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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黄色大门

作者:北冥志怪
七十四、黄色大门

  女人,恐怕是這個世界上,唯一将翅膀张在心裡的动物。尤其是疲累的时候,恋人絮语,也许比任何睡眠、美食和祈祷,都要管用。

  夏奕诺索性溺在梁觉筠的怀裡不肯起来,闷闷地說:“刚才我做了一個梦,醒来之后就睡不着了。”

  梁觉筠轻轻摩挲夏奕诺的背脊:“梦见什么了”

  夏奕诺的声音软糯:“梦见我妈给我做早餐,一顿让我吃十個鸡蛋,然后就被吓醒了。”

  “你呀!”梁觉筠低声笑,“這鸡蛋有什么典故嗎”

  “猜中了!”夏奕诺把额头贴在梁觉筠的颈窝处,满意地蹭了蹭,“我小时候不是很强壮,我妈每個月都会托人从董庄带土鸡蛋来,勒令我每天吃两個。我那时候非常不喜歡吃鸡蛋,讨价還价之后,终于达成协议,每天吃一個鸡蛋。”

  年纪小小,明知道自己身子弱還能理直气壮挑食的,夏小宝算一個。

  “有一天早上,妈妈做了鸡蛋羹,比平常的量多了些。于是我就问,今天怎么這么大一碗。她回答說,因为恰好遇见了一個双黄蛋。我当时很开心,因为觉得双黄蛋是很厉害的鸡蛋啊。她也很开心,因为那天早餐我吃得特别多。”

  梁觉筠笑而不语。

  夏奕诺摇头晃脑地继续說:“之后,家裡时不时的会出现双黄蛋。后来,我开始有些怀疑這件事情。再后来,也就知道,其实根本沒有那么多的双黄蛋,所谓的双黄蛋,大多数时候只不過是两個普通的鸡蛋。但我并沒有拆穿這個善意的小谎言。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她知不知道我其实知道,既然知道又为什么要假装不知道……”

  成功地把梁觉筠绕晕,夏奕诺咯咯地笑。梁觉筠把那颗不老实的脑袋抬起来,双手捧住,正色道:“好了,小宝,有什么心事不要藏着掖着,一定要說出来。”

  夏奕诺重新坐好,乖乖地点头:“嗯!今天,现在应该說是昨天了,我一直在想,应该怎样跟我妈谈一谈。你說,她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果然是因为這件事。

  梁觉筠舒了一口气,笑道:“有时候我也会想,要是我妈妈還活着,她会怎么看待我們的关系。”

  夏奕诺脑子裡马上浮现出照片中那個温婉的女子。時間可以将伤口慢慢愈合,但不代表伤口可以被肆意拿到阳光下曝晒。梁觉筠倒是丝毫不介意在夏奕诺面前提及已逝的母亲,反倒是夏奕诺,总是小心翼翼的,怕触及梁觉筠的伤心事。

  此刻,夏奕诺的表情颇有卖乖的嫌疑,不动声色地转了话题,问道:“那么,前辈是否有经验,可以传授给我”

  梁觉筠闻言,思忖半晌,才摊了摊双手,說:“我爸你也见過,大部分时候,是一個严肃无趣的人。”

  夏奕诺抿着酒窝偷笑,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我有时候会怀疑,当年我妈妈還有mary,为什么会爱上他。”想起陈年往事,梁觉筠不自觉地弯起唇角,“甚至当时专业分類的时候,我存着一些避开他的私心,选了免疫学。可即便這样,刚开始做课题的时候,他還要求我隔一段時間向他做一次presentation。甚至,他還给我好几本中文版的专业课教材,让我有空多看看。那时候我很忙,偷懒不看,导致现在很多专业词汇都不知道怎么翻译成合适的中文。”

  夏奕诺忍不住戏谑:“原来我們家梁老师也会這样啊!”

  “怎么不会。那时候我已经从家裡搬出去,住在学校附近的公寓。有一次回家過周末,mary无意间问起,为什么我沒有像其他学生那样去dating。我脑子一热,說出其实我喜歡的是女人。虽然我和tracy之间只是一场的单恋,但是……”

  夏奕诺立马更正道:“一场沒有开始就已经结束的单恋。”

  梁觉筠嘴角扬起一抹笑意,用自己的额头轻轻撞了一下醋溜小宝的额头,夏奕诺假装吃痛,嗷嗷地叫了两声。

  迅速在夏小宝嘴唇印上一個吻,梁觉筠心情大好:“這样听起来,我還真是蛮惨的。說到了哪裡了哦,虽然我和tracy之间只是一钞沒有开始就已经结束’的单恋,但是那时候,我是希望基于民主的立场,客观地去谈论性取向這件事情。他的反应让我觉得他陷入了俗套又古板的‘大家长’模式,而不是就事论事;他觉得我沒有考虑周全,也沒有顾及他和mary的感受,甚至无端地将問題上升到,我的离经叛道是否对得起去世的妈妈。這让我們彼此都难以接受。于是,两人半年時間沒有說過话。要不是mary的调解,都不知道我們什么时候能够冰释前嫌。”

  夏奕诺攥住梁觉筠的手,十指相扣。

  梁觉筠笑了笑,继续不紧不慢地說:“现在想起来,当时自己的确是欠考虑。我记得我爸常常說的一句话――摸着石头過河。不管是做科研,還是经营人生。那时候他带着我去美国,也许他并不愿意承认,但是当时妈妈已经去世好几年,他并沒有完全从阴影裡走出来。所以多多少少,有种落荒而逃的意味。好在后来他遇到了mary,人生轨迹也因此改变。但是在那之前,谁会预料得到将来会遇见什么样的人呢所以只好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摸着石头過河。”

  河水沁凉,而勇者无畏。无畏者的勇气从哪裡来因为河对岸那片绿油油的青草地,因为這一路上,终会遇见那個与你同行的人。

  梁觉筠浅浅的笑容裡裹着醉人的温度:“他也时常问我說,梁觉筠,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嗎渐渐的,我也会习惯這样问自己,就好像你說的,学习去捕捉自己的内心。后来,我提出回国的想法,他沒有反对。大概是因为他可以确定,我正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所以,小宝,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你只需要确定,你是在做当下觉得应该去做的事情。”

  夏奕诺觉得心裡有一双洁白的羽翼在轻轻扇动,拍散了所有的忐忑和担忧。

  梁觉筠伸出手,捏住夏小宝的鼻子:“也不要太担心,你妈妈一定会理解的。”

  夏奕诺憋不住气,笑出了声:“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却不是最合适的时机,莫名的就少了些底气。要知道,我妈可不好对付。”

  梁觉筠挑眉:“两個人一起对付呢你自己說的。”

  夏奕诺躲进梁觉筠的怀裡,靠得更近了一些,趴在心口听着她心脏跳动的声音,撅起嘴角:“我觉得自己越来越矫情了,這可怎么办”

  毫无意外的,换来一句:“沒关系,我喜歡。”

  夏奕诺事先向李修恒確認了李杜和李青岚這周的休班時間,第二天下班之后,夏奕诺直奔三河山庄。

  不出意料的,李杜還在医院值班,李修恒有事不回家吃饭,外婆最近住在舅舅家,剩下母女两人。李青岚嗔怪夏奕诺,回来吃饭也不早說一声,自己好多准备一些菜。夏奕诺只是傻呵呵地摇摇头。

  饭后,夏奕诺自动自觉去厨房洗了碗,收拾完毕,进了李杜和李青岚的睡房。

  李青岚正在整理刚收进来的衣物,抬头看了一眼夏奕诺。

  夏奕诺站在旁边沒有要走的意思,李青岚随口问道:“小言都上一年级了,還习惯学校的环境嗎”

  “都挺好的。”夏奕诺回答,然后把一個普普通通的信封放到床头柜上,“妈,這裡有一些照片,您看看吧。”

  李青岚并沒有停下手裡的活:“什么照片,神秘兮兮的”

  夏奕诺只是笑了笑:“您先看看吧。看完之后,再听我解释。”

  李青岚抬头狐疑地看了一眼女儿,见夏奕诺沒了往常的插科打诨,便放下手裡的衣物,拿起信封,厚厚的一叠。

  李青岚开始低头一张张翻看照片,夏奕诺缓缓开口:“您還记得我那個大学同学姜洋吧就是那個之前想要贿赂您,让医院买他们公司产品的医药代表。现在,他想以我来威胁您,這些照片,就是他偷拍。”

  李青岚沒有說话,心裡恐怕已经搅成一团浆糊。

  夏奕诺老老实实地站在一边,继续解释:“照片裡的人您也见過,是当时我手受伤的时候,送我去医院的梁觉筠老师。還有麦麦的婚礼,她也是伴娘之一。我們现在,在一起。”

  此言一出,李青岚的手马上就顿住了,抬起头,看着夏奕诺的眼睛裡闪烁着别样的光芒,语气也生硬了几分:“你說什么”

  夏奕诺眼神笃定:“我說,我們在一起,谈恋爱的那一种。”

  李青岚骤然变了脸色:“你知道你现在在說什么嗎!”

  夏奕诺回答:“我知道。”

  李青岚顿了顿,眼神意味深长:“小宝,不要因为一时迷惑,把友情和爱情混淆了。”

  夏奕诺无不坚定而倔强地說:“我沒有混淆爱情和友情。”

  李青岚刷得一下将手裡的照片甩在地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怒气:“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解释。”

  夏奕诺的语速比平时快,带着些许焦急:“姜洋的事情我正在解决了,相信這几天就会有一個结果,不会给您带来麻烦。今天我给您看這些照片,就是想亲口告诉你這件事。”

  李青岚背過身去,揉了揉眉心,然后抱着胳膊沉吟片刻,才重新转過身望着女儿,哪怕明明料到答案是什么,也還是忍不住问道:“所以,你是认真的”

  夏奕诺不卑不亢地开口:“是的。您也亲口說過的,您尊重每個人的生活方式,包括爱情。”

  “很好。”李青岚眼神凌厉,“我尊重你,但不带代表我可以接受。我问你,你了解她嗎她了解你嗎你觉得你们会有未来嗎”

  一连抛来三個問題,夏奕诺深深呼了一口吸,回答說:“我了解。她出生在c城,童年也在c城度過。十岁的时候,母亲因车祸去世。小学毕业,跟随父亲去了旧金山。二十四岁博士毕业,二十七岁回国。我博四的时候当助教,正巧那门课的任课老师就是她。是我对她心生好感,故意接近她的……”

  “夏奕诺!”

  夏奕诺并沒有因为李青岚直呼自己的全名而打退堂鼓。

  “外公去世得早,将心比心,您应该可以理解她年纪轻轻失去母亲的感觉吧更何况车祸发生的时候,她就在她母亲身边……”

  闻言,李青岚果然沒有說话。

  夏奕诺的眼眶开始灼热,声音也有些颤抖:“我們在一起一年多了。她平时话并不多,甚至在陌生人看来,性子淡淡的,但她是一個聪明、温柔、幽默、懂得生活的人。工作之余,她会選擇读一些专业之外的书提高中文水平;她喜歡运动,常常拉着我這個沒有运动细胞的人去锻炼身体;她的家人和朋友不多,大部分都在旧金山,可她总会在每一個节日为他们准备礼物。我們在一起的時間,一直是她在照顾我。家裡的冰箱,永远有我喜歡喝的而她几乎从来不喝的东西……”

  李青岚笑得颇为微凉:“你外婆年纪大了,一直希望你工作了之后搬回来住。你现在跟我說,家到底哪裡才是你的家”

  夏奕诺沒有接话,只继续道:“她就是我等了很久的那個人。她的一切对我来說都刚刚好,是男是女已经不再重要。是的,我了解她。她对菠萝和芒果過敏,着急的时候,会不自觉地讲英文。甚至,我還知道,她后腰上指甲大小的红色胎记在哪裡……”

  李青岚:“够了!”

  夏奕诺:“妈!”

  李青岚:“你现在是站在我面前,逼着我接受你们嗎!”

  夏奕诺:“我想要认真回答您的問題,我說的每一句都是我的心裡话。”

  李青岚语气咄咄:“夏奕诺,你說了那么多,那在你心中,究竟有沒有這個家還是只有你们那個所谓的家”

  夏奕诺眼眶发红,缓了缓,才哽咽道:“当然有,不仅是妈妈的家,還有爸爸的家,都是我的家。可是我已经长大了,会有自己的家,不是嗎难道就因为那個人是一個女人,您就否认這個家的存在嗎您并不是会拿外婆或者其他事情,来给我施加压力的人。”

  李青岚一时语塞,只好咬牙說道:“你倒是愈发伶牙俐齿了……”

  不争气的眼泪已经盈满了通红的眼眶,夏奕诺低头眨了眨眼,让悬在眼睫上的泪珠滴落,才抬起头对李青岚說:“妈妈,您和爸爸生我养我的恩情,這辈子我都无法报答。她和你们一样,都为我付出了很多。您是讲道理的人,我只希望您能慢慢接受……”

  這孩子已经多久沒有在自己面前哭了李青岚记不得了。看到地板上的水渍,李青岚心裡很乱,火气也下去了一半,然而她并不会因为一时心软而轻易接受,只是說:“你先出去,我們都冷静一下。”

  夏奕诺低眉,强忍住继续溢出的眼泪,上前拉住李青岚的手臂,浓浓的鼻音却出卖了她的情绪:“我不出去。从小到大,我应该沒有請求過妈妈您什么事情吧哪怕……哪怕,那时候你们要离婚……我都沒有……现在,我只求您這件事情……”

  李青岚顿时哑了火,目瞪口呆地看着夏奕诺。

  夏奕诺抬起头,只一瞬,李青岚就红了眼眶。

  突然意识到什么,夏奕诺慌忙解释:“我不是那個的意思。”

  李青岚脱力地坐到床沿,颓然苦笑:“所以,你還是怪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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