,从口袋裡取出一叠照片,一张张放在墓前,那上面有绚烂的晚霞、悠长的公路、海天相接处的夕照……他想问哥哥,是否還记得之前约定好的,等他高考后一起去骑行的事。他后来還是一個人去了,海岸线很美,他拍了好多照片想给他看……高远想要告诉他,自己很想很想他。他一边想着,一边悲恸地哭起来。

  母亲走過来,握紧了他的手。高爸揽住他们两人,三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晚上,回到自己房间,高远正准备把外套脱下来时,感觉到外套一侧的口袋有点儿沉,他伸手一摸,摸出一块光滑的鹅卵石。

  门外响起轻轻的敲门声,高远把鹅卵石放回口袋裡。

  “进来。”

  门打开,是高妈,她抱着一叠古典乐CD走进房间。

  高远颇觉意外。高妈把CD放到高远桌上:“对不起,妈妈之前說了些气话,妈妈给你道歉……”

  高远笑着摇头,看着桌上的一叠CD。

  高妈接着說:“我那天看到你抽屉裡的CD……”

  高远忐忑不安地說:“是我从哥哥房间裡拿的……”

  “既然你喜歡,這些都给你。都是你哥平时爱听的……他要是知道,他喜歡的东西,你也喜歡,也会很高兴吧。”高妈哽咽道。

  高远仰头看着妈妈,红着眼眶道:“妈,哥不在了,你還有我……”他把头靠在妈妈的肩膀上,高妈搂住了儿子。

  第二天一早,洒水车播着《世上只有妈妈好》的音乐走在空旷的马路上。整個城市渐渐忙碌起来,卖早点的小贩将包子放上蒸笼,环卫工人在晨雾中清扫着马路,太阳从居民区的楼顶徐徐升起。

  高远背着书包,穿着校服,从自己的房间走出来。

  高妈招呼他:“小远,吃点儿东西再去学校吧?”

  “好。”高远答道。经過走廊时,他愣了愣。高峰的卧室门敞开着,裡面打扫得干净整洁,高大的玻璃陈列柜裡放着一些等比例的局部医学模型。陈列柜旁的书桌上放着几本大部头医学书,清晨的阳光透過窗户照射进来,落在桌面上一家四口的合影上。高峰的房间门不再紧闭了。高远看着敞亮的房间,不自觉地扬起了嘴角。

  “小远?煎蛋要凉了。”高妈唤道。

  “来了来了!”高远一边应声一边往客厅走。

  F14班教室内,李亚玲一脸严肃地站在黑板前,扫视着底下正在做英语练习卷的学生们。

  任真皱着眉,用笔尖指着卷子默读。后排的王放耳朵上别着一支签字笔,一只脚踩在凳子上,正抓耳挠腮。

  李亚玲摇摇头,目光继续在教室裡扫视,竟意外地看到高远也在座位上,且正在认认真真地写着卷子。

  下课后,李亚玲抱着一叠练习卷走进办公室。她放下试卷,朝郝楠看了一眼。只见他耳朵上别着一支签字笔,正抓耳挠腮地写教案。

  李亚玲走上前去,拿下郝楠耳朵上的签字笔。郝楠一惊,他的教案上除了“班会”两個字,其余一片空白。

  李亚玲說:“郝老师,昨天早上年级组开会你不在,我跟你說一下。学校要求每個备考班级都要开展一次以目标规划为主的主题班会活动,让同学们早点儿确定高考目标。有了目标,才能知道劲儿往何处使。這個到时候是要填进班主任工作总结的,你注意一下。”

  郝楠闻言,拿起空白的教案思索:“目标规划……”

  李亚玲走了几步又回過头道:“哦,对了,我看高远像是要开始好好学了,這孩子底子不差,你多花点儿心思。”

  郝楠闻言,得意一笑:“李主任,你看你這话說得,我們14班的孩子,哪有差的!”

  李亚玲白了他一眼:“那我就谢天谢地了!”

  当天晚上,补习時間,墙上的时钟刚走到六点五十五分,郝楠就已经站在讲台上了。教室裡几乎是满座,只有高远的位子仍空着。

  郝楠把模拟卷发了下去:“上次做的卷子改出来了,最后一道大题有点儿难度,交上来的沒有一個全对的。再给你们五分钟,上课之前都再试着解一解。”

  任真写了几個步骤,又在草稿纸上演算,最终划掉了,解不出来。其他人也愁眉不展。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时钟走到七点。

  “有人做出来了嗎?”郝楠问,所有人都摇头。

  “那现在怎么办?”郝楠明知故问。

  罗非不满地說:“這应该是我們问的吧?這是一道之前沒见過的新题,老师,你不教我們怎么解嗎?”

  郝楠摇摇头,把粉笔往笔盒裡一扔,并沒有要写板书的意思,而是抛出一個反常的观点:“听好了,数学,也是要背的。”

  众人不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小声讨论起来。

  “什么意思啊?”

  “不知道……”

  divclass=contentadv贾坤抱怨:“我就是不想背书才选理科的,怎么還要背?”

  郝楠听任大家讨论,目光突然落到后门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点了点头。

  任真顺着他的目光看過去,只见高远拿着一瓶可乐从后门走进来,对上任真投過来的目光,两人都笑了笑。高远安静地回到座位,从书包裡拿出资料。

  郝楠拍了拍黑板:“讨论出来了嗎?”众人摇头。

  郝楠接着說:“数学不会解题,主要原因就是储备的思路不够。大家一直有一個根深蒂固的观念,认为数学就应该靠自己苦思冥想,一步一步算出来才行。其实,对于高考应试,尤其是基础较弱的同学来說,這样只会事倍功半。拿到一道题,如果五分钟想不出解决方案,就赶紧去看答案吧!”

  罗非惊讶地說:“看答案?小学就不让抄答案了!”

  “沒错,之前已经给了你们十二年的時間,来训练数学思维了。但现在的你们,不是小学生,而是第二次冲刺高考的学生,对你们来說,最重要的,是效率,是時間!花几分钟搞清楚解题思路,要比苦思冥想一小时效率高得多。一旦把思路背下来,就可以作为思维工具纳入积累中了,思路越多,面对难题时就更容易想到解决办法。”

  众同学都感到有些意外,交头接耳起来。

  郝楠分发练习题:“我整理了几道比较典型的大题,答案在背面。大家先做,做不出来的,用這种方法试试看。”

  高远接過郝楠发的练习题,郝楠冲他微微一笑,轻声道:“欢迎。”

  高远:“谢谢。”

  大家拿着练习题开始做题,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整個教室鸦雀无声。

  夜晚的青云校园,教学楼内一片黑暗,唯有F14班教室還亮着灯。白炽灯下,是一個個埋头苦思的身影。墙上的时钟指向晚上九点,补习结束,众人开始收拾书包。

  王放伸了個懒腰:“唉,终于下课了,困死我了!”

  郝楠叫住所有人:“耽误两分钟,很快弄完。明天咱们要开個有关目标规划的主题班会,大家先把自己的高考目标写在纸上交给我。”

  罗非背着书包站在原地,直接撕了一张草稿纸,迅速写下“中央理工大学”几個字,再签上名字,把纸递给郝楠,转身离开。

  任真郑重地在纸上写下“西华医学院”几個字,赵晓晓的纸上写的是“华北师范大学”。

  任真转头看了看高远,发现他皱着眉头,還沒落笔。

  郝楠扫了一圈,见教室裡的其他同学也都迟迟沒有下笔。王放抓了半天头发,一脸不耐烦:“怎么写啊!這题也太难了吧!”

  “就是啊!”有人跟着抱怨。

  夏凡一脸愁容:“老师,都有哪些大学啊?”

  “读什么能挣钱啊?”有人问。

  郝楠看着众人迟疑的样子,說道:“還决定不了的同学,就先回去好好想想,明天班会之后再决定。”

  众人闻言,欢呼着拿起书包争先恐后地往外跑。郝楠看着他们的身影,陷入沉思。

  第二天,咖啡厅的二层露台边,任真拿着一本《高考志愿填报指南》,一脸困惑地看着郝楠:“我們在這儿开班会?”

  露台上,穿着校服的F14班众人正一個個兴奋地东张西望。

  郝楠回答:“沒错!”他一边說着,一边往他们每個人手裡塞了一本《高考志愿填报指南》。

  任真往一侧的玻璃窗看了看,咖啡厅裡面,顾客三三两两地坐在一起,有的在聊天,有的在办公,但此刻都朝他们看過来。任真赶紧转過头。

  夏凡问:“我們不是要讲高考的目标规划嗎?”

  “不只高考,是人生的目标规划。”郝楠說着,指引众人看向露台下方。

  露台下是繁华的商业区步行街,对面耸立着几栋商务大楼,旁边坐落着一個大型商场,商场外墙上满是各种各样醒目的广告牌。此刻正值上班高峰期,步行街人来人往,所有人行色匆匆。街道两旁,還有几個卖早餐和小吃的流动摊位。

  郝楠接着說:“在不远的未来,你们也会成为這些人中的一個。在确定考什么样的学校之前,首先要考虑的是,你们想做什么样的人,想過什么样的生活。”

  众人闻言,兴奋地展开了讨论。

  一個穿着格子衬衫,踩着人字拖的男生从便利店走出来,脖子上挂着個工牌,一手端着杯豆浆,一手拿着個汉堡,一啃一边往大楼裡走。

  王放說:“看那個人,不就是未来的鱼哥嗎!”

  罗非也好奇地探头去看,一边看一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看起来像程序员?发际线比我還危……”

  夏凡抱怨:“這穿的什么呀?也太邋遢了!我以后要像那些小姐姐一样,每天化着美美的妆,穿着漂亮的裙子上班!”夏凡指着站在丝芙兰门口聊天的几個柜员。正說着,几個柜员一起走向了街边的流动早餐摊。

  罗非歪着头道:“打扮得再好看有什么用?你看,转头就去买路边摊了。”

  夏凡不服气:“路边摊怎么了?好看就行……像那样的也不错!”她指向一個端着咖啡的白领丽人。那人提着一個精致的手袋,踩着高跟鞋,穿過人群,迈进了对面的一栋商务大楼。夏凡忍不住幻想自己未来的生活,“每天去咖啡店买早餐,然后光鲜亮丽地踏进城市中心的高楼大厦……”

  王放不屑一顾道:“嘁,拿份死工资有什么意思?”

  贾坤看着他說:“你想当老板呢?你看那個人!”

  那是一個腆着肚子的中年男人,腋下夹着個皮包,从一辆停在步行街路口的出租车上下来,一边小跑着,一边拿着纸巾不停地擦着脑门上的汗。

  贾坤接着說:“晚上喝酒应酬,白天還得到处跑,累死了!”

  王放摆着手:“那不可能,我必定得是那种!”他示意贾坤看楼下一個穿着白衬衫,系着领带的型男。那人正一边走一边笑着打电话,年轻漂亮的女秘书抱着西装外套,端着一杯咖啡紧随其后。型男停下脚步,女秘书赶紧递上咖啡,型男喝了一口,继续往前走。

  刘锵锵笑着說:“放哥果然有眼光!這种人下了班,应该是一边打着高尔夫一边谈笑风生,随随便便就拿下几百万的生意吧!”

  王放满意地点头,嘴角带笑,人已然飘了。

  刘锵锵拍着马屁:“放哥,我要求不高,你以后就给我派点儿女秘书的活儿就行了。”

  王放叹了一口气,问:“坤儿,你呢?”

  贾坤指着商场一楼那家气派的理发店:“我以后要在大城市比這條街還繁华的地方,给艾琳开一個比那家店更气派的理发店,连锁的!”

  王放等人起哄,贾坤嬉笑着要打他们。

  高远站在任真身旁,两個人也满怀憧憬地望着远方。

  高远說:“以后你就是穿着白大褂的任医生了。”

  任真笑了笑,她转头看向高远:“那你呢?”

  高远看着底下来来往往的人群,却沒有說话。

  這时,郝楠拍了拍手:“好了,ladiesandgentlemen,不管是程序员、白领,還是大老板、理发师、医生,又或是卖煎饼果子的摊主,任何一种职业,每一個人,都是为這個繁华都市贡献力量的一分子,沒有他们,這個城市就不会如此生机勃勃。如果你们有了自己的想法,可以翻开手上的《高考志愿填报指南》,裡面有全国各地的大学,也有各种各样的专业,大家可以对照着看看自己到底适合学什么。”

  众人闻言,纷纷翻看指南认认真真地看,仔细思考着。

  下午,教室后方的黑板上画着一大棵树的树干,树干上分出了好多光秃秃的树枝。树干正上方写着八個大字:心之所向,必将抵达。

  任真把写着“西华医学院”的绿色叶片贴到其中一根树枝上,罗非和赵晓晓拿着“绿叶”紧随其后。

  任真转過身,讲台上的郝楠笑着冲她比了個赞。

  郝楠对大家道:“如果還沒有确定好具体要报考的大学,可以先写一個大致目标。”

  贾坤、王放和刘锵锵也写下自己的志愿贴了上去。夏凡還在一边咬着笔头,一边翻看指南书上的学校,最后在“绿叶”上写下“虹安外语学院”几個字。她旁边的吴凯,犹豫了很久,最终把“江南美术学院”划掉,写了“虹安财经学院”。

  大家排着队一個接一個地去贴“绿叶”,只有高远仍旧拿着一片空白的“绿叶”坐在位子上。

  郝楠走到高远身边:“還沒想好?”

  高远点点头。

  郝楠拍了拍他的肩:“人生大事,是得慢慢想。先贴上吧,空白挺好的,空白意味着无限的可能性。”

  高远闻言,拿着空白的“绿叶”走到心愿树前,为它贴上了最后一片叶子。黑板上,原本光秃秃的枝干一下子变得郁郁葱葱,众人看得心潮澎湃。

  “枝繁叶茂,就等着开花结果了!来来来,都站過来,我给你们拍個合照,纪念一下!”郝楠說着,招呼同学在黑板前聚拢。

  這时,教室外突然响起一個大嗓门:“我来帮你们拍!”

  郝楠一惊。众人闻声看去,只见一個穿着豹纹大衣的大妈正拿着個照相机站在教室门口,后面跟着一群大爷大妈,正朝着郝楠兴奋地挥手。

  “妈?!”郝楠赶忙跑出去。

  郝妈自豪地喊道:“看我儿子当老师当得多好!不愧是我們全村的骄傲,是不是!”

  大爷大妈们纷纷夸赞。

  “妈,你怎么来了!還有我大舅、三舅、三舅妈、二姨、二姨夫……”

  “我不是跟你說了我要来嗎!你不用管我們,我們报了团,明天一早就得走,你就只管带好你的班就行!”郝妈拍开郝楠,大步流星地走进教室,跟同学们打招呼,“同学们好,我是你们郝老师的妈妈,你们叫我陈姨就行!学习可累吧!哎哟,瞧瞧這一個個面黄肌瘦的样子。”

  同学们闻言有些惊讶,纷纷摸了摸自己的脸

  郝妈继续道:“孩子们,听你姨一句话,不就是個高考嗎,不用怕!我那么调皮捣蛋的儿子都带大了,他都能考上大学,你们怕什么!打起精神来,你们看着可比我儿子当年强多了!”

  郝楠绝望地看着她。受郝妈的感染,教室裡的气氛喜气洋洋的,大家都笑了起来。

  “他傻是傻,大家多多包容,别为难他啊。他上课怎么样?你们觉得他教得還行嗎?”

  “還行……吧……”王放小声說。

  郝楠在上面疯狂使眼色。

  高远笑着回答:“那岂止是還行……”

  “是特别好。”任真抢着回答。

  贾坤、赵晓晓等人也跟着叫道:“是的,陈姨,特别好!”

  郝妈喜笑颜开:“我們家附近有個庙,裡面的菩萨特别灵,等我回去就去帮大家拜拜,为你们祈福,争取個個金榜题名!等明年高考,我們再来给大家加油!”

  “行了,行了,妈,我這還在上课呢!”

  “知道。快,我来给你和同学们拍個合照吧,带回去让亲戚朋友们看看。我数三二一。”

  众人齐声喊道:“三,二,一,14班必胜!”

  郝妈“咔嚓”一声摁下快门,闪光灯一闪,F14班众人士气高昂的样子,在郝妈的镜头裡定格了下来。

  第二天是周末,郝楠和母亲来到小饭馆。母子二人相对而坐,郝楠拿起筷子正要夹菜,郝妈把他的筷子打掉:“服务员,来一瓶老白干,上三個杯子!”

  郝楠不解地问:“還有谁要来?大舅?他们不是去海洋世界了嗎?”

  郝妈自顾自地掏出钱包,把钱包裡夹着的郝爸的照片摆在桌子上。

  郝楠一愣。

  服务员将酒和酒杯送上来,郝妈往三個小杯子裡倒满酒,将其中一杯摆到郝爸的照片前,又递了一杯给郝楠:“跟你爸喝一個!”

  郝楠看着郝爸的照片。黑白照片上,青年时期的郝爸意气风发,一脸不羁的神情。

  郝妈开口道:“老郝啊,你儿子终于又当上老师了!你就放心吧!”說罢,郝妈端起酒杯跟郝楠碰了一個,“儿子,我今天就带上你爸,我們俩一起敬你,你务必要给我好好干!”

  周围的几桌人都好奇地看過来。郝楠尴尬极了:“妈,你這是干嗎呢?搞這么严肃……”

  郝妈举起酒杯一仰头,干了,接着,端起郝爸照片前的酒杯,一仰头,又干了:“我高兴啊!你愿意往前走,重新回来当老师,妈是真心为你骄傲!你爸要是在,他肯定也一样!可不得吵着好好喝几杯呢!”

  郝楠闻言,有些感动,眼眶泛红,端起酒杯碰了碰两個空杯子:“谢谢妈!谢谢爸!我一定好好干!”

  郝妈看着郝楠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赶紧擦了擦眼角,拿起筷子往郝楠碗裡夹了一块回锅肉:“快趁热吃!多吃点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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