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People mountain people sea
麦世宁并沒有追问夏奕诺口中的喜歡的人是怎么回事,只是正色道:“小宝,就像你对我一样,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永远支持你。只有一点,不要受到伤害。因为你值得拥有更多的幸福。”
夏奕诺不言语,只是点点头。
晚上李青岚和李杜来看夏奕诺,李杜刚坐下沒多久又被电话叫走了。李青岚在厨房切水果,夏奕诺去洗手,在洗手台边突然喊了一声妈。李青岚以为怎么了,快步走過去。夏奕诺晃晃右手,眯着眼睛說:“妈,你帮我洗手吧,好想念小时候你给我洗手的感觉。”
“你還记得啊”李青岚把夏奕诺的右手从悬臂带中轻轻拿出来,打开水龙头,然后抓過夏奕诺的手替她沾湿手掌。
夏奕诺任凭李青岚的动作,夸张地說:“当然记得啊,那么痛!每次都抓住我的手,打了肥皂使劲地搓搓搓,搓得我的手红了。”
“還說呢,”李青岚把洗手液在自己掌心柔出泡沫,然后就抓過夏小宝的手一顿搓,“也不知道是谁一天到晚弄得满手黑乎乎的。”
夏奕诺笑嘻嘻地說:“所以嘛,有個医生妈妈,就容易沾染了洁癖的毛病。像我现在,总是习惯性洗手。”
“洗手是好习惯。”
“是的,母亲大人。”
“那时候你這么高,”李青岚用手在自己腰上比划了一下,“要站在小板凳上才能够得到洗手台,现在长得比妈妈還高了,時間過的真快,妈妈也老了。”
“胡說,我妈最年轻漂亮了。哎哟,轻点,我這可是病号。”
“你外婆就是喜歡你這么哄着她,我可不吃你這套。”
李青岚把夏奕诺的手带到水龙头底下,让流水冲走泡沫。
“好了好了,吃水果喽!”
夏奕诺一边說,一边想要甩去手上的水,被李青岚按住,拿毛巾裹住细细地擦干。
“你跟你外婆打电话是怎么說的”李青岚问。
“哦,我說最近忙,可能有段時間不回家吃饭,還要去趟外地开会。咦!等下,”夏奕诺突然一拍脑袋,“哎呀,差点忘了一件事情!”
夏奕诺大学寝室一共四人,老大陈初晓,老二楚梦,老三林书琬,老四夏奕诺。大学时代的室友情,单纯,深厚,长久。那时候寝室熄灯之后的夜聊,大家总是开玩笑說,若干年后,不知道各自花落谁家,会在哪裡遇见那個他。也约好了,大家都要去参加彼此的婚礼。一晃這些年,毕业之后虽然各奔东西,平时少了频繁的联系,但是感情還是一如既往的亲厚和熟悉。
老大陈初晓是东北人,热情豪放,一身的幽默细菌,哦,不,是幽默细胞。五年大学时光,夏奕诺倒是学会了不少东北人的插科打诨。毕业之后,陈初晓只身一人去北京打拼,在同一医院遇到了真命天子,两人在半年前领了结婚证,现在正好要办婚礼。可惜老二楚梦出国念书不能回来参加,剩下林书琬和夏奕诺,那必须捧场,并且两人是板上钉钉的伴娘人选,让楚梦好生羡慕嫉妒。婚期特别选在周末,大家工作的忙,读书的也忙,尤其是還要从c城赶到北京。
此时,夏奕诺忘记的,便是下個周末陈初晓的婚礼。人算不如天算,夏小宝這手受伤的還真不是时候。
夏奕诺打电话给陈初晓:“老大,告诉你一個不幸的消息。前两天我摔了一跤,手上打了石膏,所以我估计我人去参加婚礼是可以,伴娘這事儿恐怕,嘿嘿……”
“夏奕诺你這個白痴!這次又是摔哪儿了!就你最容易磕了碰了,跟個瓷娃娃似的,這次是哪裡,严不严重!”
“我就是不小心,沒事的,很快就好了。”
“沒事儿還打石膏,你就是欠抽!”
“额,老大,我错了……”
“错了错了,嘴巴那么甜,下次长点眼睛行不行!”
“我会的……伴娘這事儿怎么办啊老大。”
“礼服都给你们准备好了,你给我来這出。這還有几天功夫,你让我再去哪裡整個大活人当伴娘啊”
“你们单位那么多未婚小姑娘,你随手抓一個……”
“亏你說的出来,随手抓一個,她们能和你一样嗎啊她们能和你比嗎啊!看上去天聪天明的孩子,這些年沒有我們的提点,愈发笨了。”
“老大,您真是比我外婆還唠叨,您确定您只比我大一岁嗎”
“嘴贫是吧,哼,姑奶奶我就是你姥姥!”
夏奕诺在电话這头为自己捏把汗。
“你们医院医患关系很紧张吧,瞧您這脾气大的,平时肯定沒有少受气。”
“行了行了,我不管,你一定得到。当伴娘而已,就是花瓶一個,你最合适不過了,手断了就断了,又不是叫你来表演胸口碎大石。”
“居然這么說我!太沒有人性了,呜呜呜,我要告诉老二老三。”
“哈哈哈,去吧,去告状去吧,小样儿。你姥姥我现在正在忙,先不說了,你自己看着办,拜拜!”
天地良心啊!刚刚是哪個說大学室友的感情是最纯洁最深厚的
晚上梁觉筠买了些水果和零食带给夏奕诺,然后脱去大衣,挽起袖子,在夏奕诺的指导下帮lovo换水喂食。夏奕诺看着梁觉筠做的這一切,觉得两人最近朋友般的相处模式不错,却也因为這种相处模式有些担忧。
“师姐,我下周末要去趟北京。大学时代的好朋友结婚,之前答应要去做伴娘。”夏奕诺开口說道。
“就這样子去”梁觉筠指指夏奕诺的手臂。
“我也說了,结果人家說,她只需要個花瓶,不是要我去表演胸口碎大石。”
梁觉筠笑:“哦,那就去吧。”
夏奕诺以为梁觉筠至少会反对一下的,沒想到這么痛快地答应了。
沒想到梁觉筠接着說道:“正好下周末我也沒有安排,和你一起去吧。”
“啊!”
“不欢迎嗎”
“怕耽误你的時間,不放心我一個人的话我可以叫麦麦陪我去。”
“无妨。我一直想去各地转转的。”
“当然可以了!只是行程比较紧,周六去周日便要回来。”
“无妨。机票订了嗎”
“還沒有。”
十天后,两人踏上去北京的高铁。
梁觉筠不确定這样做对不对。至少,放任活动不便的夏奕诺一個人出门,自己是不放心的。据說看两個人是否合拍,来一次远途旅行就够了。想到這裡,梁觉筠心笑,自己在想些什么。
两人的行李只是简单的随身背包。c城到北京的飞机需要两個多小时,高铁大约五個半小时。因为订不到合适的机票,所以两人去北京的时候選擇坐高铁,回程则是飞机。
此行两人均是简装上路。车上的空调很足,梁觉筠脱去厚重的外套,上身修身的红色卫衣,下身浅色牛仔裤搭配休闲款运动鞋,青春洋溢的样子。夏奕诺则不那么好過,羽绒服裡面只穿一件纯白色短袖,谁让這胳膊不争气打着石膏呢,连着最近的服装风格都显得另类了。在這车厢裡,脱了外套嫌冷,穿着又嫌热。梁觉筠细心地让夏奕诺坐在靠窗的位置,替她拉开外套的拉链,整理好衣服,自己的位置则靠近過道,免得来来去去的人碰擦到夏奕诺的手。夏奕诺也不多言,乖乖地任凭梁觉筠处置,然后安安静静地看杂志。
隔着走廊的一個大叔凑過来问梁觉筠,带着浓浓的c城方言口音:“哎,小姑娘,去北京出差還是去游戏啊”
“去游戏。”梁觉筠答。
“小姑娘還在上学吧”
“已经工作了。”
夏奕诺闻声,微微直起身子探头望過去,只见大叔手上闪闪发光的金戒指和金表,耳朵上夹着一支烟。夏奕诺微微皱眉。而這個时候的梁觉筠,让夏奕诺想起刚认识她的时候,梁觉筠也是這般的,透着一股子清冷。
大叔继续和梁觉筠攀谈:“我儿子還在上学,我這就是去北京看看他。”
“那很好。”
“是啊,我儿子可厉害了。他跟我說,进了什么学生会,我也不清楚這学生会是做什么的,但是总归是当了個官啊,我很开心。”
“进学生会锻炼一下很好。”
大叔来劲了,摸到架在耳朵上的香烟,那边立马有乘务员過来說先生对不起這是无烟车厢。大叔讪讪地将烟收回香烟盒,嘴裡却开始滔滔不绝:“你也這么觉得是吧”
不等梁觉筠回答,夏奕诺碰了碰她的手臂上,眨巴双眼說:“师姐,我想喝水。”
梁觉筠会意:“好,我给你去倒点热水,你坐着不要动。”說罢,向大叔抱歉地笑笑,拿起杯子起身去接水。夏奕诺也朝大叔笑笑,大叔识相地转過头去。
夏奕诺正了正身子坐好,却发现前排两张椅子的中间缝隙,有双怯生生又好奇的大眼睛,而一個顶着樱桃小丸子发型的小脑袋,正略带羞涩地朝夏奕诺张望。小丸子盯着夏奕诺的手许久,夏奕诺不动声色,甚至故意朝小丸子眨了眨眼睛。终于小丸子转過去,用她稚嫩的童音偷偷在她妈妈耳边說:“妈妈,你看后面的姐姐的手好奇怪。”
夏奕诺心裡笑,小孩子真有趣,悄悄话讲這么大声却不自知。
小丸子的妈妈显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脸疑惑地看着女儿,直到被女儿的小手掰過头来往后看,总算看到了夏奕诺的石膏手。对上夏奕诺温和的笑脸,妈妈朝夏奕诺抱歉地笑笑,然后回头抱住孩子轻斥:“坐好,不许沒礼貌啊。”
小丸子沒有得到答案,于是继续趴在椅背上,张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宝宝般地一直盯着夏奕诺。
梁觉筠倒完水回来正好就看到了這一幕,坐下之后,看向夏奕诺的眼神中打满了问号。
夏奕诺心想,为什么你们都要這样看着我,我像是一本《十万個为什么》嗎再看我,再看我就把你吃掉!
“小朋友,有什么問題嗎”夏奕诺和气地问,假装沒有听到刚才那孩子跟母亲說的话。
小丸子受到了鼓励,开心地问:“我想问问姐姐,你的手为什么会這样子的”
夏奕诺凑過去低声說:“为什么……因为姐姐不听妈妈的话,所以变成這样了。”
“哦!谢谢姐姐!”小姑娘好像意识到了听妈妈的话的重要性,慢慢地从椅背上滑下去,调整姿势坐好,就再也沒有回過头来。
梁觉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亏夏小宝同学說的出口!显然是把人家孩子吓到了。
梁觉筠身体微微倾向夏奕诺,夏奕诺凑過去跟梁觉筠低声耳语:“为了避免隔壁的大叔再骚扰你,只好由我亲自来骚扰你了。”
“明白就好。”
“我想想,在這漫漫旅途中,說点什么是比较保险的,又不怕被别人不小心听到!”說完挺直了身子,故意贼溜溜地朝周围看一圈。
动作有点大,梁觉筠低声惊呼:“小心胳膊!”
夏奕诺吐吐舌头:“沒事。想要去北京哪裡转转,我陪你。”
“你以前去過北京嗎”
“嗯,小时候去過一次,大学的时候一次,這是第三次。你呢”
“从来沒有去過。”
“那难得,不嫌弃的话我可以当一個不怎么称职的小导游。”
“好啊,”梁觉筠从包裡掏出一张北京地圖,上面勾勾画画了几处,“時間不多,我就随意看了一下,主要還是照顾你参加婚礼。”
听到這话,夏奕诺心下十分感动,又有些愧疚:“可能沒有很多時間陪你,我……”
“去哪裡玩都一样,倒是你,难得和老朋友见面,应该好好叙旧,不必担心我。”
“我跟老大說了要带個朋友,她已经订好了酒店,邀請你一起参加婚礼。”
“我都沒有准备礼物。”
“要什么礼物啊,你是我带去的人。”
“好。”
“老大是個好客的人,你不必担心。”
“好。”
两人在餐车上吃了简单的午饭,到北京的时候正好下午一点。下车前梁觉筠依旧是帮夏奕诺整理好衣服,体贴又细致。梁觉筠背着自己的双肩包,又把夏奕诺的包拿過来提着,夏奕诺有点后悔行李沒有精简到最少。两手空空,却不知道怎么能够帮上点忙。
火车出站的时候总是有点乱的,梁觉筠站到夏奕诺右边,轻轻挽住石膏手:“小心点,不要被挤到。”
夏奕诺指指拥挤的出站口,问梁觉筠:“师姐,你知道怎么形容這個人山人海的场景嗎”
梁觉筠摇摇头。
“這個就叫做,peoplemountainpeoplesea.”
梁觉筠莞尔,紧了紧挽住夏奕诺的手。
peoplemountainpeoplesea.人潮拥挤,而我,只看见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