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山坡羊·潼關懷古
他絕對不會想到，自己只是想知道對方的治國良策，結果對方卻直接告訴自己，大唐活不過三百年。
你是神仙啊！
你怎麼就知道大唐只有三百年。
其實長孫無忌很想這樣吐槽。
不過，他細細一想，這年輕人所說的話，倒也不無道理。
就是稍稍地有點驚世駭俗了些。
“你是如何得知——大唐只有三百年，爲何不能是四百年，五百年？”
長孫無忌這樣道。
陶逸總不能說，我上網查的吧。
只能是跟他說道：“漢朝多少年？”
長孫無忌一時間，也不清楚。
陶逸便道：“西漢，二百年，東漢，也是差不多二百年。”
長孫無忌：“那多出來的那一百年呢？”
陶逸：“那多出來的一百年，就是大唐吸收了之前所有朝代的經驗，而多出來的。”
長孫無忌：“……”
長孫無忌不說話。
這顯然並不能讓長孫無忌信服。
陶逸便又道：“如果你能替我拿到戶部的人口以及田畝數字，那我可以嘗試着從數術的角度去分析，爲什麼只有三百年。”
“當然了！光是隻有十多年的數據，還是太少了。其中還不乏各種遷入遷出，以及打仗死的，餓死的。還有爲了逃避徭役，而隱匿的。”
“但我們也不妨可以做一個實驗。”
長孫無忌根本聽不懂什麼是實驗。
看到對方疑惑的神色。
陶逸便解釋道：“實驗，就是——怎麼說呢，我也不太好給你解釋。總之……你若是能把這數字拿來，我就能給你解釋。”
戶部的數字啊，長孫無忌也是在心裏想着。別說他是開府儀同三司了，就算他是尚書右僕射，也不一定能夠看得到。
因爲戶部、吏部、禮部，都歸尚書左僕射管。
而他從來都沒有坐過尚書左僕射的那個位置。
見長孫無忌似乎還是有點不服氣的樣子，陶逸便又道：“雖說沒有數字，不能做實驗，但也不妨直接跟你說說。”
“方纔也說過了，這天下的田畝數，是有盡的，你是否同意？”
長孫無忌：“我同意。”
“那天下的人口呢？”
陶逸問道。
長孫無忌好像有點明白過來了。
想都不用想，就能知道，這天下人口是無盡的。
或者說……
在短時間之內，可以看成是不斷增長的。
陶逸便道：“當有一天，天下田畝所開荒出來的數量，不足以養活所生出來的人口，那麼，這個天下就會逐漸地陷入到混亂。”
“從一開始的，每個人生下來，長到二十歲，能分一百畝，到五十畝，到最後，或許不足二十畝。”
“以後，這天下的田畝數只會越來越少。”
“可人口呢，我之前在紙上已經與你說過，一個國家，或者說王朝，從建立到衰亡，總會有五個階段。”
“分別是開國，鼎盛，衰落，中興，滅亡。”“而恰恰就是在鼎盛的這一段時間，當所有人都沉浸在這盛世當中的時候，無數人卻渾然不知，危險已然悄悄降臨。”
“其中，最危險且最不起眼的，就是這人地矛盾。”
“上層富人，由於兼併了大量的土地，奴僕成羣。”
“底層的人，由於失去了土地，只能賣身爲奴僕。”
“即便仍然有許多的底層的人，說不定還能留有一些土地，但這些土地，最多也就只夠他們維持自己日常的溫飽而已，一旦遇到什麼天災人禍……”
“盛世，從來都不是貧苦百姓的盛世。”
“只是富人的盛世罷了。”
“所以你可以看到，明明是盛世，怎麼突然就出問題了。”
“不是突然纔出問題，而是問題，本來就潛藏在那裏。”
“當然！朝代滅亡絕對不僅僅只是土地兼併這麼簡單，而如果再加上一些其他的因素進去，如漢朝時的宦官外戚專權，如出現了一位像隋煬帝那樣的暴君，那這國，也就亡得更加地快。”
“事實上，每一個後面的朝代，都會吸取前一個朝代的教訓，從而好讓自己不要那麼快地亡國。”
“但——貧富差距懸殊這種東西，永遠都沒有辦法去吸取教訓。”
“畢竟……我現在要是跟齊國公說，齊國公你這麼有錢，伱能不能把你的錢分我一點。”
“那你必然是不會同意的。”
“就算是你把錢都放倉庫裏，放到發黴了，也絕對不會同情我一個可憐的窮人。”
長孫無忌直接撅着眼看着他，陶逸窮？
陶逸一個商人，分明纔是大唐最賺錢的人。
還是一個蠟燭商人！
就不說別的，光是這蠟燭，在漢朝的時候，只有皇帝才能用得上。一些侯爵以上的官員，要想使用蠟燭，還得皇帝賞賜。
長孫無忌：“我不信你是窮人。”
陶逸：“我只是做個比喻。”
“人的貪慾，無窮無盡，今年能賺一萬文，明年就希望能賺一萬一千文。”
“而百姓呢，你見過哪朝哪代的百姓，是越活越有錢的？”
“大部分的百姓，國家稅收不重之時，還能喫上一些飽飯。”
“一旦要打仗了，加徵稅收，立刻就能傾家蕩產。”
“這一點，只需看看隋朝也就明白了。”
“峯巒如聚，波濤如怒，山河表裏潼關路。望西都，意躊躇。”
“傷心秦漢經行處，宮闕萬間都做了土。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最後……
陶逸還給他念了一首張養浩的詞。
長孫無忌則是沒想到，他竟然還能作詩。
陶逸在念完了以後，也是滿臉做作的懷念，說道：“我有一個朋友，這首詩，是他寫的。名叫——山坡羊·潼關懷古。”
原來如此！
他還以爲陶逸十六歲就能有這寫詩的水平呢。
若真是這樣，那陶逸這學識、文采什麼的，也太厲害了。
此時長孫無忌對陶逸的態度已經有了變化，問道：“你真的是商人？”
“混口飯喫。”
“你看我這小胳膊小腿的，去種地也不行啊。”
“也就只能是先當個商人，積攢點本錢，養活一下自己。”
“這不！如今不就找齊國公，想當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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