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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武陵一门

作者:竹岚月
“赵泽恒虽是目光短浅、无德无才,可到底也是陛下派了名师教导過的,他并不傻。”

  “陈肃一直将他当做傀儡,看不上這個废物皇子,可是却忘了他再废物,也是一個嫡皇子,在身份上亦是尊贵无匹。随着赵泽恒长大,他如何察觉不出陈肃对他究竟打什么主意?”

  赵泽瑾漫不经心地拨弄着茶盖:“只要他们有嫌隙,就有我发挥的空间。赵泽恒很清楚,只要我還在一日,在朝堂上還能呼风唤雨一日,储君之位便永远落不到他的头上,更何况,他对陛下揣度的心思沒有错。”

  “我险些送了命,为了皇室颜面、天家威严,陛下也绝不会明发旨意,因此处置赵泽恒。而若我死了,陛下最要考虑的便是若是处置赵泽恒,這朝堂能否经受得住两個受重用的皇子同时出事以及储位交由谁人。”

  赵泽瑾眉眼依旧俊逸温和,语气平淡,可說出的话愈发地令人心惊胆战:“只要刺杀不是针对陛下,那么在陛下心中赵泽恒便沒有必死的罪责,因此赵泽恒最多被降为郡王,這個道理我明白,赵泽恒也明白。”

  “所以即使陈肃拦着他,赵泽恒也一定会出手。对我来說,将他降为郡王只是顺手而为,我真正要的是陛下在心中对我和舅舅打消疑虑、对赵泽恒心存芥蒂、小瑜趁此时机进入朝堂。”

  赵泽瑜心中有些发冷,他不是不知陛下凉薄冷酷,可对兄长他竟也是如此嗎?皇家颜面就有那般重要,重要到可以让他无视皇子相残?

  還有,看到這样的兄长,他本该庆幸兄长不再像从前那般心思至善、从不肯对他人多加算计,可他现在却是心中无比烦闷又不知为何這般发堵。

  他摇摇头,讲那些多余的思绪甩下去:“那兄长也不该将自己置于這般险境,万一你真的被那狱卒伤到要害怎么办?按照兄长所說,陛下对你的疑虑并未强烈到极点,你无端被诬陷入狱、洛帅交出兵权已经足够让陛下减少疑虑了,可以慢慢来,何必急在一时?”

  赵泽瑾道:“无妨,我既然当初做此谋划便已然能确定自己的安全。那個狱卒本身胆子并不大,之所以肯为赵泽恒做事不過是因为赵泽恒将他的父母妻儿扣在了手中。”

  “在用人之法中,胁迫一法是最下乘的手法,是最好用的法子却也是破绽最大的法子。”

  “這人是個极重家人的人,绝不敢不听赵泽恒的话,但也正因如此,他下手必然顾虑重重。如若只是伤了我,陛下未必会动他家人;如若真的杀了我,那這便是夷三族的大罪,他的家人绝逃不過朝廷的追捕。”

  赵泽瑾冷笑一声:“赵泽恒自以为天衣无缝,只可惜他高高在上久了,又视人命如草芥,如何能明白什么叫做用人之法。”

  “若不是为了向陛下示弱,我当场便能将這狱卒杀了。小瑜你也称得上半個江湖人,应当知道以我的武功,迷药对我起的作用要小不少,实在不必如此大惊小怪。”

  赵泽瑜“呵呵”两声:“兄长学富五车、舌灿莲花,我這种无论武功還是见识浅薄之人可是万万說不過的。”

  赵泽瑾头疼:合着方才這小祖宗說不计较了就是把“秦王殿下”换回了“兄长”是吧?

  “那武少帮主,我记得你们武陵门自来不愿涉及朝堂之事,怎的這一回帮着兄长做這么危险的事?”

  武清锋一愣,神色颇有些不自在,還是赵泽瑾道:“此次带着门中的人出来,清风沒有经過老帮主的同意。”

  作为一個看到過武帮主拎着刀追這個上蹿下跳不孝子的旁观者,赵泽瑜不假思索地嘶了一口冷气道:“少帮主,這個世界是沒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了嗎還是你打算另起炉灶和老帮主对着干?”

  武清锋脸更垮了,白了他一眼:“出都出来了,等回去我爹……沒准……气就消了呢……”

  這语气飘忽得,赵泽瑜实在沒忍住自己幸灾乐祸的神情:“你回去之时记得通知我一声。”這热闹不看多可惜。

  武清锋觉得他现在就想犯一犯谋杀皇子的罪。

  “好了,小瑜。此次清锋帮了大忙,幸亏有武陵门這些高手,才沒让冯青抓住任何把柄,赵泽瑾在此谢過少帮主。”

  武清锋也收了那些旁的神色:“不必谢我,我武陵门做事一向以义为先,并不单单因为武懿皇后与家母的交情,也不是单为你赵泽瑾一人。”

  赵泽瑾却摇了摇头:“我谢你也不只是因为此次之事。”

  武清锋一头雾水,赵泽瑜却不知怎的忽地想起了前些时日的那個梦来。那個梦境中兄长所說的拜托他们救出嫂嫂的江湖朋友难道就是武陵门?

  他這念头一闪而過,便听武清锋道:“那么现在洛帅可還能再回到定北军任统帅一职?”

  赵泽瑾道:“不能。”

  武清锋骤然抬起头:“是你說会妥善解决好定北军的問題我才助你的,你莫不是要言而无信?”

  原来武清锋是因为此事才出手的。武陵门位处中原,在江湖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大门派,一旦定北军抵挡不住北燕,令其南下,武陵门首当其冲。

  更何况,武陵门从前也不是不曾出過于两军交战时力挽狂澜的英雄,他们骨子中沒有独善其身、苟延残喘這种想法。

  赵泽瑾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不必急躁,我此次就是要让陛下收回舅舅手中的兵权的。”

  “舅舅他戎马一生,性格强硬惯了,不会听我的劝。定北军兵权在舅舅手中一日,陛下的猜忌便一日重過一日,对定北军的打压也会越来越重。”

  “等到君权与兵权的矛盾不可调和的那一日,北境边防才真的是岌岌可危。北燕女君以女子之身弹压各部落,纵使她智谋兵法样样出色,也要忙上好一阵子。我军此时不可能攻打北燕,倒不如趁這個暂时和平的时候让舅舅先撤下来,再缓缓图之。”

  武清锋皱起了眉:“可是一军统帅不在,如若北燕近日来犯,又当如何?”

  赵泽瑾面容上是毫不掩饰的傲然:“北燕如今国内未稳,倘若沒了主帅定北军便连這样的军队都打不過的话,那么定北军又哪裡能当得起大启军防之首的称号?”

  “更何况舅舅年纪已经大了,大启该有年轻的统帅接過他手中的重担了。”

  赵泽瑜见武清锋被兄长三言两语地忽悠了进去,问了個致命的問題:“那這個年轻的统帅,兄长找到了嗎?”

  赵泽瑾面不改色:“有缘自能找到。”

  武清锋:“……”

  這不就是沒有的意思嗎!

  不過是开個玩笑,赵泽瑾长叹了一口气:“我何尝不知帅才可遇不可求,最好的選擇是舅舅继续担任统帅直到有年轻的帅才出现。”

  他目光沉沉:“可是我們别无選擇,不能让定北军成为令陛下如鲠在喉的存在啊。”

  武清锋喃喃道:“我怎么感觉自己上了一條贼船?”

  赵泽瑾轻笑一声:“所以少帮主要好好想想,是否選擇追随本王,不必急着回答我,你且先在小瑜這裡住下,三日后我等你答复。”

  這一回谈话终结于武少帮主紧缩的眉头、纠结的神情与险些绊在门槛上的英姿。

  看着他的背影,赵泽瑜道:“我倒是沒想到兄长愿意将武陵门卷入,江湖人涉入朝堂,危险重重。”

  “可這江湖何时又与朝堂无关過?”赵泽瑾眉目淡然:“沒有什么是绝对安全的,武陵门树大招风,都說以退为进,以进为退又有何不可呢?”

  顿了会儿,赵泽瑜忽然问道:“其实少帮主带着人来帮兄长的忙,老帮主是默许的吧?”

  赵泽瑾颇欣慰地一笑:“小瑜果真很敏锐。”

  “我到底在武陵门中住過一段時間,对老帮主的行事作风有所了解。如若沒有老帮主的默许,武清锋是带不出這些高手的。”

  “冯青的武功我不清楚,但我知道能让陛下委以重任的人必有长处,能让他找不出破绽地全身而退,不是武功一般的人能做到的。”

  赵泽瑾点头:“不错,分析得很准确。”

  赵泽瑜好奇:“兄长便這般确定老帮主会默许少帮主出山?”

  赵泽瑾看着天边飘动的云,点头道:“老帮主是经历過无数大风大浪的人,自然明白乱世之中一味避世并非出路。”

  “如今江湖中各方势力涌动不息,武陵门也自然要早做打算,不只是边关的問題。”

  “江湖也需要一個能保证不受外侮的君主不是?否则国破家亡,江湖人又能比寻常人好到哪裡去呢?”

  赵泽瑜点头:“但兄长又何必把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少帮主呢?”

  赵泽瑾眉头微微挑起:“为何不能?”

  赵泽瑜有些累了,倚在门边:“少帮主自小被老帮主保护得太好了,从借住在武陵门时我便发现了老帮主交给少帮主处理的事都沒有太過龌龊的。”

  “你沒看今日少帮主一时有些接受不了,兄长难道不怕他心生退意?老帮主是绝不可能公然站队的,默许少帮主也不過是给武陵门多留一個出路罢了。”

  赵泽瑾微微笑了下:“看来泽瑜是在說为兄龌龊了,不過小瑜倒也是颇通這些算谋之术啊。”

  赵泽瑜心脏骤然一紧,最近太過肆意,有些忘了本分。

  感受到赵泽瑜骤然紧张起来,赵泽瑾有些无奈:“小瑜,哥沒有觉得你心思深沉,哥很高兴你能看懂這些,這样哥也不用担心你自保的問題。”

  赵泽瑜“哦”了一声,旋即很好奇地道:“哥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赵泽瑾无声地在心中叹了口气,罢了,慢慢来吧:“如若清锋不愿意为我所用,那就证明他不能接受這些事,又何必强求?”

  果真兄长還是這般包容,赵泽瑜不知为何无声地松了口气,又难免自惭形秽起来——他方才一心想的是如何留下武清锋,到底是沒有兄长的胸襟。

  正乱七八糟地想着,却见乘风满头大汗地跑了過来,一见到他们便气喘吁吁地埋怨:“我說两位殿下,你们跑到這么偏的地方做什么啊?可累得我好找。”

  赵泽瑜不明所以:“這我自己的长新宫,我来這裡怎么了嗎?”

  顾不上回答他,乘风对赵泽瑾道:“殿下呀,您可快回去吧,王妃带着人来了好半天了。”

  方才還指点江山、虚怀若谷、气度非凡的秦王殿下登时慌了,看起来像是想找個地方把自己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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