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郎賢妻(種田文) 第16節 作者:未知 …… 孫木清家的小院裏,許大河哼哧哼哧的賣着力氣,昨日活兒已經做了一半,今早上開工早,雞舍很快就出了樣子,再用茅草搭上頂做的便差不多了。 秦小喜給燒了開水,現在正好晾得溫溫的,倒了兩碗出來叫他倆快歇一歇,且說晚上要去買條魚回來,煮了犒勞他們,蹭了早飯和晌午,又喫晚飯,一日三餐包圓了,許大和挺高興,嘿嘿笑兩聲,說挺好,又問:“是做酸菜魚不?” 他就愛喫酸酸辣辣的滋味。 秦小喜點頭:“沒問題,就按你說的口味做。” 孫木青把新買的母雞和雞仔單獨留在老雞舍裏,剩下的母雞、公雞、鴨子都住到了新蓋的雞舍裏,他瞧了瞧,還有空餘的位置,若以後有錢還能再買些回來養。 喝足了水又歇了一會兒,秦小喜看了看天色,日頭快落了,回屋去取了幾文錢給孫木青,叫他去買魚,要準備做飯了。 要買魚,一般都往文家村去,同文家村裏的漁翁直接買新鮮的,許大河已經好些日子沒有往文家村去了,趕緊站起來跟着孫木青:“我一塊兒去。” 看破不說破,孫木青道:“走吧。” 他們前腳剛走,後腳馬淑慧來叫許大河回家喫飯,聽秦小喜說去買魚了,馬淑慧面上樂呵說沒事兒,心裏不是滋味兒,她再急總不好追到文家村去,只得回家。 馬淑慧剛踏進家門,大兒子許大江就問她:“大河他人呢?咋沒跟回來?” 馬淑慧把自己往凳子上一甩,沒好氣的說:“他給別人家做兒子去了,往後這個家甭回。” 大兒子許大江嘆了一口氣:“娘,您別說氣話,到底怎麼着了?” 砰的一下,馬淑慧捶了桌子:“又去文家村了!” 許大江道:“不是幫孫木青家裏壘雞舍嗎?” 馬淑慧已經不耐煩到了極點,瞪大兒子一眼:“你問我,我問誰去?說是去賣魚哩!” 許大江得了個沒趣兒,但也沒有生氣,對他娘心平氣和的說:“咱家爲了大河的婚事,這幾日簡直不得安寧,馬上就到年關,這事情需在年前解決,況且人家女方那邊還等着咱們的信兒呢,不能老是拖着,再拖下去,要惹人家說閒話。” “我知道。”馬淑慧被兒子的話說得心煩意亂:“你以爲我不想管?不想解決?這不那傻小子倔的慌,不聽話,好說歹說都沒用,現在成日不着家,能有什麼法子?幸好孫木青現在成了家,不然我看他恨不得抱上鋪蓋卷睡到人屋頭去。” 這時候馬淑慧家裏的大兒媳走了進來,馬淑慧家人多,有四個兒子兩個女兒,除許大河之外,其他的兄弟姐妹都已經成家,並有了孩子,家裏現在就有三個兒媳婦和五個孫子孫女,十多口的人,做飯不是一個輕鬆的活,今日二媳婦回孃家,給親孃過生日,三兒媳婦生了點小毛病在牀上歇着,晚上只有許大江的媳婦在竈房裏做飯,一個人實在騰不開手,就到堂屋瞧了一眼,想着叫婆婆過去一塊弄。 還沒開口,見屋裏的氣氛不對,便閉了嘴,拿眼神偷偷掃了自家男人一眼,許大河衝自己的媳婦點點下巴:“我和娘商量事兒,你去做飯吧。” 大兒媳婦心裏明白,倒也沒見生氣,一個人又進了竈房,但馬淑慧卻不想再和大兒子商量了,她實在腦仁子疼,今日王紅英說的那些話就足夠她想一整天,跟大兒子再說她腦子都要炸了。便起身往竈房走去:“我做飯去。” “娘,你等等,我有話還要說。”許大江道。 馬淑慧覺得他說來說去都是一些車軲轆話,原不想聽,但許大江重複一句:“娘,你先聽聽我的話。” 於是馬淑慧又坐了下來,就聽許大江說:“我這幾天算瞧出來了,大河是真的稀罕文家村那丫頭。” 就這一句話,馬淑慧聽出了玄機,她擡起眉毛:“怎麼着?你想讓你弟去入贅?” 許大江說:“也不是不行。” 聽見這句話,馬淑慧簡直驚掉了下巴,恰好自家男人許萬三走進來,馬淑慧對許萬三說:“孩他爹,你聽見大江說的話了沒有?” 最近家裏鬧騰的厲害,許萬三也覺得腦子疼,他坐下來喝了口水:“我聽見了,大河稀罕那姑娘,不如就成全了他。” 馬淑慧簡直要暈倒了:“那姑娘家要招贅婿!” 許萬三好抽一口煙,此刻正在往菸斗裏面裝菸絲,一邊塞一邊說:“我知道,你不是早就和我說過了嗎?” “做人家贅婿,以後生的娃得跟人家理性,而且走在路上還要被人笑話的。”馬淑慧說。 許萬三點燃了煙,美美的抽了一口,慢騰騰的說:“跟人姓就跟人姓,只要大河樂意就成了,再說了,誰笑話你,自己家裏的事情還顧不過來,有空盯着咱們?再說了,如果要笑話,你會饒了他們?大河要真去了,也不錯,都說丈母孃看女婿是越看越歡喜,他岳父岳母必定把他捧的和快寶似的,在家裏倒受你的嫌棄。” 馬淑慧急的站起來又一屁股坐下,敢情現在全家就她一個人堅持唄,許萬三揉了揉肚子說餓了,對院裏吆喝了一聲。 “飯好了沒?”竈房裏傳來大媳婦的聲音:“快了,就差最後一個菜,馬上就開飯。” 瞅他們爺倆這樣,馬淑慧深深的吸了好幾口氣又慢悠悠的吐出來,腦子嗡嗡作響,過了一刻人清醒不少,又嘆氣,其實今日王紅英跟她說那番話的時候,她心裏就有些動搖,說文家想要許大河做贅婿門都沒有啥的,更是不氣話。 琢磨來琢磨去,轉念一想,其實又有啥大不了,親爹許萬三都不介意自家兒子做贅婿,不介意小兒子的孩子不跟自家姓許,她一個姓馬的又堅持個什麼勁兒,況且那小子憨憨的,有個腦子清醒厲害如文春麗的媳婦管束,以後的日子到好過些。 越想馬淑慧就越想開了,心裏惦記着等夜裏許大河回來,就找他好好的聊一回,要是他非文春麗不可,她就借坡下驢,隨了他的意。 可是這天夜裏,許大河還真沒有回來,連鋪蓋都沒卷就睡到別家去了。 原來今天下午去文家村買魚的時候,他去找了文春麗一趟,可惜人沒在家裏,今天來安鎮有小集,文春麗和幾個姊妹一塊去鎮上趕集。 文家村有個還玩笑的嬸子,隨口說文春麗是去相親去了,和個什麼年輕的俊朗的後生在鎮上見面,說的那是有模有樣,雖然後來孫木青說這定是人家的玩笑話,但許大和還是和霜打的茄子一樣,提不起什麼興致,蔫蔫的沒精神。 他們提着兩斤重的一條大鯉魚回了家,那魚又新鮮又肥美。 秦小喜家在河邊,經常喫魚鮮,料理魚最有一手,夜晚便是秦小喜下廚,先叫許大河把魚宰了,掏出內臟煮熟了喂狗,秦小喜則把料理好的魚颳去魚鱗,把魚中間的大骨頭去掉,然後用菜刀片成極細極細的薄片,用醬料醃製着,擱在一旁,接着起油鍋加豆瓣醬、辣椒醬和豆腐乳、鹽、醬油等,或上蔥薑蒜末爆出香味,最後加水熬煮,水開後加了酸菜繼續煮沸,直等酸辣味兒煮出來滿院飄香,再將片得薄薄的魚肉扔下鍋,只煮一會,剛熟就把鍋從火上端下,將酸辣水煮魚片倒在大海碗裏,撒上一些紫蘇葉和蔥花,魚肉就做好了。 這碗魚湯汁酸辣鹹香,魚肉鮮美,滋味兒非常好,孫木青嚐了一筷子直呼過癮。 而那剔出來的骨頭秦小喜也沒有浪費,和一些碎魚肉擱在一塊兒,放到一個瓦罐中,加了水放在竈上用小火慢慢的煨魚湯,這湯熬出來也是極滋補,極其鮮美的。 秦小喜、孫木青、王紅英喫的都很有滋味兒,念及酸辣水煮魚的湯下飯,許大河飯量又大,所以淘米煮飯的時候秦小喜特地多擱了兩碗米,就怕他們喫不飽。 但是喫飯的時候胃口好,一向喫嘛嘛香的許大河卻蔫頭蔫腦,一個勁的喫白米飯竟然忘記了夾菜。 許大河現在滿腦子都是那人無意的玩笑話,萬一是真的或着文春麗許給別人了呢? 一琢磨這些個,許大河就沒有喫飯的心思,喫飽了夜飯,聽秦小喜說買魚的時候他娘來了一趟,還叮囑他早早回家,許大河就更煩了,回家不過是催他和那姑娘早些定下來,他一點也沒那個意思,更不願意回家面對他娘他哥,於是喫過飯也沒有回家,夜裏認識和羅巧雲家的孫三郎擠一張牀睡了一晚上。 孫三郎是有些怕許大河的,許大河面相兇,說話像打雷,在孫三郎的眼中總是一副隨時要揍人的模樣,許大和要和他一起睡覺,他魂都快嚇沒了,不過躺到了一張牀上說了幾句,兩個人就飛快的熟絡起來。孫三郎發覺許大河這人只是面兇說話聲音大,人是好的。 他的那張牀不算寬敞,許大和和他睡在一起略有幾分擁擠,孫三郎便問他,爲啥夜裏不回家,要同他一起睡。 許大河那個時候已經快睡着了,半睡半醒含含糊糊的道:“明早我和木青進山去,在你家睡方便,就隔着一堵院牆,他在那邊吹聲口哨我就能聽見,接着就起牀……” 話還沒說完,許大河已經開始打呼嚕,孫三郎聽了很興奮,他也想進山裏去玩玩。 於是第二天凌晨時分,太陽還沒升起,外面還是一片漆黑的時候,聽見孫木青在隔壁吹了聲口哨,孫三郎連忙推醒旁邊睡得正死的許大河,高興的說:“進山了,進山了!” 接着和許大河一起溜出家門到了孫木青家的院子。 孫木清背了一個包袱,裏面帶了乾糧、水、藥粉還有繩子、鐮刀等,見孫三郎也跟來了有些意外,但是也沒有趕他,只說這山裏毒蟲多野獸也多,叫他聽話,一定要跟緊他和許大河,不要亂跑,不然不準去。 孫三郎連連點頭,說他一定聽話。 夜色還濃,三個人便往後山走去,那後山很深,全是石頭和大樹,很少有人去的,因爲越深的林子越玄乎,據說會有不乾淨的東西,孤魂野鬼都在林子裏飄着呢,亂走容易中邪。 但這些東西孫木青向來不相信,因此摸着黑進林子他也不怕,誰知許大河卻怕這些東西,一進去就後悔了,腿肚子發緊,只好緊緊拽着孫三郎,美其名曰保護小孩子。 孫三郎還是個半大的少年,屬於初生牛犢不怕虎,一路跟着孫木清拽着許大河,心裏很高興,一邊走一邊四處看,許大河發現後連忙叫他不要左右瞧。 “爲啥呀?”孫三郎問。 孫木青同他解釋:“在傳說中人身上有三處火,一處在左肩,一處在右肩,一處在額頭,在夜裏走路時若左右回頭看,肩膀上的兩簇火就會熄滅,若連額頭上的火也滅了,就會被不乾淨的東西欺負。” 孫三郎驚訝的張大嘴巴:“真的?” “信則有,不信則無。”孫木青說完往前一指:“看,那是啥!” 這一驚一乍把許大河嚇得哇哇大叫,連忙閉着眼啥也不敢看,直到孫三郎扯了扯他的胳膊:“大河哥,是一堆菌子,你睜開眼瞧瞧唄?” 第24章 024 聽了孫三郎的話, 許大河才戰戰兢兢地睜開了眼睛,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 孫木青存心想要逗逗他,故意悄悄的摸了一把許大河的胳膊, 林子裏氣溫低,孫木青的手略有些涼,猛然貼上去膚,滑溜溜的像蛇,許大河剛放下的心瞬間又提到嗓子眼,哇的叫了一聲。 “哈哈哈哈。”這樣子惹得孫三郎哈哈大笑。 許大河抹一把額上的汗, 瞧孫木青笑得賊,就知道剛纔是他使壞。 旁邊孫三郎不敢多笑,憋得滿臉通紅, 許大河哼哼兩聲強裝鎮定, 大步往前走去, 剛纔孫三郎指的是一棵大樹, 樹根下積累厚厚的樹葉,樹葉腐爛了一半泥土或在一起成了蓬鬆透氣的土壤,這種土最適合長菌子,只要落一些雨,氣溫不是特別低, 菌子就會冒出來。 孫木青蹲下來細瞧, 這種白色的菌子, 大家都叫虎耳菌, 倒不是說長得像老虎耳朵,而是這種菌子極其難得, 要特定的環境、溫度才能孕育出來,而且只長半日, 過了時辰不摘下來,虎耳菌就會迅速的枯萎,這菌子不僅嬌貴,還都長在深山老林中,物以稀爲貴,拿到鎮上去賣多半能賣上一個好價錢。 臨出家門前,孫木青叫許大河和孫三郎各背了一個揹簍,用來裝菌子。 “小心的摘。”孫木青道。 採菌子是巧活兒,想要菌子新鮮賣出好價,要不傷害根和傘瓣兒 “行哩,我知道。”許大河嘴裏應着,說着彎腰去撿菌子,他1的手掌又厚又寬,且力氣賊大,許大河以爲自己足夠小心,可手輕輕一掰,好好的菌子硬是被他掰成了三瓣。 孫木青則輕輕一摘,就將整朵菌子完整的摘下,一旁的孫三郎瞧見了如法炮製,順利的也摘下了菌子。許大河眼睛瞧明白了,跟着去做,可眼睛看着是那麼一回事,自己下手操作又是另外一回事,他那雙手實在太笨,一下又掰碎了一個。 “大河,我們來。”孫木青怕許大河待會兒又碎第三個。 隨着他們越走越深,很快太陽出來了,天色漸亮,只是這林子裏頭樹太多,又高又密,只有一小部分的陽光能灑下,但比剛纔明亮多了,能看清楚林子裏的景,許大河的膽子就大了,開始雄赳赳氣昂昂地走在前面。 不過,只有孫木青瞭解菌子的習性,知道哪些地方最容易長,常是許大河走在了前頭,他又叫住他要往另一個方向去。 因此只帶路了一會兒,許大河又老老實實的走到了最後。三個人一路走走停停,又發現了好幾簇菌子,順着他們不斷深入,孫木青開始在旁邊的樹上做記號,以防迷路。 突然,許大河豎起耳朵聽了聽,道:“你們聽到啥聲了沒?” 孫三郎以爲許大河要報仇,故意嚇唬他們,笑嘻嘻地說:“大河哥,啥都沒有。” 誰知聽了這話,許大河臉色一白,琢磨着想,難道那聲音只有他一個人能聽見?忙接着道:“真有聲兒,你倆再仔細聽聽。” 孫木青屏住呼吸,細聽片刻,聽見左前方有咕咕咕的聲音,這聲音他熟悉:“有野雞。” 野雞是好東西,許大河不自覺的吞了吞口水,昨晚上的水煮魚他喫的不多,早上起得早沒喫上一口熱乎的,路上只吃了兩張煎餅墊巴,根本不飽,現在饞的慌,連忙說:“那咱捉去。” 孫木青道不急,山裏的野雞精的很,直接捉捉不住的:“咱又沒帶捉雞的罩子。” “那咋辦?”許大河是真着急,到嘴的野雞肉絕不能叫它給飛了。 孫木青島摸了摸包袱,想起裏面還剩一張煎餅,心裏忽然有了主意,他把煎餅拿出來,先掰成甲蓋大小的碎塊,然後領着他倆一塊尋聲走去,一步一步走的小心翼翼,儘量不發出聲響,走了沒多遠就見三隻野雞正在樹後面溜達,一隻只的毛色鮮豔,又肥又壯。 許大河趕緊用眼神詢問孫木青該咋辦,孫木青把煎餅粒分給他倆一些,小聲道:“把喫的擺成一條線,引他們到樹的另一邊來,咱們藏在樹後頭,等它們一路喫過來,我們就捉,一人抓一隻,不要亂了陣腳。” “好。”許大河點頭,瞄準了最肥最大的那只,孫三郎體格最小,選了最小的一隻,剩下的自然由孫木青負責。 這法子出人意料的好使,山裏的野雞從沒有吃過麪粉,也沒嗅到過人的氣味,他們順利的把三隻野雞給抓到手,提着沉甸甸的雞,孫木青心想這是意外收穫,拿回去可以煲一鍋雞湯給娘和小喜補身子。 正想着,孫三郎抓到的那只猛地撲棱了翅膀,孫三郎一個沒留神,竟然叫雞給掙脫了,還好許大河手臂夠長,一抓就把要逃跑的雞給撈了回來。 “去去去,你去找繩子。”許大河沒好氣的說,他對孫三郎很有意見,這跑掉的不是野雞,是兩隻油汪汪的大雞腿,是一鍋鮮美的雞湯。 孫三郎撓了撓頭,也不生氣,麻利的去找了繩子,三隻野雞被草繩結結實實的來了個五花大綁,並串成一串,叫許大河一個人背在肩膀上。 這時候已經快到晌午了,他們三個算是滿載而歸,揹簍裏全是珍貴難尋的菌子,手上提着的是美味的野雞。 許大河吹了聲口哨:“木青,你真厲害,跟着你有肉喫。” 見許大河這樣講,孫三郎當仁不讓,他沒忘羅巧雲的囑咐,話趕着話說:“木青哥,以後我都跟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